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樹下的氣氛一時稍冷,嶽斯良與邸漢明都陷入了思考。


    “在根據地建設上,這一段時間效果甚微進展緩慢。這是我的責任。”


    過了許久,邸漢明這才自責的說到。嶽斯良卻擺了擺手,起身按在邸漢明的肩膀之上。


    “不要急著自責,我們現在是在探討。在敵後建立根據地,我們沒有經驗。不能像當初一樣大展拳腳。因為是在敵後,我們的根據地隨時都有可能麵臨敵人的威脅。


    這是在劉店,敵人要是出現了我們還可以讓老鄉上山躲避。可要是在別處呢?要是在平原地形的話,老鄉們根本連躲避的地方都沒有!


    今天日軍為了泄憤,燒了劉店。這件事很值得我們反思。雖然燒得都是些空屋子,可對於老鄉來說這是他們的遮簷棲身之地。我們開辟根據地是為了什麽?是給老鄉們帶來希望,不是為他們帶來災禍!敵後工作,一絲一毫都不得馬虎!”


    邸漢明深以為然的點著頭。突然,他展顏一笑,爽朗的說到。


    “團長,看來我們又找迴當初的感覺了。”


    嶽斯良輕彈一下煙灰,同樣笑著說到。


    “你這麽一說還真是這樣。”


    當初那段最艱難的崢嶸歲月裏,嶽斯良和邸漢明這兩個缺乏經驗的年輕人,就是通過這樣的互相批評指正,一同艱難前行的。此時,他們仿佛是又迴到了長征路上一般。


    “當初那麽艱難的日子咱們都挺過來了,現在同樣難不倒咱們!我們要做的無非就是轉變思想,更換策略而已。”


    “不錯,樹挪死,人挪活,固守成規從來都不是我們的性格。敵後工作,我們要想出新的對策。


    首長留給我們的任務是配合忻口、太原方向的正麵戰場,所以現階段我們的所有工作都是要圍繞著軍事行動來展開。團長,接下來的戰鬥您打算怎麽打?”


    邸漢明的思路越來越清晰,一下就抓到了問題的關鍵。


    “既然是配合正麵戰場,那我們要做的可就不是小打小鬧了。三個字,走出去!我們要走出劉店去主動和敵人打。


    而且還不能是和靈丘縣城的敵人打,縣城裏現在有一千多敵人。一個是不好打不說,和他們打來打去的有什麽意思?就算把敵人全都消滅了也就是這一千多人而已。師長把我放到這個位置,自然不會是讓我像其他的主力團一般做那種老老實實的事情。


    既然要打遊擊,那索性就打的徹底,緊盯住靈丘縣的幾條要道,專打鬼子的後勤部隊,劫奪他們的物資。”


    ……


    1937年的10月9號,距西村大隊上次出兵劉店已經又過去了一周的時間。按照傳統來說,這一天是二十四節氣中的寒露。依照舊俗,這個時候人們都穿上棉衣了。


    靈丘縣城中的日軍開始漸漸繁忙了起來。寒露已至,士兵們也需要換上冬裝。後勤方麵的壓力一下子就大了起來。這幾天經過靈丘的後勤輜重部隊越來越多,甚至一天就要經過好幾趟。


    而西村大隊在這中間的工作就是護送進入靈丘界的後勤部隊,同時還承擔著維護保養道路的職責。


    古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在前現代的封建社會尚且如此,對於一支已經現代化很完備的軍隊來說,後勤也就顯得更為重要。這也是為什麽之前西村大隊的參謀要勸諫西村不要將過分的精力放在424團的身上,畢竟對於日軍來說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耽誤。


    ……


    “大隊長,剛剛後方來電。今天還會有三支後勤部隊從我們這裏走過,聯隊長需要我們做好護送工作。”


    聽著幹部的匯報,西村依舊閉目沉思。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哈依!”


    隨著幹部的離開,一直待在西村的身邊沒有說話的參謀發話了。


    “大隊長,您怎麽了?難道還在擔憂那些八路軍?”


