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卷四 李靖,戰神之名!


    貞觀七年,四月初一。


    當契苾何力和奚潼與慕容伏允、拓跋釗誰也拿對方沒法的時候,怨軍終於開始發力了。


    如果說之前萬俟璞和普祿勃齊的攻城隻是為了襲擾澆河城,並沒有給澆河城造成什麽實質意義上的傷害。


    那麽這一次,怨軍算是發狠了。


    這天一大早,趙岩就率領麾下架起了改良版投石機。


    而萬俟璞這家夥更狠,直接在壕溝裏搭起了幾個碩大的腳手架。


    既然是為了掩護高純行他們修築城牆,那他就索性擋在最前麵,即能擋住澆河城的視線,還能充當肉盾。


    用他的話來說,將士嘛,就是用血肉之軀給自己的同胞築起一道鐵一般的城牆。


    當然,還是這家夥太莽,他但凡能想出更好的法子,都不至於當肉盾!


    “殿下,我這法子不錯吧?哪怕高純行他們的城牆修起來了,城內也看不見!哈哈哈……”


    萬俟璞對自己的傑作那是甚為滿意。


    李承乾本來不欲多說,打仗的事兒,他還是傾向於交給專業的人來做,而且這法子雖然笨了一點兒,但也確實說明萬俟璞用心了。


    能想出這麽一個法子,也是難為他了。


    不過見萬俟璞一臉等著受表揚的模樣,李承乾就覺得好笑,當即問道:“你就打算在這架子上和定城王還有達延芒傑波遙遙相望?”


    “哪能啊!”萬俟璞當即一臉賤笑地說道,“嘿嘿……我們試過了,就這個高度,我們的連弩隻要微微抬起到這個樣子,就剛好能覆蓋到他們城頭。


    老子打算讓達延芒傑波和定城王開開眼,真以為縮在王八殼子裏,老子就拿他沒招了?”


    說著,萬俟璞還用手比了個四十五度左右的角度。


    那臉上,是一臉賤兮兮的模樣。


    李承乾一腳就踹在其屁股上:“你他娘的跟誰老子呢?說話沒大沒小的!”


    他也不是真生氣,這些詞匯,萬俟璞等人都是跟他學的……


    李承乾也沒想到,自己的穿越,後世的文化輸出居然是含媽量極高的國粹最先占據市場。


    “嘿嘿,口誤、口誤。”萬俟璞一臉憨厚地笑道。


    跟了李承乾這麽久,他怎麽可能不了解李承乾的性格。


    那是真真的打是親罵是愛,又打又罵是真愛。


    不是那兩個人,李承乾會跟他動手?


    “這個角度確定能覆蓋到城頭?”


    萬俟璞聞言,嘿嘿直笑:“那是,我們已經試驗過了。”


    “讓你搭起這麽一個架子來,本王不意外,伱說你試驗過了?你忽悠誰呢?”


    萬俟璞是個什麽樣的人,李承乾門兒清。


    這家夥會做什麽試驗,打死他都不信!


    一聽李承乾這麽說,萬俟璞尷尬地撓了撓頭,道:“那個,趙岩試過了。”


    說到這兒,他一臉認真地道,“他說了,能行,那家夥,做事細致得很!他說能行那就一定能行!”


    萬俟璞雖然不愛動腦子,但他這種人大多都講義氣,可不能因為這事兒害了趙岩!


    不過他這麽說,李承乾倒是點了點頭。


    既然趙岩試過了,那一定十拿九穩。


    那家夥是從東宮出來的,做事兒細致的程度還真沒得挑。


    除了萬俟璞他們,普祿勃齊和伊原峰也在忙碌著。


    一切都是為了攻城做準備。


    當然,說是攻城,其實誰也沒想過真把城攻下來。


    真要把達延芒傑波幾萬兵馬守的澆河城打下來,那會更麻煩。


    十數倍於他們的敵軍做困獸之鬥,還真未必是怨軍能應付的。


    對麵,達延芒結波和定城王這會兒也雙雙出現在城頭,看著對麵熱火朝天的樣子,一個個都是有些愣神。


    “他們在做什麽?”定城王有些茫然,“弄這麽個木頭架子是打算和我們比誰更高麽?”


    達延芒結波卻是皺了皺眉頭,怨軍從來都是花樣百出,仿佛每一次接觸,都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


    “不能大意,怨軍的手段層出不窮,誰知道他們又準備耍什麽花招?”


    定城王搖了搖頭,道:“我們為什麽不殺出去,他們就五千大軍,我們數萬兵馬,一鼓可下!”


