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機發生在八月。


    八月十三號的這一天,在上海爆發了八一三事變。一時間上海危急,華夏危急。一致抗戰的唿籲聲也越來越大,終不是誰能阻止的了。


    ……


    張家灣鎮,一大早嶽斯良便將手裏的工作都交給了邸漢明和王雙印他們。隻帶著雷子一個人策馬朝羊泉鎮的方向趕去。


    “敬禮。”


    在羊泉鎮中指揮部的院外,見到嶽斯良這位團長走過來警衛當即敬禮。迴了一禮之後嶽斯良讓雷子在外等著,自己則獨自走了進去。


    “喂,兄弟。你們是哪個部分的?剛才那位長官看起來好氣派啊。”


    雷子一聽這警衛員問,當即眉頭往起一挽,橫打著鼻梁兒。


    “那是~,剛才進去那位可是我們團長!你也不打聽打聽,整個軍團的團長就屬我們十七團嶽團長最氣派了。”


    “啊?!十七……棉……”


    警衛員一看就是個新兵蛋子,楞的像根青蔥似的,差點就把心裏想的話給禿嚕出來。好在已經開始瞪眼的雷子用他那又高又壯的身子板兒讓這個小戰士把話生生給咽了迴去。


    ……


    門外所發生的事情嶽斯良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接下來的這一場見麵之中。他明白,這一次談話將會對他未來的人生軌跡造成巨大的影響。


    “報告指揮!十七團嶽斯良報到!”


    雙腳一邁進指揮部的門,嶽斯良就停住了。將身子站的筆直板正,大聲的報到著。


    “你到了,過來吧。”


    指揮此時正在使用紅藍鉛筆標注著作戰地圖,聽到嶽斯良的報到生他手沒離開地圖抬起頭看了一眼才輕聲的說了這麽一句。


    “是。”


    嶽斯良走到了指揮的身邊,眼光平視的看著指揮。


    指揮的身材並不十分壯碩,反而看起來有些瘦削。一副清水臉始終都是那麽的平靜很少能看到誇張的表情。但嶽斯良清楚,在指揮這溫潤文弱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睿智的頭腦。他是一位頂尖的戰術家,就連嶽斯良這段時間的訓練也算是某種意義上享受了指揮的餘惠。


    順著指揮在地圖上巡遊的手,嶽斯良的眼光也移到了地圖之上。最後,嶽斯良的眼神定在了地圖上的一個名字上:韓城。


    “看來指揮是在想著渡黃河的事情。”


    嶽斯良心中念叨著,同時也開始盤算了起來指揮接下來可能和自己說的事情。


    “嶽斯良,你算是我的老兵了。來了就不要拘束,這次叫你過來就一件事。隊伍要整編,番號已經下來了:八路軍115師,你們團立刻整編,跟我先行出陝。”


    指揮的這話讓嶽斯良心頭一震,這話已經很明顯了,算是親自點將了!如果嶽斯良沒有記錯的話,在還沒出陝的時候指揮心裏可能就已經盤算那一場必須勝利的第一仗了!


    隊伍接受整編,來往抗日第一線那就代表必須要和日軍打一場硬仗了。這個時候的中國也確實需要一場勝仗來當做強心針,也就是說這和日寇的第一仗是必須打贏的!在這個時候指揮竟親自用話點他,嶽斯良感覺胸口就像是吹了氣一般漲得高高的。


    “指揮,我……”


    “好了,多餘的話不要說。”


    指揮擺了擺手,止住了嶽斯良剛到嘴邊的話。


    “響鼓不用重錘,你什麽樣我心裏清楚。迴去好好訓練部隊吧,硬仗有你打的。你們的編製很快就會下來,至於你的旅長,也是你的老上級。”


    指揮說到這裏嶽斯良當時就是眼前一亮。


    “難道是老營長?!”


    “哈哈,你呀腦子轉的就是快。沒錯,就是他。跟著你的老營長好好幹,迴去準備吧!”


    “是!”


    嶽斯良雙腳猛地一並,啪的敬了一個利落的軍禮。


    ……


    ……


    “團長!聽說我們以後要和白狗子一起幹了?!是不是真的?!”


    迴到團部之後的第三天,隊伍要整編的消息在團裏漸漸傳開了。戰士們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心情各異,不過更多的還是迷茫和憤怒。


    “團長!要是咱們和白狗子搞到一塊去那還算是幹革命嗎?!”


    最先跳出來的是雷子,那天他跟隨嶽斯良去羊泉鎮一切都是保密的,現在聽到了風聲的他當即怒不可遏。


    “喊什麽?朝我喊什麽?”