    老實說,在參謀的心中他總覺得西村是有些小題大做。他們的主要任務是保護好靈丘境內的公路,而不是去和一幫農民漫山遍野的捉迷藏。而且就目前來看,他覺得那些人根本就沒有膽量走出自己的藏身之地。所以隻要把眼前的任務完成好,以後就有的是時間來料理那些人。


    西村的嘴角動了動,牽動著胡子也一上一下。西村的胡子和其他的日本軍人相比顯得很罕見,既不是那種一小撮的衛生胡,也不是像很多更傳統的日本人所留的那種大胡子。而是一道簡簡單單的一字胡。


    “西尾君,你覺得我是在擔憂嗎?我是在憤怒。聯隊長讓我們駐紮在靈丘,這是他對我們的信任,可就在我們執行重要任務的時候,身邊潛藏著這樣的一個威脅。我不能無視他們!”


    聽著西村的話,西尾的臉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大隊長,您現在說這樣的話,是代表您已經認同了那些人是我們的對手嗎?”


    西村這個時候倒顯得很誠懇,雙手攥拳放在桌子上。


    “我承認最初了時候我小瞧了他們,我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會完全放棄和我們的正麵對抗。由此可見,對方的指揮官是一個很狡詐的人。那個人要是將他的狡詐放在襲擾我們的後勤路線上,我們一定會很苦惱的。”


    對於西村的這種見解,西尾則顯得是不置可否。


    “在我們嚴密管控之下的後勤路線是安全的,他們的狡猾在那裏根本就沒有用武之地。現在靈丘是在我們的控製下,他們根本就無法在複製一次平型關的偷襲。


    我們的情報人員早就將對方的情報呈給了我,他們留在靈丘的軍隊一共也就隻有一千人的數量。這樣一支人數單薄的軍隊,在沒有我們這樣的強大後勤之下最終的結局也就隻有被困至死。他們成不了氣候的。”


    西尾在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十分的自信。西尾是正統的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出身,在他看來一個農業國家的軍隊根本就無法同工業國家的軍隊相抗衡。像中國的中央軍、晉綏軍等正規軍也才勉強有一絲工業國軍隊的影子,但在日本軍隊的麵前也都是不堪一擊的。


    “西尾君,你了解八路軍的前身嗎?”


    就在這個時候,西村突然這樣說到。


    “了解的不多,我隻知道他們的前身是一支原本活動在中國南方的革命軍隊。怎麽了,大隊長閣下?有什麽問題嗎?”


    “原來如此,畢業之後就一直在軍隊中曆練的你不知道這些也無怪了。這支軍隊曾經活躍的中國南方,致力反抗中國的蔣。我們都知道,中國的蔣是一個強人。可就算是他即便是花了十多年的時間來絞殺,也依然沒有阻礙這支軍隊的壯大。


    他們在正麵戰場一向沒有什麽特別亮眼的戰績,在和蔣的幾次正麵對抗都以失敗告終。這也是我之前自信的原因。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的意誌極為堅定,甚至不輸於我們的士兵。


    這樣的一支隊伍,一旦放任他們消失在你的正麵,那就會變的極其堅韌和神秘。而且他們的思想具有著極快的傳播速度,即便是這一刻變得孱弱,也有可能會在下一刻壯大。


    把這樣的敵人放在暗處……我確實有些擔憂。”


    “嗬嗬……”


    西尾有些好笑的用小指刮著自己那兩撇仁丹胡,眯著眼睛說道。


    “大隊長,我在學校的時候曾聽老師給我說過一個中國的典故,叫做‘草木皆兵’。講的是一個古中國的統帥在帶兵出征的時候遭遇慘敗。原本驕傲的他也因為這次失敗而嚇破膽。在他敗退會去的路上,看著山上的樹木和花草也覺得是敵人藏在那裏。


    大隊長,現在的您是不是也有些像這位中國古代的統帥呢?”


    “你什麽意思?!”


    西村猛地站起了身,雙眼瞪圓怒視著西尾。


    “大隊長!……”


    就在他剛要發作的時候,一個通訊兵快步的跑了進來,然後就看到眼前的這樣一幕,當時就嚇得他把嘴裏的話給咽了迴去,小心翼翼的看著眼前的兩人。


    “什麽事,說吧。”


    西村強壓下了心中的怒火,轉頭看向了通訊兵。


    “大隊長,剛才下麵發來電報……我們的輜重隊……被襲擊了!”


    第二迴合,已經開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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