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受德不過是閑著無事,心血來潮才決定過這裏來看看,現在到了地方,一時間又不知道該看什麽了。


    畢竟他現在是商的大王,走到哪裏都有一群人簇擁著,其實這讓他有點不自在。


    他不由得思考,自己到底應該在這裏找點什麽樂子。


    跪在地上的尤渾見殷受德久久不叫他起身,他自然也不敢擅自起來,就這樣跪在地上。他看不到殷受德的臉,想象著此時殷受德應該是麵有怒色地看著他。他嚇得大氣也不敢喘,汗水止不住往外冒,衣服濕透了不說,眼睛都被汗水給糊住了,順著臉頰在下巴凝結,然後掉落在地上。


    此時的他,就好像在等待著宣判的死刑犯。


    悄咪咪地偷瞄了殷受德的腳尖,尤渾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硬著頭皮問道:“不知大王這次過來,有何吩咐?”


    殷受德看到不遠處確實有幾塊大石頭,還有加工的痕跡,便說道:“孤就是過來看看,你們這石磨做得怎麽樣了。我還以為你們早就做好了呢,現在看來進度好像不太理想啊,難道是遇到了什麽困難?”


    尤渾聽到不是來治自己的罪的,當即鬆了口氣,麻利地從地上爬起來,畢恭畢敬地開始拍馬屁說:“大王慧眼如炬,在石磨的處理上,吾等確實遇到了問題。”


    隨後又趕緊說:“此事由大匠師負責,是否把他叫來詢問?”


    殷受德覺得反正是過來溜達的,這搞得跟匯報進度似的屬實沒必要,於是便說道:“不用了,你直接帶孤過去吧。”


    恰在此時,不遠處,陶也帶著酉走進了鐵器工坊。


    自上一次的種地比試後,酉這迴算是第二次遇上殷受德了


    而方才的那一幕,更是讓他無比震驚,乃至於生出不可思議的感覺來。


    傳聞中的紂王,殘暴不仁,動輒酷刑殺人,平日裏更是親小人遠賢臣,十足的一個暴君。


    然而兩次見麵,殷受德給陶的感覺,卻是寬仁與和藹居多,一點也不像是傳聞中那個殺人如麻的紂王。


    在酉的眼中,殷受德貴為一國之君,難道不是對天下人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嗎?現在竟然主動去見大匠師?


    這在等級森嚴的奴隸社會,幾乎是讓人不敢想象的。


    不知為何,酉覺得胸口仿佛被什麽給堵住了一樣。


    他九死一生的來到朝歌當密探,怕是待遇還不如鈺這個朝歌城內新晉的大匠師。


    論出身,鈺連“士”都談不上,如今卻能得到商紂王這般禮遇,而自己雖然出身比鈺好,祖上甚至還是貴族,可家族開枝散葉,到他這一代,已經泯然於眾,淪為平民了。


    平日裏別說能得到姬發和薑子牙的禮遇,連見他們的次數都不多。


    酉忍不住問陶:“大王以前對誰都是這麽客氣的嗎?”


    陶神色迷糊地搖了搖頭:“以前我不知道,不過最近大王確實變得很好說話,尤其是在對待工匠的時候,格外有禮。”


    酉覺得很奇怪,說:“工匠不就是一群奴隸嗎?大王為何對一群工匠如此看重?”


    陶聞言哈哈一笑,對酉說道:“想要得到大王看重,也得看你有沒有真本事啊。”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酉腦的內心深處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自己若是能夠學得一門手藝,是不是就有機會成為第二個“鈺”?


    如果能夠得到紂王的看重,豈不是就能爬到更高的位置上,更好的為大周效力了呢?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立馬就一發不可收拾,迅速填滿了酉的腦海。


    決定了,從今天開始學習如何成為一名優秀的工匠!


    而另一邊,殷受德在尤渾的帶領之下,來到了鈺和鏞兩人工作的地方,鏞和鈺兩人正在虛心地向劯學習打造石器的技巧。


    尤渾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大王駕到!”


    三人頓時停下了手裏麵的事情,誠惶誠恐地拜倒在地。


    “大王。”


    殷受德眼看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子跪在自己麵前,條件反射地走過去將他扶了起來。


    畢竟在二十一世紀生活了二十幾年,他一時間還接受不了自己的爺爺輩向他下跪這種事情。萬一跪出個好歹來,那可怎麽辦?


    “老人家,你快起來。”


    “來人呐,賜座。”


    然而,殷受德的這個舉動,頓時就把周圍的人給感動得稀裏嘩啦。


    他可是大商的王!


    接受所有人的朝拜,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現在居然親自主動扶起跪拜的奴隸!


    這簡直是讓人不敢想的事情!


    之前有人說紂王暴虐無道,這像是暴虐無道的樣子嗎?


    謠言!


    統統都是謠言!


    我們紂王絕對的和藹可親!


    殷受德並不知道他無意間的舉動,到底引發了周圍人何等劇烈的心神波動,他隻是稍微詢問幾句,在知道了劯的身份後,便隨口問起:“孤要的石磨,如今做到哪一步了?”


