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胥餘雖不滿紂王的“胡作非為”,可對於商王朝還是忠誠的,並不希望自己的國家因此而被滅掉,所以對於武庚這位謙虛受教的晚輩,他也不吝指點:“既然你的父王想釣魚,那你好好當釣餌便是,但要記住一句話,凡是危害我大商之事,你不要碰。”


    武庚還是有些擔心:“就怕父王猜忌,到時候我百口莫辯。”


    子胥餘捋著胡須,從容說道:“放心,你的父王已經年過半百,膝下隻有你這麽一個獨子,王位不傳給你還能傳給誰?就算妲己再受寵又如何?天時站在伱這邊,所以你隻要守身持正,太子之位便穩如泰山。”


    夏、商時期的平均壽命隻有十八歲,周朝和秦朝則是二十歲,到了漢朝也才二十二歲!


    天災、戰爭、疾病、饑餓,還有新生兒的夭折,在生產力極端落後的背景下,許多人甚至都活不到成年。


    哪怕是帝王,長壽的也不多,而紂王眼下已經五十幾歲了,而妲己入宮也沒幾年,至今不曾懷孕,就算懷了,也來不及培養成年。


    所以箕子才會斷言,天時站在武庚這一邊,因為實在是沒有別的子嗣有資格和他搶王位。


    武庚聞言,心中疑惑盡消,對著箕子深深一拜:“侄兒謝過王叔,若無這番指點,我怕是不知道要花多少時日,才能撥雲見霧,看清時局。”


    子胥餘歎氣道:“唉,隻希望我大商氣數未盡吧。”


    若是以前,他肯定不看好商王朝的未來,實在是紂王四處樹敵,虛耗國力,再加上瘋狂斂財守寡,國內民怨沸騰,亡國之兆已經顯現。


    但如今紂王的變化,子胥餘也是看在了眼裏,雖然私生活上還是有些荒唐,可至少能夠體恤百姓了,而且內政外交,都處理得井井有條,不再如以往那般隻知道蠻幹。


    對此,子胥餘還是感到些許欣慰的。


    武庚剛準備轉身離去,卻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事情,開口說道:“想必王叔已經知曉了來自西岐的消息,如今周人深陷三監之亂,而父王卻按兵不動,侄兒不解,還請王叔為我解惑。侄兒認為,現在正是我大商起兵滅周之時。”


    子胥餘似乎是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當即不假思索地說道:“這就是你父王的高明之處了,朝歌不急著出兵,是為了坐山觀虎鬥,等其一方現出敗相,才是大商出兵之時,如此一來,才能最大限度消磨周人之國力。日後你若為王,當學習此等謀略才是。”


    武庚一聽這話,頓時如醍醐灌頂,震驚不已。


    “原來如此!侄兒受教了!”


    這個時代的戰爭,基本上沒什麽兵法謀略,完全就是靠莽,靠人多,靠兵甲犀利。


    就比如此前的商朝,依仗的就是青銅器技術的先進,碾壓諸國,成為了中原霸主。


    反倒是周國的軍事力量不足,所以才請來了薑子牙這位兵法大家,最後製定了趁虛而入和裏應外合的計謀,寄希望於牧野之戰,一戰而定乾坤。


    若非殷受德據城而守,硬是拖到聯軍缺糧,朝歌早就被姬發拿下了。


    所以,在得知紂王這個莽夫居然玩起了兵法和謀略,武庚整個人都是懵逼的,隨後又神色振奮道:“想不到父王竟如此厲害,看來我這個太子,還差得遠啊。”


    子胥餘雖然被紂王貶成奴隸,但見識還在,當即告誡武庚說道:“你的父王天資聰穎,天下少有人能及,若非驕傲自滿,好大喜功,我大商何至於落入四麵皆敵的處境?幸好自牧野之戰後,你的父王能幡然醒悟,痛改前非,所以你當引以為鑒才是。”


    武庚恍然大悟,不由得感慨萬分:“經過王叔這麽一說,侄兒總算是明白了父王的用意。王叔你放心,侄兒今後肯定會引以為鑒,多多思考,謀定而後動。”


    子胥餘看著武庚,欣慰地笑了。


    紂王雖然看起來有所改變,但是依舊沉迷酒色,對妲己言聽計從。


    唯有太子武庚的性格,與紂王不同,其不僅為人謙遜有禮,還一心為國。如果能夠謀定而後動,那必然會是大商最完美的繼承人。


    武庚今日前來,可謂是受益良多,想著子胥餘如今的處境,不由得悲從中來,又覺得以子胥餘的見識和謀略,必然能夠成為紂王的一大助力。


    “如今父王已經心性大改,朝中大臣也不再動輒被論罪處死,說不定隻要我美言幾句,就能夠讓父王收迴成命,把把王叔請迴去。”


    心中這般想著,武庚便恭恭敬敬地對子胥餘行禮說道:“王叔,我迴去之後就想辦法見父王,讓你官複原職。”


    子胥餘豁達一笑,擺擺手道:“不必了,我現在這樣挺好的。在這裏有吃也有喝,我感覺比我之前還要快樂呢。”


    武庚覺得他說的是反話,但是卻也知道這是他不願意出山的托詞,於是也不好再勸,心中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多來請教,隨後便拱了拱手說道:“是侄兒無禮了。侄兒告退。”


    子胥餘不客氣地說:“去吧,以後我這裏你少來,地方髒。”


    王宮裏,正在手書《力學原理》的殷受德忽然間打了個噴嚏,不由得嘀咕:“誰在背地裏說我壞話?”