    “征西軍呢?”達延芒結波一臉無語地說道,“你就不怕我們前腳剛殺出去,契苾何力的征西軍後腳就殺了迴來?


    李承乾這人,奸詐得很,他之所以把怨軍放在前麵,又故意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調走征西軍,估計就是為了引我們出去。


    我要是猜得不錯,征西軍這會兒就在不遠處埋伏著。


    畢竟,真要想攻城的話,別說怨軍,就是他大明王廷的所有兵馬都來了,不拿足夠的人命來填,他都別想靠近城頭。


    要想打下這樣一座堅城,那是要拚底蘊的,他大明王廷有什麽底蘊?”


    這就是信息差,他壓根就不知道,這會兒的征西軍正在和他的父汗鏖戰,哪兒有機會來澆河城外?


    不過說起來,李承乾這步棋也是走得險之又險,一旦讓達延芒結波得知了北邊的戰事,他定會不計一切代價的和李承乾血拚一場。


    定城王聽他這麽說,雖然點了點頭,卻是一臉苦惱地歎了口氣:“哎,我們出去了這麽多探馬,就沒一個迴來的,不然,也能帶迴來一些消息。”


    “這很正常。”達延芒結波卻是不以為意,道,“既然李承乾想引誘我們出城,那自然不會讓我們知悉他的作戰部署,在這方麵,他肯定不會大意。


    至於西海王那邊,倒是不用太過擔憂。


    奚潼所部我是知道的,頂多幾千大軍,餘下的數萬大軍,都是慕容孝雋的疑兵之計。


    哪怕是澆河郡的大軍北上,不還有各部流竄進來的流民麽?說起來,還是我們兵力占優。


    也就是父汗一時半會兒不方便揮兵南下,否則,此次定當是收複赤水源的最佳時機!


    說到底,還是我吐穀渾國力不足,必須時時刻刻提防著大唐,否則,李承乾憑什麽在我們吐穀渾的地盤上耀武揚威?”


    從他已知的信息能作出這些判斷來說,這家夥還真算不得一個庸才。


    隻是可惜了,信息的不對等,使他壓根就不知道,澆河城早已經風起雲湧了。


    他真要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率領著他的數萬大軍出城和李承乾來一場生死大戰,李承乾估計得跪……


    “殿下、王爺,小心!”他兩人正說著,一將士急急忙忙將兩人撲倒在地。


    說話間,一陣陣急促的箭雨就奔著城頭而來。


    達延芒結波倒是沒被嚇住,隻是有些愣神。


    “這麽遠,他們的箭矢怎麽射過來的?”說話間,又是一陣箭雨如同雨點一般的落在了城頭之上。


    不過射是射過來了,但威力嘛,真的不敢恭維。


    說到底,還是太遠了。


    “殿下和王爺不用擔憂,這陣仗也就看著唬人,傷不了人的。”當即,就有一將軍說道,說話間,一刀就將迎麵而來的一支箭矢給拍飛了。


    達延芒結波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看向城頭上的柱子,隻見箭矢也就勉勉強強釘了進去些許,連箭頭都還裸露在外麵。


    就這威力,真的就饒癢癢而已。


    “這大明王廷,還真是財大氣粗……”定城王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明知道這箭矢根本就沒啥殺傷力,但還非得來上一下子,這不是糟踐好東西麽。”


    他也頗為無語,雖然這玩意兒確實沒啥殺傷力,但你總不能硬挺著去抗吧。


    一時間,整個城頭上的將士都在找掩體藏身,這玩意兒,雖然絕大多數時候要不了命,但真的惡心人。


    “也許是李承乾黔驢技窮了呢?”達延芒結波倒是一臉笑意地說道,“攻城好,總比一直這麽耗著強,隻要他攻城,這澆河城外,就會成為大明將士的絞肉場,我倒要看看,他李承乾到底有多少人命來填!”


    不管李承乾使出怎樣的手段,隻要他攻城,達延芒結波就高興。


    他最擔心的就是李承乾一直按兵不動,隻要李承乾按兵不動,他是一點兒招都沒,但還得時刻提防著李承乾是不是又整出什麽幺蛾子了。


    所以說,還是打起來的好,隻要打起來,一切反而明朗了起來。


    城外,李承乾拿著望遠鏡看了一下萬俟璞他們一陣箭雨的效果後,當即搖了搖頭:“雖然射程到了,但效果卻是太差了一些。”


    他說完,萬俟璞一臉尷尬地摸了摸頭,他也沒想到,這一陣箭雨下去的效果會這麽差。


    “那末將再想想辦法。”


    “不用,這樣就挺好。”李承乾卻是笑道,“我們又不是真的要攻城,讓他們疲於應付就成了,不過是些許箭矢罷了,難道我們還承擔不起不成?


