玄銘澈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頭,上官楚楚和玄驚羽慢慢在後頭走著。已經入了夜,月亮早已上了樹梢,清冷的月色光華照在兩人身上,像是為兩人披上了一層紗衣。


    玄驚羽的目光在月光下溫柔地驚心動魄,他異常專注地看著上官楚楚,突然道,“楚楚,你還有多少麵,是我不知道的?”


    究竟那個才是真正的你?那個天真無邪,喜歡臉紅羞澀的上官楚楚是你麽?那個目光冷厲,手段果決的上官楚楚是你麽?那個陪著孩子玩耍,眼底溫柔的上官楚楚,又是你麽?


    上官楚楚的心微顫了顫,玄驚羽的話是什麽意思?是試探還是譴責?還是說他發現了什麽?上官楚楚的心中轉過了千百個念頭,抬頭是卻隻微笑,“楚楚的一切,都是王爺的。”


    玄驚羽愣了一下,突然粲然微笑,他握住上官楚楚的手,“楚楚說得沒錯,你已是我的妻,我有一輩子的時間來發現你的一切。”


    上官楚楚注意到,這一次玄驚羽的話中再也沒有自稱本王,而是用上了“我”這個字。這代表這場對話中,玄驚羽真正把兩個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可是為什麽呢?他是王爺,榮華富貴盡在手中,自己隻不過是他的一個小小妾侍,上官楚楚清楚地記得,就連和四王妃講話的時候,玄驚羽用的都是矜貴的“本王”二字,為何卻偏偏對自己有所不同?


    “楚楚,你餓了麽?”看出上官楚楚有些小小的走神,玄驚羽卻也不在意,隻是微笑地問道。


    上官楚楚不明所以,略搖了搖頭,“天氣太過炎熱,現在卻也沒有胃口。”


    玄驚羽眼睛亮了亮,“你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手被你拉的這麽緊,我想拒絕也不行吧……上官楚楚心中無奈,總感覺今天的玄驚羽好像有點抽風的趨勢。


    玄驚羽拉著上官楚楚的手,一路有些小跑地出了門。走出清荷院不遠,一個巨大的荷花塘就展示在了眼前。


    雖然是黑夜,不能清楚地看到荷花美麗的花瓣和優雅的姿態,然而,今夜卻有一輪皓月。荷花白日裏出淤泥而不染,總有幾分高傲的氣質,而月光總是溫柔,被這光芒一染,荷花仙子也有了人間煙火,反而多出幾分柔和之美。


    玄驚羽和上官楚楚牽著手,兩人站在池邊靜靜看著,誰也沒有說話,隻有手心滾燙的溫度證明著彼此存在。


    “我的母妃,她最愛荷花。”良久,還是玄驚羽先打破了沉默。


    許是月色太美,許是清風太柔,上官楚楚的神情也不由柔和了起來,她偏頭看著玄驚羽,那個男子依舊是笑著,隻是眉眼間卻多出了一分憂傷。


    “母妃她是一個美到驚心動魄的女子,她剛一進宮,就得到了父皇所有的關注。母妃愛荷花的氣節,父皇為她種了一池荷花,封號蓮妃;母妃不喜喧嘩,父皇就為她在偏遠處修建宮殿,卻甘願自己走上許久的路,隻為看上母妃一眼。”玄驚羽的聲音很輕,似乎怕驚擾了些什麽。


    上官楚楚低低地嗯了一聲,示意自己在聽。她不知道玄驚羽為什麽要對她說這些,或許他隻是太久沒有傾訴了,自己安靜地給予傾聽,便是對他最好的反饋了。


    “或許你聽到這裏,一定會覺得母妃是一個幸福的女人。”玄驚羽轉頭看著上官楚楚。


    上官楚楚的側臉在月光下白皙到透明,聽到玄驚羽的話,她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隻是說道,“情愛之事,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幸福與否,除了當事人自己,怕是其他人都無法給出答案。”


    玄驚羽的目光動了動,“好一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楚楚看得竟比我清楚許多。”


    上官楚楚搖了搖頭,“王爺隻不過心中有了偏向,自然難以看得清楚。楚楚沒有猜錯的話,王爺可是在為蓮妃娘娘抱不平?”


    玄驚羽不可置否,“父皇給了獨一無二的寵愛,將整個後宮的妒忌目光都引到了母妃身上,然而,他身為帝王,卻無非保護好自己心愛的女兒。在一次後宮的爭鬥中,母妃中了招,身體後來就一直不好,後來才會不到三十就早早病逝。”


    “所以楚楚,這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玄驚羽定定地看著上官楚楚,眼中流光閃爍,竟似有著一份情意存在其中。


    上官楚楚愣了愣,她不太明白玄驚羽話中的意思,也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覺有種奇異的不安。


    “昨天晚上,你一定經曆了一場風險吧。以蕭妃的為人,她敢這麽闖過去,不可能不做其他準備的。”玄驚羽看著上官楚楚,“楚楚,一切事情你都不必瞞著我,我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上官楚楚搖了搖頭,“王爺,真的沒有什麽事。”


    玄驚羽也不再追究,他認真地看著上官楚楚,“昨天的事情,是我沒有注意到,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一個男人,沒能保護好自己心愛的女人,就是無能!楚楚,我隻想告訴你,以後定不會這樣了,我會盡我全力護著你,讓你不遭受一點痛苦和波折。”


