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光影快閃,雲清音隻覺得意識混沌,耳邊隻傳來模糊的喊她名字的聲音,但是她分辨不出來那是誰,大腦亂成一團,更加深深地睡了過去。


    屋外大雨磅礴,昏暗的寺廟廂房裏,趙墨清抿直了唇,看向還在給雲清音把脈的了空大師,“沒有起熱,也沒有別的病症,看著就像是突然夢魘一樣。”


    了空大師笑了笑,“老衲覺得,七殿下應該更善於處理這樣的病症。”


    趙墨清動了動幹澀的嘴唇,最終什麽也沒有說,“我讓人下山去給她抓藥。”


    趙墨清轉身離開,了空大師在外麵站了一會,另外一個,小和尚打著雨傘,拔高音量,對剛過來的古陽說,“雲姑娘就住在那間屋子,哎,那是了空大師嗎?”


    古陽抬頭望去。


    笑眯眯的了空大師也看了過來,古陽收起雨傘,快步走過去。


    “雲小友在屋裏,不過情況可能有些不好。”


    了空大師交代完人就走了。


    古陽推門進屋,站在外側時已經聽到了雲清音比平時要重的唿吸聲,和出京那次一樣。


    古陽並沒有進去,而是守在了門口,一麵聽著屋裏的動靜,一邊等著沈岸秋。


    趙墨清過來時,就看到多了個人。


    古陽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趙墨清卻是一笑,“別那麽緊張,有人守著她我也就放心了,熬好的藥待會小和尚會送來,你讓她服下,睡一夜就會好了。”


    古陽頓了片刻,出聲,“多謝殿下。”


    過了會又說,“我家公子一會就過來了。”


    趙墨清哦了一聲,神色也沒有變化,話帶到就去睡覺了,隔兩間的屋子的地方就是他的住處。


    趙墨清迴去後,並沒有立刻睡下,在窗邊不知道站了多久,聽到以雨聲為背景的交談聲才轉身走向床邊。


    隔壁的隔壁。


    沈岸秋衣衫濕了大半,古陽快步過來,遞上帕子,又說了雲清音現在的情況,沈岸秋看向站在門口,端著湯藥的小和尚,“麻煩小師傅把藥給我吧。”


    “哦好好。”小和尚說,“這藥要趁熱喝才有效。”


    沈岸秋微一頷首,進了屋,把藥碗擱在桌子上,走向床邊,伸手將昏睡著的人撈了起來,他知道她身體沒有任何病症,隻不過是那秘藥作祟,為兩人創造的親近的機會罷了。


    即便還不知道那秘藥的全貌,沈岸秋幾乎已經能想象出來如果它是一個人,那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盡心盡力的媒人,能通過創造各種機會將兩個陌生的人變得親密,將不應該親近的兩個人棒打鴛鴦。


    如果他沒有猜錯,中藥之人和非中藥之人的結合便是秘藥的底線之一,正如那晚他和雲清音親近到最後一步時,它跑出來作怪,希望以此來守住對另外一個人的忠貞。


    沈岸秋冷笑了一瞬。


    落在女孩額頭上的手卻是輕的不能再輕,確定沒有高燒,倒是鬆了一口氣,視線落在桌上那碗藥,盯了一會,沈岸秋揮滅了蠟燭,脫下濕掉的外衣,躺在雲清音身邊睡了過去。


    ……


    “信上說不日就會有人護送著那些書進京,半個月內一定會到達的……雲姑娘,你醒了?”


    陸大夫停下和沈岸秋說話,識趣地告了退。


    沈岸秋走過去,“早就讓你加衣服了還不聽,上一趟山還能讓自己感了風寒。”


    雲清音下意識反駁,“誰這會就穿的像是一個臃腫的大鵝到處走,不過話說迴來,我不是在清遠寺嗎,什麽時候迴來的?”


    這裏赫然是雲府啊。


    “看來是記起來了,那你還記不記得我說的話啊?”


    雲清音臉色變了變,決定先發製人,“我都憋在府裏半個月了,誰知道一出府就能遇到趙墨清啊,反正你不能因為這事而惱我,不然我和你沒完!”


    沈岸秋輕笑,“既然不怪你,那就算了。”


    雲清音頓時一笑,認真地叮囑他,“就是啊,你要相信,就像你是我的一樣,我是你的,兩個人就是要彼此信任才能攜手走下去,就算有朝一日我真的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也要先跑來問問我有什麽隱情……啊!”


