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您不跟我們走?!”


    紫雲寺的後門,小和尚宗恆看他的師父停在了門裏雙手合十,頓時明白了師父一開始就沒打算離開。


    “阿彌陀佛,我是主持,合該與寺院共存亡。”


    “可是師父......”


    宗恆還想要說什麽,明鏡緩緩的搖著頭。


    “走吧走吧,如今山河破碎,你們離了寺也不算是逃出苦海。我讓你麽走,也不過就是不想你們受無妄之災。”


    “那既然這樣您為何不......”


    徒弟的話還沒有問完,明鏡的臉上竟然現出了笑容。


    “日本人要見我,那我自然就該讓他們見到,不然等日本人一來看到人去寺空,若是惱火之下遷怒山下的百姓,這便是貧僧我的罪孽。我若在,或還可嚐試點化他們。”


    老和尚話說的樸素直白,眾僧人聽到他這麽說,一時間都忍不住要掉下眼淚。


    “好了,好了,都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老僧就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的趕著眾人,說著話毫不留戀的將後門關緊,自己則是蹣跚的迴到了前殿,拜了三拜之後,老僧喃喃的說著。


    “世尊在上,今日弟子福至心靈將坐化於此,還望菩薩點化願弟子可登極樂。”


    說罷,明鏡和尚盤坐在了蒲團之上,默念起了般若心經,此時的他已經是心存死誌,想好了誦念九九八十一遍心經便在此地坐化。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


    “嘎吱......”


    偏偏就在明鏡和尚念到第六十多遍的時候,正殿的門被推開走進了一隊日本兵。


    “唉,該我受的劫難果然是躲不過去。”


    明鏡歎了一口氣,擱下了念珠,兩手自然垂放在雙膝之上,眼瞼低垂的問到。


    “各位無故來到深山之中造訪我這老僧,卻不知是有何貴幹。”


    “大師說的這是哪裏話。”


    森五郎走到明鏡大和尚的麵前,操著一口生硬的中國話笑著打招唿,隨後又轉而說日語,讓更擅長中國話的士兵代為翻譯。


    “我們藤野聯隊長,仰慕大師的精**法,想請大師去獲鹿縣為我們皇軍講說佛法,甚至還要送大師去我們的國家,和日本的高僧一起探討佛法,相信要是這樣的話,大師的佛法一定會更加精進的。”


    明鏡的臉上古井無波,耐心的等森五郎說完之後,這才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之後說到。


    “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隻在汝心頭,人人有座靈山塔,心向靈山塔下修。老僧我從少年出家之時,就沒有走出過紫雲山地界,也活了這麽大的年紀,修行念佛沒必要走那麽遠。”


    聽到明鏡這麽說,森五郎的表情頓時有些不好看了起來。


    “大師,今天我們以這樣的方式到訪,我想你應該能明白我們的態度!之前我們曾派人幾次說明我們意圖,可是你遲遲不答應我們!這次我親自來接你,就沒有允許你拒絕的餘地!”


    對於森五郎這突然強硬起來的語氣,明鏡卻是不為所動。


    “實不相瞞,老僧亦早已做好覺悟,今晨我就已經遣散了盍寺眾僧,如今寺內不過就是老朽我孑然一身,各位要怎麽樣處置老僧,悉聽尊便吧。”


    明鏡和尚說話方式古奧,這對於隻是掌握基本會話的森五郎來說理解有點困難,不過在聽完翻譯之後,森五郎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雖然明鏡的態度並不是很好,但現在看來這和尚明顯是認命了,已經同意跟著他們走了。


    “很好,那我們就不要耽誤時間,現在就出發?”


    心情大好之下,森五郎說話的語氣都柔和了很多,試探的問了一句,明鏡禪師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各位來的時候,貧僧正在做功課,現在尚差十幾遍經文沒有念,還望可以容我念完經再上路。”


    明鏡的這個要求,森五郎倒是很爽快的同意了。對於虔誠的僧人來說,誦經是很重要的事情,更何況森五郎本人其實也是一名佛教徒。


    見森五郎答應了自己的要求,明鏡也就不再理會大殿中站立的這十幾名日本兵,開始旁若無人的誦起了那最後十幾遍心經。


    就這樣,整間佛殿之中陷入了詭異的靜謐。佛教文化在日本還是很深重的,而明鏡此時誦經的儀態又在無形之中增加了幾分神秘感,這一幕竟然讓這些身經百戰的士兵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心悸。


    時間緩慢的流失著,森五郎漸漸的有些焦躁,第六感告訴他要是再拖延下去,一定會發生變故。


    “大師,我們不要再在這裏浪費時間了,剩下的部分就在路上念吧!小野,背上大師!咱們立刻出發!”


    如何帶走明鏡都是提前計劃好的,山上的這一段路由體格最壯的小野太郎背著,為了防止出現意外還要把明鏡和尚給捆起來。


    “這......”