    一個位高權重的王爺用這樣溫柔的話語向你說著情話,或許換做一個任何其他女人都該有一些動心了吧?然而上官楚楚卻隻是垂下了眼簾,她不明白玄驚羽為什麽敢這麽輕易地談愛。他確定他看見的是自己真實的樣子麽?如果看到了真正的上官楚楚,他恐怕會立刻遠遠逃開吧。


    玄驚羽所看到的上官楚楚一貫都是天真無邪,溫柔知禮,就算他是真的愛了,他愛上的也不過是一個麵具,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更何況,上官楚楚一貫受的訓練,“愛”是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那不過是人們編造出來的一個巨大謊言,用來消磨人的意誌、捆綁人的精神!她,根本就不信愛。


    上官楚楚隻是微笑地看著他,“王爺這麽說,楚楚真的恨感動,可楚楚可能沒有王爺想象中那麽好。


    玄驚羽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眸子在暗夜中流光閃爍,“楚楚在我心中,是最好的。”


    清風驀然吹過,帶來幾縷清香,上官楚楚看著他,心中雖然做了十二分的防備,心跳卻突然快了起來。


    這種感覺很是奇怪,仿佛身體被另一個人控製著,一切表現都不由自己控製。上官楚楚目光冰寒,這是第二次了,原本身體殘留著的一絲執念又跑出來操控著她的身體,她十分不喜歡這種感覺!原本的主人明明已經魂飛魄散,可這一絲記憶卻固執到了這種地步,竟是短暫操控了這具身體的反應。可見,玄驚羽當初給予的那一絲溫暖對於原本的上官楚楚來說,該是多麽重要。


    可上官楚楚已經被玄天傲折磨而死,現在在這個身體裏活著的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特工宋玉啊!作為一個特工,她決不能容許一個能左右她情緒的定時炸彈埋藏在身體裏!


    “我占了你的身體,我欠你一份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為你報仇,也為我自己報仇。至於玄驚羽,隻要他不傷害我,我不會傷害他的。”上官楚楚默默地在心中說著。


    那一縷執念似乎有所感覺,慢慢地又再沉寂了下去。上官楚楚卻沒有高興的感覺,她知道那執念還沒有消失,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跑出來。隻是她雖然接受過最嚴格的訓練,可其中並不包括超越科學範圍的事,麵對著這縷殘念,上官楚楚隻能祈禱它好好呆著,不要沒事做出來散風。


    “楚楚,楚楚?”玄驚羽的唿喚聲在耳邊響了起來。


    上官楚楚從自己的思緒中被拉扯了迴來,這才發現玄驚羽正一臉緊張地看著她。


    “楚楚,你剛剛怎麽突然開始發呆了?”玄驚羽關懷道。


    這個男人清俊如天邊朗月,卻又柔和似春日微風,也難怪原先的上官楚楚雖然隻是個不通情愛的傻子,可竟也為了他心心念念記到了如今。


    上官楚楚靜靜地看著他,玄驚羽一貫喜歡帶著麵具,誰也無法看清這個男人的真實情緒,可今夜的他,鎮定下卻總是藏著幾分微妙的緊張情緒,竟是掩藏都掩藏不住。如果這一切都是演戲,那麽玄驚羽的演技未免也太驚人了。


    又或者說,玄驚羽對於那個虛假的上官楚楚形象,難道真動了幾分心?可自己剛剛才答應過那縷執念,不會主動去傷害玄驚羽。自己若是現在惡狠狠地毀了他心中所愛,這算不算傷害?可若是自己什麽都不說,任由他陷入其中,在日後,豈非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果決如上官楚楚,此刻看著玄驚羽溫暖的目光,竟也有了幾分猶豫。


    “楚楚,你不必有壓力,我對你的承諾是我自己的事情,並不需要你迴應什麽。”玄驚羽將上官楚楚的猶豫看在眼裏,不由微笑道。


    上官楚楚目光閃了閃,“王爺,你喜歡楚楚什麽?楚楚活了十幾年,一直是所有人眼中的傻子,就算知道如今清楚了一些,也是一不懂琴棋書畫,二不夠溫柔體貼,唯一有的就是這張號稱是第一美人的表皮,王爺是被這外表短暫迷惑了麽?”


    玄驚羽眼中帶上了笑意,“你的外表確實能迷惑許多人。”


    玄驚羽的話中似乎有著其他意味,上官楚楚不由微帶疑惑地看著他。


    “外麵上,你就像是一隻無害的小鹿,你天真純潔、美麗動人,似乎誰都能輕易把你打倒。”玄驚羽的目光看向滿池荷花,“一開始我以為,你是一個和母妃一樣的人。一樣的美麗,也一樣的脆弱。”


    說到這裏,玄驚羽似笑非笑地看著上官楚楚,“但其實你不是。”


    上官楚楚垂下眼簾,“為什麽不是?”


    “那次在湖邊,我都看見了。”玄驚羽輕聲說道。


    上官楚楚卻猛然抬起頭來,平靜的表麵有了一絲裂縫,她試探性地看著玄驚羽,“哪一次?”


    玄驚羽微笑,“當然是你殺人滅口,順便救了銘澈的那一次。”玄驚羽不想讓上官楚楚心存疑慮,若是隻一張美麗的表皮,他根本就不會多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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