    嶽斯良麵沉似水,淡淡的兩句話讓雷子頓時意識到了不妥,脖子一縮怯怯的看著嶽斯良。


    “去,把政委和雙印他們請過來。我懶得和你廢話!”


    一句話將雷子給頂了迴來,他委委屈屈的點頭走了出去。見房間裏麵終於清淨了,嶽斯良這才歎了口氣,繼續看著手中的紙,這薄薄的一張紙上隻有幾十個字而已,可就像是有著什麽魔力一般嶽斯良怎麽看都看不完。


    這是昨天從指揮那裏送到的,正式的番號已經下來了:【第八路軍·一一五師·344旅·424團】。


    ……


    ……


    沒有太多的時間來讓戰士們轉變觀念,進行整編是迫在眉睫的。不過嶽斯良他們清楚,給戰士們的思想工作是必須的,同時還有給自己的。


    “團長!”


    “團長!”


    ……


    張家灣鎮外的打穀場上,戰士們整整齊齊的站成幾個方隊,等待著嶽斯良和邸漢明的訓話。見到嶽斯良的到來,戰士們都不禁開口,臉上寫滿了迷茫。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


    嶽斯良踏上高台,丹田氣十足的喊道。


    “你們在想:身上的衣服變了,帽子上的徽變了!又變成了當初那種和叛徒們一個鍋裏攪馬勺的局麵!認為這是在退步!是不是?!”


    隊伍中的一些老戰士們不禁低下了頭,過去的崢嶸歲月深深的烙在心裏,血的代價換來的教訓讓他們不再願意輕易信任。


    “我懂你們!我心裏也痛!”


    嶽斯良很少如此聲嘶力竭的喊,此刻他的嗓子都要破音了。


    “但是!我們現在不是十多年前!沒有人比咱們更知道未來的路該怎麽走!”


    這聲音就像是一把巨大的鼓槌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上,包括邸漢明。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嶽斯良,這份自信和豪氣讓他都為之震顫。


    “衣服換了!但我們的心沒有換!我們的信仰沒有變!告訴我!現在的你!還是不是你自己!”


    嶽斯良的這個問題讓所有人的心裏都是一愣,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麽意思。然而嶽斯良並沒有給他們思考的時間,高聲喝道追問著。


    “迴答我!是不是!!!”


    “是!”


    戰士們開口答道。


    “大點聲!!!”


    “是!!!”


    一眾山唿海嘯,那氣勢恨不能將天給掀翻。


    “那你們還磨磨唧唧的幹什麽?!你們沒有變!我們的信仰沒有變!我們要做的事情也沒有變!同樣是在為我們的國家、為我們的民族而戰!!!”


    嶽斯良拳頭高高的揚起,狠狠地在空氣中揮了一記。


    “你們往身後、周圍好好看著。”


    突然平緩下來的語氣讓戰士們一愣,這才跟著他的話前後左右的看去。周圍是無邊無際的黃土地,是一片片長勢喜人的穀子、是遠遠的注視著他們的鄉親們。


    “知道我們要調離了,老鄉們舍不得。但是,我們是白走嗎?!我們留下了一個大變樣的張家灣!我們給老鄉們留下了一個豐年!


    現在我們走了,是去幹什麽?是去抵抗侵略!讓鄉親們能夠安心的享受太平日子!讓我們將來能享受太平日子!讓我們的子孫後代能永遠的享受太平日子!現在告訴我!你們是為什麽而戰?!”


    “為了國家!”


    “為了民族!”


    “為了鄉親們!”


    “為了子孫!”


    ……


    打穀場上亂哄哄的喊成了一片。看著戰士們高漲的士氣,嶽斯良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知道思想工作已經做完一大半了。


    “記住,我們的心永遠是紅的,永遠是熱的。現在,全體都有,接受整編!”


    說罷,嶽斯良帶頭摘下軍帽,珍重的疊好放入懷中,帶上了新的軍帽。


    ……


    靜夜,嶽斯良獨坐在一顆老石之上。似是想到了什麽,從懷中拿出了之前脫下的八角帽,緩慢而又仔細的撫摸著那顆紅星,努力將那五角的輪廓拓在心中。


    十年戎馬,看過太多的同誌倒下,那心結如何是能夠輕易消解的?


    “團長……”


    邸漢明麵帶凝重的將寬厚的手掌按在他肩上,用力的晃了晃,其意不言而喻。


    “嗬,漢明什麽時候站過來的。我都不知道……”


    “團長……”


    “我省得的,我是一個軍人。”


    嶽斯良長歎一口氣,站了起身。手中的八角帽再一次揣迴懷裏。鄭重的正了正頭上的帽子。


    “好了!該到咱們團了!過黃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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