    說起來,這連弩的箭矢,比弓弩的箭矢製造成本還低。


    打仗嘛,打的就是家底!


    咱大明王廷的底蘊雖然比不過誰,但家底也不薄!


    就這樣,每天不定時給他們來上一陣箭雨,心情不好,就給本王箭雨招唿他們,本王要讓他們在短時間內,抬不起頭來!”


    “那感情好!”萬俟璞一聽這話,頓時樂了,這才是他想要的結果!


    而在他們身後,那些難民見大明的將士用血肉之軀擋在他們前麵,一個個也是幹勁兒十足。


    要說他們這會兒是個什麽心情,那真是不好說,總之就是一種被人重視的感覺,這種感覺很爽,前所未有的爽!


    “活了一把年紀,臨了臨了,才感覺自己活成了人。”幹活的空檔,有個上了年紀的家夥有感而發地說了這麽一句。


    他這句話,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共鳴。


    對於他們來說,當個人不難,難的是被別人當人!


    “兄弟們,加把勁兒幹!”當即,就有人喊道,“我們早點兒幹完,怨軍的兄弟也能早點兒撤下來。”


    一時間,眾人又熱火朝天地幹了起來。


    ……


    鮮卑城外。


    李靖的大營中,薛萬徹有些無語地說道:“大帥,這麽一直耗著也不是個辦法啊。”


    最近,他不知道攻了多少次城了,可每次都得在最後關頭退迴來,這讓他尤為失望。


    關鍵是,卑沙城裏的那些家夥,也是真沉得住氣啊。


    李靖點了點頭,沒來由地說道:“我們攻城也快一個月了吧?”


    “何止一個月?”薛萬徹掰著指頭給他數道,“如果從我們抵達卑沙城外開始算起,都快兩個月了。”


    “都這麽久了?”李靖聞言,也是滿臉的驚訝,搖了搖頭,道,“哎,老夫也是被這卑沙城給難住了,不過不要緊,老夫已經想到了破城之法,明日定能破城。”


    聽他這話,薛萬徹也是無語,就他這話,狗都不信!


    就淵淨土的甕城對他來說算個事兒麽?


    嗬嗬,大唐有甕城的城池多了,他打下的這種城池也多了,就這小小甕城能難住他?


    真真難住他的是連弩和燃燒彈,說是連弩和燃燒彈也不準確,準確的來說是李承乾。


    對,就是那個千裏之外的李承乾!


    主要是連弩和燃燒彈都出自李承乾之手,加上這種打法也是李承乾首創,他要是輕而易舉就破城了,多多少少有些打李承乾臉的意思。


    如若不是有著這樣的擔憂,他早就破城了。


    做官嘛,哪兒有那麽容易。


    對此,薛萬徹門兒清,隻是這事兒,真沒法說。


    他也得忌諱啊。


    李承乾畢竟是未來當皇帝的人,咋的,你還打算壓他一頭?


    “也是時候該破城了。”薛萬徹說道,“大帥,末將請戰!”


    他這段時間是有夠憋屈的了,李靖聞言,笑道:“好,此戰薛將軍定當首功!”


    說著,他就在薛萬徹耳邊低語了幾句。


    一聽李靖的話,薛萬徹頓時都愣了。


    我操,還能這麽破敵?


    不得不說,戰神就是戰神,此名非虛。


    當即,薛萬徹就去做準備了。


    而等他走後,李靖一臉苦笑地說道:“老夫想了將近一個月的破城之法,想來大家都應該滿意了吧。”


    當夜,薛萬徹做好了一切準備,再次來找李靖,他現在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不過李靖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不急於一時,明天白天再攻城不遲。”


    “不是,大帥,白日攻城他們定會發現端倪,若是借著夜色攻城,定能事半功倍。”薛萬徹倒也並不是真的焦急,關鍵是時機不等人啊。


    李靖還是搖了搖頭,道:“老夫就是要讓他們看到,行了,聽令行事,老夫自有打算。”


    見李靖油鹽不進,薛萬徹也就不再多言,當下隻得離去。


    他雖然不知道李靖有何深意,但他也知道,在戰略上,自己趕別人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


    次日一早,薛萬徹果然收到了攻城的軍令,當下也是毫不遲疑,推著昨日改造的攻城車帶著麾下就開始了新一輪的征程。


    “都督,唐軍又攻城了。”卑沙城裏,一城門守將火急火燎的找到了正在和淵淨土商議如今局勢的馬都督。馬都督聞言,頓時沒好氣地說道,“這些日子他們隔三差五的攻城,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沒見本都督正在和淵大兄議事?”