    小野是一名合格的士兵,對於森五郎的命令永遠都能無條件的執行,可是現在看著那個如樹根一樣的老僧,他一時間竟然有些無措。


    “你在搞什麽鬼?!快點!不要磨蹭!”


    森五郎見小野遲疑,當時有些不悅的教訓了起來。也就在這個時候,殿外突然想起陣陣槍聲!


    “怎麽迴事?!”


    這槍聲讓森五郎的渾身一激靈,扭頭大聲的問到。就在他質問的同時,一名士兵跑了進來和他匯報到。


    “中隊長,寺外有八路!他們的火力很猛,正在朝著寺內進攻!”


    “八路?!”


    森五郎的表情都變得奇怪了,在他想此次行動就算是遭遇戰鬥,也隻能是晉綏軍,怎麽可能會遇到八路軍。


    “他們有多少人?!”


    “報告中隊長,人數看起來應該不多,隻有幾十人。”


    聽到屬下這樣匯報,森五郎的心漸漸的平複了下來,跟隨他來的正是那一隻特訓小隊,在森五郎的觀念中,以中國人軍隊的水平,想拿下他這一個小隊,不付出幾百人的代價是根本不可能的。


    “團長,這夥鬼子不一樣!他們比一般的鬼子厲害!”


    紫雲寺之外,雷子手中的湯姆遜不停火的開著,同時不無鬱悶的喊著。


    “我看見了!不用你說!這些鬼子的火力也很猛!不好對付!看看能不能繞到寺院的後麵!”


    掩體之後,嶽斯良將身子伏到最低,集中全部的注意力觀察戰場尋找著破局的機會。


    “不成啊團長,敵人的火力太猛了,根本就繞不過去!除非是把鬼子的**給端了!”


    姚栓柱嚐試過帶幾名戰士繞路,可是還沒等走出去幾步,就被鬼子的火力給逼迴到了掩體之內。


    “程飛,我說你來作圖,畫出敵人的火力布置。”


    嶽斯良說著話的同時,眼神則是是盯著寺院正麵兩側的兩挺輕**。它們是敵人整個防禦網的核心,而在寺院正門處,則是守著一個班的步槍手,在這些步槍手中間,則夾雜著使用***的鬼子。


    “團長,這是正麵的示意圖。”


    嶽斯良將鬼子的火力布置全都報了一遍,程飛也用鉛筆在筆記本上畫好了草圖,嶽斯良沒有細看隻是將這示意圖折了一下說到。


    “傳給喜子,讓他找個合適的角度想辦法解決那兩個**手。”


    程飛應了一聲,把身子壓低就像一隻小貓一樣,在掩體後麵踱著碎步去找耿雙喜。為了這次的營救計劃,嶽斯良可以說是挑選的都是精銳中的精銳,除了警衛排全體還有近半的神槍手。然而所遇到鬼子的強悍程度,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就寺院正門這十幾個鬼子,竟然壓製的警衛排毫無辦法,更糟的是寺裏有多少鬼子還是未知的。


    就在這時,一聲爆脆的槍聲傳來。聽到的人都知道這是三八大蓋的槍聲,隻不過開這一槍的並不是對麵的日軍,而是隱藏在暗處的耿雙喜,這位喜歡用三八大蓋的神槍手一出手就擊斃了一名**手。


    一名**手倒下,周圍的鬼子卻是不為所動,仍然保持著高效的火力壓製,隻有另一邊的**手迅速調轉槍口,朝著喜子的這個方向掃射了一排子彈。接著,那**手立刻給自己換了一個更安全的位置,然後就又恢複了射擊。


    就在這時另一名神槍手也勾動了**,隨著莫辛納幹清脆的槍聲,一顆子彈朝著第二名**手射了過去。


    有了第一名**手被狙擊的先例,這第二名**手警醒了很多,選擇的掩體將自己保護的很好,這顆水連珠的子彈並沒有擊中他,而是打在了他麵前的石頭上。石屑濺在臉頰上,那鬼子**手隻是愣了一下,接著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射擊。


    “這是什麽鬼子,這麽難對付?”


    對麵那遠高於普通日軍的素質讓嶽斯良大詫,這些鬼子可以說是他遇到的單兵作戰意誌和軍事素養最強的鬼子。正在嶽斯良這樣想著的時候,一聲咻的唿嘯聲在空中響起。


    “是擲彈筒。”


    這個聲音嶽斯良一下就聽出來了是屬於什麽武器,不過他並沒有多少驚訝,日軍小隊的標準火力配置都是有兩隻擲彈筒,更讓嶽斯良關注的是擲彈筒的彈落點。


    彈落點的位置正是之前神槍手所藏身的位置,如果不是神槍隊有著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鐵則,現在那名神槍手已經死在榴彈之下。


    “團長,快看!”


    雙方的交戰正在膠著之中,雷子突然往遠處一指示意,嶽斯良舉起望遠鏡一看,見到的是幾名日軍帶著一名老僧從寺院的後門出來,朝著遠處走去。


    “糟了!明鏡和尚被他們綁走了!我們得追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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