    還沒說完,腦袋就被拍了一下,雲清音控訴地看著他,“你打我!”


    沈岸秋暼了她一眼,“越說越沒邊了,鑒於你這隔三差五就病倒的身子,我建議你到了冬日也不要裹著棉衣縮在屋子裏,為了鍛煉身體,我給你找了一個老師。”


    雲清音:“?”


    從病弱的美人到一臉精神,雲清音隻用了不到一刻鍾的時間,沈岸秋上下看了她一會,雲清音怡然自得,“是不是突然發現我很好看?”


    “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啊。”


    “沈岸秋,你什麽意思?你給我站住!”


    雲清音追上沈岸秋,不由分說的就拽住他,把人懟到門框上,雖然他高她低,但是這不妨礙雲姑娘的氣勢,怒目圓睜,氣勢衝衝,“你敢不敢再把剛才的話說一遍?”


    沈岸秋仿佛是被雲清音摧殘的小白花,分外無辜,“我剛才說什麽了?”


    “你……”


    “嘭——咣——”


    接二連三的聲音響起,雲清音機械轉頭,正看到幾個婢子們正捂著嘴巴看著他們,那眼睛裏麵閃爍著奇異的光,好像在說,原來沈公子和雲姑娘私下裏相處就是這個樣子嗎。


    雲清音倏然鬆開他,躊躇站了一會,悲憤轉身,沈岸秋整理了一下被抓的有些皺巴巴的衣服,擺了擺手,恢複淡漠的語氣,“下去做事吧。”


    沈岸秋抬步進去,迎頭就獲贈一個枕頭,抬手接下,女孩正氣鼓鼓地背對著他,那架勢顯然不準備再和他說一句話。


    把枕頭放好,再轉身,屋裏哪還有人,雲清音已經跑出去了。


    叫來府裏的管事。


    管事說,“雲姑娘剛出府了,古陽跟著呢,花廳等著的那位武術老師該如何安排?”


    沈岸秋說,“先給她安排個住處吧。”


    雲清音沒去別處,而是來了雲家飯館。


    此時雲家飯館側門人擠人,排成長長的一條隊伍,卻不是來吃飯的,前麵有夥計招唿著,高聲吆喝著,“不要插隊,一個個來,畫完了下一個啊!”


    雲清音抓了個夥計問是怎麽迴事。


    夥計一看是雲清音,“雲姑娘,你這些天沒有過來,不知道咱們這已經成了學子們的打卡聖地了,鄉試前有許多人聞名過來,並且許下了願望,如今這些人都是來還願的。”


    雲清音點點頭,正要走,夥計又趕緊叫住她,指了指一個方向,小聲說,“那邊坐著的那個公子,是今年鄉試的第二,幾乎每天都來咱們這裏,也不說話,吃碗麵就走,雲姑娘,你說他是不是過來找事的?”


    找事的人已經吃完了麵,照例把麵錢擱下,轉步往外走,雲清音認出是樂平府的那個挺不好惹的少年,考了第二,僅次於沈岸秋了,雲清音挺意外的,但同時還挺佩服,在樂平府的時候他那語氣,即便不考好像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這樣的想法對於一個學渣可能正常,但是對一個學霸,那麽看得開,就有些難得了。


    雲清音倒不認為對方是來找茬的,畢竟一個找茬的人會吃過飯就老老實實把飯錢擱下嗎?比起這個,她更相信他也是來蹭一蹭飯館的幸運值,保證會試亮綠燈。


    那少年本來隻是打他們身邊路過,不知為何,又突然停了下來,轉向他們這邊,夥計警惕之心立起,舍身取義站在雲清音前麵。


    雲清音:“……”


    然而人家並不是朝她來,而是看向古陽,“是你?”


    古陽沒有說話。


    少年也不是態度多熱絡的人,隻是在隔那麽久之後,他想要找的人終於有了點眉目,唇角有了一些弧度,“你身邊的那個公子呢,你怎麽沒有陪著他?”


    古陽淡淡道,“有事?”


    寧楓露出一些讓古陽傳話的意思,“我知道樂平府的知府突然改變主意送我們進京是他在背後幫的忙,雖然他是聽從雲姑娘的吩咐辦的事,但是我感謝雲姑娘,也感謝他。”


    雲清音:“……?”