    “不是。”守將急忙說道,“這次不一樣,他們動用了不少攻城車,看樣子是做好一舉破城的準備了。”


    “壞了!”正在喝茶的淵淨土聞言直接站了起來,“李靖這是有了破城之法了。”


    馬都督也是一愣:“那如何是好?”


    他卑沙城的兵力可不是李靖的對手。


    淵淨土想了想,說道:“無妨,這甕城能擋住李靖月餘,已經立了大功了,馬上組織兵馬,準備撤。”


    “撤?”馬都督頓時都傻眼了,“我們要是一撤,這卑沙城可就落入唐軍手裏了,他們可就有了立錐之地了!”


    “撤!”淵淨土還是說道,“我們擋不住李靖的,本官來之前,其實就已經料到了這一天,不過能拖住李靖這麽長時間,對我們高句麗來說,已經是立了大功了。


    至於說這卑沙城,暫時落入誰手裏不重要,漢人有句話說得極為恰當,存人失地,人地兩存,存地失人,人地兩失。


    這會兒,是時候做出取舍了。”


    他說得輕鬆,可馬都督的臉色都變了。


    “淵大兄,還有辦法的,我們還沒有正兒八經的防禦一下,怎知李靖是不是真的能一戰破城?”馬都督還想再堅持堅持。


    他是真不想撤……


    在卑沙城他是都督,撤迴去,他是什麽?


    淵淨土搖了搖頭,道:“那可是李靖,大唐戰神!


    不說你卑沙城隻有數千將士,縱使就是兵力占優,你覺得你是李靖的對手麽?


    更何況,如今明顯是唐軍兵力占優!


    卑沙城能拖住唐軍月餘,已經是奇功了!”


    對他來說,卑沙城不過一座小城,能拖住李靖一二,那也就拖住一二,實在拖不住的時候,丟了也就丟了。


    他們計劃的大戰,從來就不在卑沙城。


    馬都督一臉的無奈。


    有心罵幾句吧,可終究開不了那個口。


    而且,那可是李靖啊,淵淨土沒來的時候,他都做好了以身殉國的準備了。


    “淵大兄撤吧,本官要和卑沙城共存亡!”最終,馬都督咬了咬牙說道。


    淵淨土一聽這話,頓時愣住了。


    馬都督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這會兒表現出來的決然卻是讓他極為意外。


    “馬都督,此番撤兵並非放棄卑沙城的意思,而是另有安排,都督不必介懷。”淵淨土急忙說道,“縱使撤兵了,也斷然沒人敢對此次撤兵說三道四,此次大唐來犯,卑沙城的禦敵之功,定當銘記史冊,彪炳千古!


    都督何必如此決絕?”


    馬都督深唿了一口氣,這才說道:“老夫明白你們的大局,但老夫不甘心啊!


    我卑沙城的將士豈能一箭不發就任由唐軍闖進我們的家園!


    他們想要卑沙城,可以!


    但必須從本官的屍體上踩過去!


    隻要本官還沒倒下,定然不會讓唐軍的匹馬入城!”


    他也很無奈,他是卑沙城的都督,也隻是卑沙城的都督。


    最關鍵的是,他還是卑沙城的人。


    如果淵淨土不來,他也是打算以身殉國,雖然他知道自己不是李靖的對手,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跑。


    “淵大兄,隻要願意跟大兄走的,本官絕無二話。”馬都督說完,也沒看外麵的麾下,隻是隨口說了句,“不想走的,隨本官上城頭,殺敵!


    大唐戰神?


    哼,今日,本官就要領教一下大唐戰神到底是何等風采!


    死在這樣的人手下,也不算折辱本官。”


    說完,馬都督頭也不迴的就走了。


    而剛剛聽到馬都督此番言論的那些將士,幾乎都跟了上去,無他,他們都是馬都督的親兵,也幾乎都是卑沙城的土著。


    對於淵淨土來說,這卑沙城不過是一個戰略之地,但對他們來說,卑沙城是他們的根。


    至於淵淨土,看著這一幕卻是沒有多言,雖然心有感觸,但也僅僅隻是心有感觸罷了。


    “淵淨土為都督送行!”淵淨土高聲說道,並朝著馬都督離去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可以不理解,但必須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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