    劯作為石匠,和各種石材打了一輩子交道,對石材的特性也是爛熟於心,他恭敬地對殷受德說道:“迴大王,小人今天剛剛確定好了石材。按照神書上的要求,最適合用來製作石磨的唯有麻石。”


    然後就拿出了一塊粗糙的石材樣本,殷受德定睛一看,這所謂的麻石,原來是花崗岩啊。


    殷受德點了點頭,讚許道:“石材選得不錯。”


    見殷受德沒有怪罪,反而稱讚自己,劯就更加激動,說話的聲音都變得中氣十足起來:“麻石質地堅硬,最耐磨損,然而雕琢難度也是最大,想要製作成石磨,需耗費大量人力方能有所成。”


    鈺生怕殷受德聽不懂,所以也在一旁講解道:“依據神書上的圖例,石磨皆以圓形為主,分上下兩扇,兩扇都是具有一定厚度的大石塊所雕鑿成扁圓柱形,且下扇中間有一短的立軸,用鐵製成,上扇中間有一個相應的空套,兩扇相合,下扇固定,上扇才能繞軸轉動。”


    邊說還邊還拿出了一個用木頭做成的模型,放到了殷受德麵前:“大王請看,這兩扇石碾的接觸麵,有一個空膛,神書裏將之稱為‘磨膛’。膛的外周還有此起彼伏的磨齒,上磨還留有磨眼,因此製造一台石磨工序之多,雕鑿之難,非同小可,吾等一時間也是無從下手。”


    在兩人生動的解釋下,殷受德終於明白到為何石磨明明屬於石器,卻無法在石器時代誕生的原因了。


    原來是在鐵器尚未出現前,單靠人力根本難以把花崗岩加工成石磨。


    雖然商朝其實已經有了鐵器,例如鐵刃銅鉞,可那是用隕鐵打造而成,屬於“天賜之物”,基本上都是要拿去給君王和貴族們打造神兵利器的,怎麽可能拿去給奴隸工匠們製作生產工具?


    這種事想都不要想!


    如今既然是技術上的問題,那自然隻能通過技術攻關來解決,殷受德略作思考,便對鈺說道:“那孤就批一筆錢給你,用於改良鐵器,伱身上的擔子會很重,不僅要為孤提升鐵器的質量,還要改進出一批趁手的工具,水力磨坊的工期決不能耽擱。”


    殷受德可是在妲己那裏拍了胸口保證要造出水力磨坊來的,這要是連石磨都做不出來,豈不是很沒麵子?


    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他十分重視。


    至於鈺,他本就為了改良鐵器而發愁,現在一聽這話,立馬激動地拜倒在地:“大王放心,小臣必定不辱使命。”


    鏞在旁邊也感覺到無比興奮,不僅僅是為了朋友能實現心中抱負而感到開心,同時也為自己的前程而振奮。


    在他看來,此前鈺製造出了曲轅犁,成功獲得了大匠師的頭銜,現如今紂王又下令改良鐵器,改進工具,那自己是不是也有機會搞個大匠師來當一當?


    原本鏞和鈺兩個人就是混在一起的,鈺脫離了奴籍的時候,鏞還感覺沒什麽,但是當鈺成為大匠師之後,各種待遇一下來,不僅僅是鏞,所有的人都感覺到無比眼紅。


    畢竟人都是有貪欲的,鈺當上了大匠師,其他人自然也想。


    可惜大匠師可不是那麽好當的,現如今脫離奴籍的人那麽多,大匠師卻還是隻有鈺一個。


    所以眼看又有機會出現,鏞覺得自己必須好好把握,怎麽也要好好的幹出一番大事業來,不說青史留名,好歹也先混個大匠師當當吧?


    很快,紂王花重金讓鈺和鏞改進鐵器製造石墨的事情,就從工坊傳開了。


    封國內,得知消息的微子啟不由得破口大罵道:“胡鬧,如此重要小人,虛耗國庫,大商遲早都要亡國!”


    微仲衍卻是麵帶微笑,陰惻惻地說道:“大哥何必為此置氣,他胡鬧那不是正好嗎?我們剛好可以在這個事情上麵做做文章。”


    微子啟聞言一愣,隨後便忙不迭問道:“怎麽個做文章法?”


    微仲衍冷冷地說道:“可以指使密探在朝歌城中放出謠言,就說帝辛為了討好妲己這個妖婦,豪擲千金,如此不務正業,豈有人君之相?這分明就是玩物喪誌!到時候千夫所指,必可讓他百口莫辯。”


    微子啟撫掌而笑:“妙啊,此計一出,必能打擊到帝辛的威信,到時候朝廷毫無威嚴可言,必大失民心,讓吾等有機可乘。”


    說完兩人相視大笑,感覺距離奪紂王鳥位又近了一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紂王:牧野之戰在即,我決定擺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兩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兩尺並收藏紂王:牧野之戰在即,我決定擺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