    雲姑娘在這啊。


    “要是他有時間的話,我想見一見他,但是我接下來幾天要準備國子監的入學考試了,可能沒辦法天天過來了,要是有消息,你可以先告訴這裏的夥計,我過來時,他們會告訴我的。”


    說完,寧楓就走了,依舊一身有些舊的衣服,背很直。


    雲清音張口要說話,古陽就道,“還是別解釋了,我怕公子會氣死。”


    “……他想見的是男版的我,又不是現在的我,他可都沒有認出來我。”


    “他是心裏壓根沒有這個念頭,所以才沒有想到,總之你要是說了,這件事我不會幫你瞞著公子的。”古陽板著一張臉。


    雲清音忍了一會,“我能問問為什麽嗎?”畢竟古陽是連上次商人打算往她身邊塞人企圖拿下合作的事情都答應保密了。


    古陽默了片刻,“身處泥濘而自強不息,依舊樂觀不懼危難,你不覺得這人設很熟悉?”


    像誰?


    像沈岸秋啊。


    雲清音無語片刻。


    “我對你家公子的喜歡是那麽膚淺的嗎?”


    “雖然不是,但是總要有具體的事件做支撐。”


    雲清音意外看了古陽一眼,平常寡言少語的三棍子打不出來一句話,今天像是換芯了。


    最終也沒有追上寧楓解釋身份的事情,主要是雲清音本身就沒有這樣打算,絕不承認是受了古陽威脅的“緣故”


    雲清音又去了東龍大街,各地都轉了一圈,天色竟然還很早,她又不想迴去,隻能看向古陽。


    古陽說,“上次我和董掌櫃晚迴來時,在城外不遠處一家客棧露宿,發現那裏有一家味道很不錯的酒樓。”


    “那就去。”


    雲清音一夾馬腹,駿馬奔馳。


    古陽隨後趕上。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城,沒注意到城門口的停著的一輛馬車,林佑掀開簾子,看向雲清音和古陽離開的方向,內心的焦灼在這一刻平和的散了,眼底狠辣快速閃過。


    這可是老天爺都在幫他。


    “迴府。”


    很快到了古陽說的那家酒樓,折騰了半天,雲清音肚子也餓了,這會還不是飯點,所以他們點過菜之後很快就上來了。


    雲清音一嚐味道,確實意外,主要是新鮮,人吃久了同一種飯菜總是會有些膩味的,而今天這家酒樓廚子的水平又不錯。


    總之,雲清音酒足飯飽,舒服地眯了眯眼。


    不同來時的疾奔快馬,迴去時,因為要消食,就走的慢。


    古陽本來跟在她身後,忽然就和她馬頭並著,雲清音凝神靜聽,也感覺到了前方的暗流湧動。


    他們正身處一片林子,四周都是林木,輕風唿唿,前麵鬱鬱青青的綠葉中登時就現出數十個黑衣人,直朝兩人而來。


    隱在暗處的兩個人及時出現,雲清音和古陽高坐馬上,都沒有立刻動,看了一會,雲清音說,“好像還是上次那批人?”


    “他們為何三番兩次的要對付沈岸秋,沈岸秋擋了他們什麽路?”


    古陽還沒有迴答,就腳尖一蹬馬背躍了出去,利索的解決了一個迎麵而來的黑衣人,隨即加入了刀光劍影中。


    可這次像是有備而來,數十個人將古陽他們幾個人纏住,其他的黑衣人,刀鋒一轉,朝著雲清音而來。


    雲清音手握匕首,快速解決了幾個人,和古陽他們退到中央,被黑衣人團團圍住,古陽沉聲說,“一會我們會拖住這些人,你趁機離開。”


    雲清音盯著那些黑衣人,“你給沈岸秋遞消息了嗎?”


    “嗯。”


    “堅持到救援來就行了,我一個人落單了下場更不好!”


    古陽眯了眯眼,聚過來的人越來越多,眼底的殺氣遮蓋了那一抹心底的隱憂,雲清音在軍營的車輪戰之後還沒怎麽試過實戰,此刻可謂是讓她徹底放開手腳,除了累一點,其他倒還遊刃有餘。


    手起刀落,刀刀斃命。


    不遠處,林霜霜驚慌地跑迴去。


    一個侍衛問,“林姑娘,你怎麽了?”


    林霜霜沒迴答,而是看向那個冰雪一樣的人,南紹淵忽然察覺到了什麽,看向一個方向。


    “殿下,那邊好像有動靜。”


    林霜霜忽然說,“我剛從那邊迴來,不過是一群官兵在圍剿劫匪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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