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懷揣著無盡的憤恨和滿腔的淒涼,緩緩開口道:“原本我們這些普通百姓過著平凡的日子,雖然不富裕,但溫飽也不成問題,可是自三年多前,這當今天子無故將稅收提高了三成,自此,我們百姓都是捏著口袋過日子……”


    “可是沒成想,再過了不到半年,竟又將稅收提到比原本賦稅多六成,再後來每隔一個月就要進行一次提稅,直至今日,已經將我們的稅收提高到原本的十倍……”


    男子說著,忽然有些潸然淚下。


    儲纖儀皺眉疑惑,朝廷怎麽需要這麽多稅收?這些錢都用在哪了?


    男子用破舊肮髒的衣袖抹了抹眼角的淚,哽咽著繼續說道:“可是別說十倍了,就算是五倍,我們這些窮苦百姓也不可能負擔得起啊!這不是把我們往死路上逼嗎?!”


    “然而交不起稅的就要被他們強行擄去沒日沒夜建那什麽鬼長生樓!被擄去的人,但凡是幹得慢點了,就要被鞭打得血肉模糊,長生樓每隔幾日就要拖出一個死人!”


    “長生樓?”儲纖儀疑惑,“這是什麽?建造它的原因是什麽?它又建在何處?”


    男子解釋道:“起初建造長生樓是斯卡巫師所提出來的,長生樓有九百九十九層,聽聞斯卡巫師說隻要建完這長生樓,並用雲梯直達頂層,天子見到天上仙長,就可獲得永久長生,皇上想在六年內完工,所以,他就派人大量抓捕交不起賦稅的年輕男子,短短數年,因長生樓而死的,已經有好幾萬人了!”


    “荒謬!”儲纖儀將眉頭皺得更緊了,不禁低罵一聲。


    九百九十九層?何其荒謬!


    別說能不能做到,就算是能夠做到,六年內也不可能完工,就算將來有一日完工了,什麽所謂見到仙長就能獲得永久長生,簡直荒謬至極!


    男子雙眼通紅,哽咽的聲音更大了,語氣中充滿了極致的憤意,接著說道:“我們這些百姓被逼急了,就四處逃竄,每座城裏都有數不清的難民,我們實在無地可去,就團結在一起,想來這京城向討個說法,可是一路走到京城,我們實在太餓了,京城守衛森嚴,要比別處的官兵多上太多,我們根本沒有機會接觸皇城!”


    “我們隻能在這苟延殘喘著,被他們大理寺的人驅趕追殺的時候,隻得四處逃竄,活得連過街老鼠都不如!”


    儲纖儀聽完這些,心中五味雜陳,她心中忽然對衛君臨湧出了奇怪的且極致的恨意和怒意。


    雖然自己是他的妃子,但她總覺得,以前的她,愛的一定不是衛君臨,甚至應該是恨他的。


    忽然。


    一陣狂風來襲,驟然掀起了儲纖儀的麵紗,將她薄薄的麵紗吹掉了一邊。


    人群中忽然有一個婦人,看著她露出的容貌,驚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大唿道:“這……這不是永勝將軍的女兒,儲家小姐儲纖儀嗎?!”


    儲……纖……儀?


    儲纖儀忽然覺得自己的腦袋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她他覺得這個名字好熟悉!


    那個人說自己原本的名字叫儲纖儀?還說自己是永勝將軍的女兒?


    難道衛君臨說她是晚州縣令的長女,她的名字叫沈柔,果真是假的?


    一旁的珊兒,聽到此人的話,嚇得臉頓時又慘白極了,她立即怒瞪著那人,斥責道:“你這沒見識的婦人,瞎說什麽呢?那儲家女兒早就被聖上下令殺了,我們柔妃可是晚州縣令的長女,可不是那什麽犯了欺君之罪的罪女,我看你是老糊塗了,這眼睛別要了!!”


    珊兒忽然一個眼神示意,裴伍所帶禁軍的其中一人,正要拿著劍去那婦人麵前將她的眼睛給挖了。


    雖然裴伍作為衛君臨的貼身侍衛,帶領這些禁軍守護此次出行的柔妃,但衛君臨心中還是存有一絲疑慮的。


    所以,其中幾個人是聽從的是珊兒的命令。


    然而,此時裴伍好像有一些心不在焉,他的眸光撇向了不遠處一個隱秘的巷子口,看著那他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人兒。


    許久沒有露麵的吉年和荒尋,在聽到那個婦人喊出儲纖儀這個名字時,原本看到大理寺和禁軍的他們,想要慌忙逃走,頓時停下了腳步。


    吉年瞪大了眼睛,看向人群中那個最顯眼的女子,她滿眼不可置信,真的是王妃?王妃還活著!


    她真的還活著!


    吉年,激動得想要立即跑出去與她相認,然而偏於冷靜的荒尋,立即製止了她。


    小聲對她說道:“吉年!我們先冷靜一下,王妃這個樣子有些不對,她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想必定是衛君臨那個偽君子讓她失去了記憶,又把她一直囚禁在宮中,我們得迴去好好想想對策,去救王妃!”


    吉年激動的情緒,因為荒尋的話瞬間冷靜了下來,隻是她還舍不得走,四年了,她一直以為王妃和王爺都被衛君臨殺了,她特別想報仇,可是她又真的很弱小,並且她還得照顧纖華和纖喏他們。


    “住手!”儲纖儀厲聲嗬斥著他們,雙眸充滿了殺意。


    話落,忽然。


    她覺得被身邊人狠狠擊了一掌,腦袋一昏,好像暈了過去。


    珊兒不得已示意一位禁軍伸手將她打暈了過去,聖上可是千叮嚀萬囑咐,絕不能讓她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她的身份!


    並且告知她這是除了儲纖儀的性命之外的頭等大事!


    況且要是讓她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份,想起她的記憶,恐怕以她現在這般虛弱的身體,肯定會憤恨到暈死過去!


    性命堪憂!


    躲在巷子口的吉年看見儲纖儀被打暈了過去,心疼得立即紅了眼眶,旁邊的荒尋忽然將自己的手附上她的手,握緊安撫著她。


    一直注視著他們的裴伍,看著他們如此親昵的場景,心被狠狠刺痛了一下,他緩緩順著吉年的視線看去。


    這才注意到,儲纖儀被打暈了。


    裴伍立即緊張地上前,將儲纖儀拽到了自己的懷中,厲聲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麽?怎可這樣對她?!”


    珊兒冷眼看著裴伍,毫不客氣地冷聲道:“裴侍衛,還請你不要忘記自己的職責,和聖上叮囑過你的話!柔妃她是晚州縣令的長女,這一點,還請裴侍衛牢記!所以現在柔妃累了,該迴宮休息了!”


    裴伍咬著牙齒,攥緊了手,怒瞪著珊兒,可卻又無可奈何,隻能讓儲纖儀任由他們帶迴宮,並且……


    吉年看著被帶上轎子的儲纖儀,忽然有一刹那,忍不住想要不管不顧衝上前,可是她勢單力薄,她還不能這樣做!


    這種感覺真的好痛苦!


    然而感到痛苦的還有僅僅被吉年剛開始想要慌忙逃走時,瞥了一眼的裴伍。


    他現在就得隨他們迴宮了,思念了四年的人,此時卻連一句話都不能說,他的心髒好痛。


    快到宮門口時。


    儲纖儀緩緩睜開了眼睛,珊兒有些驚訝,還以為她還得再過一個時辰才會醒來。


    儲纖儀有些懵懂無措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她這是在……


    儲纖儀不禁看向珊兒,疑惑地開口問道:“我怎麽會在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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