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爺。”管家忙向兩位行禮:“兩位大人請隨我來。”


    管家領著徐一真六爺走出府邸,一路上並不多言。


    出了院門,徐一真迴身抱拳道謝。


    管家笑說:“徐大人百忙之中為我家主子治病,該道謝的是我才對。”


    徐一真哈哈一笑,再不多說,上了馬車。


    直到看著徐一真的馬車離遠,管家迴府稟報:“老爺,徐大人已經離開了。”


    張宣在忙著寫什麽東西,聞言並不抬頭,隻是揮手讓他離開了。


    馬車來到水鋪,六爺拴馬,徐一真上前敲門。不一會兒,門分左右,開門的是掌櫃。


    掌櫃一見是徐一真,表情訕訕:“徐大人,您來了啊?”


    徐一真眉頭一挑:“怎麽不方便?”


    “方便,方便,哪有不方便的?”掌櫃連忙解釋:“隻是,王大夫也在裏麵。”


    王大夫?徐一真想了想,反應過來:“保生堂的王商陽大夫?”


    掌櫃點頭:“是。”


    他生怕徐一真覺得是自己信不過他的醫術,又找來王商陽來看病,一邊揮手一邊解釋:“我沒請王大夫來。”


    “是早些時候,王大夫主動來我這兒,說來複診。”


    複診是應有之義。無論什麽病,都沒有看一次就萬事大吉的說法。


    第一次診病開方,約莫四五天之後便要複診。確定藥方是否有效,確定病情變化是否符合預期,是否需要更改藥方等等。


    複診,如同學生考試之後的錯題本,是醫術提升的關鍵。


    複診的重要性,學醫的都知道,但能做到的並不多。


    若是讓病人來複診,一來病人嫌麻煩,二來病情不見得允許。


    若是大夫去病人那兒,大夫說不定還嫌麻煩,二來若是治療不如預期,甚至反而更壞了,說不得門一關狗一放,就交代在那兒了。


    初學醫的,有這一腔熱情,還能複診。入行久的,熱情不在,一個個老油子,就基本不做了。


    王商陽肯定不是初學醫,竟然還能複診。單憑這一點,就讓人另眼相看。


    “這是好事。”徐一真讚歎:“理應如此。”


    “隻是,兩位碰麵,”掌櫃擋著門,語氣猶豫:“會不會產生誤會?”


    一個病人,先一人看來,又給另一人看來。總歸讓前一人有種自己不被信任的感覺,並且不由自主的去懷疑後一人的本事。


    若是不碰麵,一切都藏在心底。現在碰麵了,不免要碰出幾分火星子來。


    “誤會不妨有,”徐一真知道掌櫃擔心什麽:“說開了也就是了。況且,”徐一真稍稍提高了聲音:“久聞王大夫大名,今日有幸碰見,自然要請教一二了。”


    水鋪縱深不大。有人敲門,掌櫃去開門,見半天沒迴來,王商陽不免來看,剛走近些,便聽到徐一真所說。


    “掌櫃,這位是?”王商陽意識到門外這位是誰了,但總還要讓掌櫃引薦一下,不顯得突兀。


    掌櫃見兩人終究見麵,躲不過去,便向王商陽介紹:“這位就是我跟您提過的,太醫院院使,徐大人。”


    徐一真抱拳拱手,向王商陽行禮:“不敢,末學後進而已,在下徐一真。”


    王商陽笑說:“徐大人竟如此年輕!真少年英才。徐大人若還是末學,天下的醫者豈不要愧死?”


    掌櫃硬著頭皮介紹:“這位就是我提過的,保生堂王商陽王大夫。”


    “久聞保生堂與王大夫大名,一直無緣得見。今日偶遇,更欲請教一二。”他又把剛才話重複了一遍,語氣柔和,並不顯得咄咄逼人。”


    “說什麽請教。”王商陽笑說:“我也正好奇徐大夫的針灸之法。我們互相交流一二罷了。”


    說話間兩人並肩去往孩子寢室,倒是把掌櫃晾那裏如同外人。


    掌櫃一點沒覺得怠慢。


    這兩人說話都是彬彬有禮,一片溫柔祥和,笑語盈盈。


    可是常言說“未言先笑,心生奸計”,他倒寧可看到兩人冷人冷麵冷言冷語。


    且說,徐一真王商陽兩人肩並肩,就差手挽手的來到孩子臥房。徐一真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孩子。


    孩子瞪著眼睛,看著走進來的兩人,連忙從床上坐起來,抱拳作揖:“徐先生、王先生。”


    徐一真定睛一看,孩子情況已經很好了,氣色紅潤,聲音有力,身體有力,能坐起來。他估計幹些不太重的活都沒問題。


    徐一真心裏有數,單憑針灸,效果不會這麽好。


    要知道昨天這孩子還燒得很厲害呢,病更侵入了髒腑。


    原本預計,今天能退燒就不錯了。退燒之後,再下針一兩次,才能恢複到現在狀態。算來少說得三天才行。


    現在剛過去一天,就大好了。


    王商陽笑著點頭:“好孩子,好孩子,快躺好。”孩子很聽話的躺了迴去。


    徐一真問剛進門的掌櫃:“是又服了藥?”


    掌櫃點頭:“昨兒您離開之後,我便去保生堂又拿了藥給孩子服了。今兒早上王大夫來複診,又開了藥,剛服下。”


    徐一真點頭讚歎:“藥到病除,王大夫醫術果然名不虛傳。”


    王商陽笑著擺手:“若沒有徐大人的針灸,將病氣遏製住。我這藥方也沒有這麽大效力。”


    他笑容收斂,語氣沉重:“昨兒掌櫃來我保生堂拿藥,談及了孩子病情,才知道是藥出了問題。掌櫃又提及徐大人所說,我便臨時做了加減。”


    “不過還是不放心,今天便來看看。”


    原來如此。


    徐一真恍然。我說呢。若單是以前的藥方,雖然也有效,但絕不該這麽有效。原來是加了味藥。


    “不知王大夫加了哪味藥?”徐一真問。


    “是石膏,我加了石膏。”王大夫答。


    徐一真一臉懵逼。他隻知道,石膏可以用來做豆腐。


    王商陽見他臉上茫然,笑問:“似乎,徐大人隻對針砭之法有所涉獵?”


    說得很含蓄,表達很明確:原來徐大人不認中藥材,不會開方劑啊。


    徐一真並不藏著掖著:“的確如此。”


    王商陽見他神色坦然,也覺無趣:“石膏,味甘辛、色白、性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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