    坐在殷受德身邊的妲己,關切地問道:“大王怎麽了?是不是著涼了?”


    殷受德笑著說:“沒有,孤的身體好著呢,估計又是哪個不開眼的,在背地裏嚼舌根,說孤的壞話。”


    殷受德放下手裏麵的筆,活動了一下酸脹的手腕,看著眼前跟鞋刷子一樣的“毛筆”,低聲說:“這毛刷子用起來就是不順手啊,看來得想辦法找人改良一下毛筆才行了。”


    雖然用毛筆寫字也很累,可至少比用刷子強多了。


    當年上學的時候,他都沒有一口氣寫過這麽多字,那時候還是拿的圓珠筆呢。現在倒好,用刷子在這裏寫,那效率就更加不用說了。


    但是沒辦法,為了變帥變聰明,殷受德難得主動了一迴。


    不過,要怎麽樣讓大商時期的文盲認同《力學原理》,他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人類從發明文字,誕生文化,到誕生《力學原理》,這中間隔著幾千年呢。


    現在係統要把這幾千年的過程都省略,直接從文字誕生跳到《力學原理》,這特麽的比蹦極都刺激。


    妲己已經認識不少簡體字了,但是看著眼前殷受德寫下的內容,還是不由得皺眉頭。


    很顯然,雖然下麵有很多注解,而內容也經過係統極盡簡化了,但是她依舊看不懂。


    這讓她的秀眉蹙成了一朵花,畢竟她從小就被誇天才少女的。


    殷受德不由得笑了,問道:“愛妃覺得如何?”


    妲己撇了撇嘴,有些喪氣地說道:“這裏麵的每一個字臣妾都認識,但是它們湊在一起臣妾就不認識了。”


    她臉上的表情,仿佛是一位文科生在看理科習題,讓殷受德見了實在是忍俊不禁:“這些知識都是關於《力學原理》的內容,還有大量計算公式,需要極強的邏輯思維,愛妃看不懂也是正常的。”


    妲己聽完殷受德的話,表情更惆悵了,臉上寫滿了苦惱:“糟了,現在臣妾連大王的話都聽不懂了。”


    什麽《力學原理》,什麽計算公式,什麽邏輯思維,大王嘴裏麵蹦出來的這些詞,都是哪兒來的?


    難道這也是天上麵的神明教的?


    殷受德把妲己摟在懷裏,舔了舔嘴唇,說道:“愛妃,這些看不懂沒關係,聽不懂也沒關係。那我們現在就做一些大家都懂的事情好啦。”


    “不要啦大王,這天還沒黑呢。”


    “白天才好啊。”


    說完便拽著妲己進了臥室。


    幾天後,拿到範本的石匠開始賣力的幹活,拿著鐵錘和鑿子就開始在石碑上刻字。


    很快的,各處城門口外,就豎立起了一塊又一塊的石碑,引來了無數的圍觀群眾。偌大城門被圍得水泄不通,外麵擠不進來的人著急得大聲叫喊:“讓我進去,讓我也看看。”


    得知今天是豎碑的日子,酉早早地就在酒舍裏麵等著了,結果還是失算,等他從酒舍過來的時候,這裏已經裏三層外三層,讓他連石碑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好不容易慢慢擠進去,酉當即全神貫注,開始讀起石碑上麵的文字內容。


    碑文經過殷受德的翻譯,已經盡量使用眼下這個時代的文字進行表述,而除了公式之外,大部分文字酉也讀得懂,可內容他完全看不懂,如同在看天書一般。


    這個時代的文字和知識,都被貴族所壟斷,能識字的人口,一千個人裏麵看能不能找出來一兩個,所以大部分人也就是來湊個熱鬧。


    可就算是認字的人,其實也是來看了個寂寞。


    不一會兒,鬲跟乞也擠了進來,兩人的眼珠子圍著石碑看了大半天,最後大眼瞪小眼,滿臉鬱悶。


    酉連忙問道:“二位可能讀懂碑文中的內容?”


    鬲一臉苦惱地說:“我要是能讀懂就好了,上麵的每一個字我都認識,可加在一起,我就完全看不懂了。”


    他之前還想著是什麽成神的法門,興致衝衝地跑過來,結果卻是一點兒也看不懂,頓時十分沮喪。


    “哎,看來我果然與神無緣。”


    在場的人,絕大多數都跟鬲差不多。雖然字連猜帶蒙還能認識幾個,但是那些計算公式和奇怪的物理學符號,在他們眼裏,就跟鬼畫符差不多。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我好像能夠看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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