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顛鸞倒鳳過後,早朝時分,殷受德腰酸背痛地坐在王座上,抬手打著哈欠,眼睛都累得有點睜不開。


    上了年紀還玩得這麽花,就算是紂王原本的身子骨硬朗,也經不起這麽折騰啊。


    殷受德仿佛是在打卡上班一般,嘴巴一張,有氣無力地說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昨天實在是操勞過度,他現在隻想迴去好好補個覺。


    然而,就在殷受德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費仲站了出來,手持芴板,微微鞠躬,神色肅穆地大聲說道:“臣有事啟奏。”


    殷受德懸空的屁股隻好再次坐下,他心裏非常不爽,畢竟沒人會喜歡加班,尤其是成為“老板”之後,就更不喜歡了。


    隻見他沒好氣地迴了句:“愛卿有何要事,不妨直言。”


    費仲見狀又一拱手,隨後便直言勸諫起來:“稟大王,聽聞鐵器工坊內,正在大量製造曲轅犁,不僅如此,民間也有人在私自仿造。臣以為,曲轅犁關乎國運,此等重器應該完全掌握在大王和朝廷手中,萬萬不可泄露出去。故此,臣建議嚴格限製民間仿製。”


    幾位家裏擁有大片田產的貴族聞言立馬不幹了,畢竟普通的民眾就算要仿製曲轅犁,反應速度也不可能這麽快。


    唯有他們這些權貴,手底下養著一群工匠,才能快速跟進,仿製曲轅犁然後自己來用。


    如今一聽費仲要嚴禁仿製曲轅犁,被踩到尾巴的他們,毫不猶豫就跳出來高聲反對,其中一個更是公然駁斥費仲說道:“費尹此言差矣!曲轅犁既然是國之重器,就應當在我大商境內大力推廣才對,豈有自縛手腳之理?”


    費仲看向對方,冷冷一笑,隨後便振振有詞的辯駁起來:“如今雖然四海安定,但是難免有宵小之輩覬覦我大商。若是這等神器被賊人所竊,豈不是我大商的損失?一旦發生了這種事情,誰來負責?”


    被費仲瞪著的貴族立刻就慫了,他當然也怕背鍋,更怕紂王因此而發雷霆之怒,把他抓去體驗一下炮烙的滋味。


    聽到雙方的爭吵,殷受德隻覺得心煩意亂。


    他這會兒還想迴去睡迴籠覺呢,哪有空聽他們在這扯犢子?


    因此直接就開口宣布了他的決定:“曲轅犁的推廣順其自然,我們既不推廣,也不禁絕,就這樣吧。”


    本著能和稀泥就絕不惹麻煩的態度,殷受德再次習慣性的擺爛。


    在他看來,曲轅犁的形狀和結構又不複雜,稍微看個幾眼就懂了,這玩意兒民間要仿製你根本沒法禁止。


    這年頭又沒有專利法,而且就算有也沒用啊,難不成派軍隊去滿世界的抓人嗎?


    立法其實很容易,口嗨又不要錢,而如何執法,才是問題的關鍵。


    山寨的問題幾千年後都不能徹底解決,以現在的技術水平,殷受德更加懶得費這個勁兒了。


    看著殷受德起身就走,費仲感覺憂心忡忡。


    等大臣紛紛離去,費仲直接前往瓊室,打算再次勸誡殷受德。


    在他看來,曲轅犁這樣的耕作利器,應該被王室獨占才對,如此一來,王室的土地開墾效率就能碾壓其他貴族,掌握更多的糧食資源,掌控更多的人口基數,從而達到碾壓其餘競爭對手的理想局麵。


    如果是以前的紂王,費仲是很有信心用這個理由來進行說服的。


    可自從牧野之戰結束後,他覺得大王變了許多,變得不再像過去那樣果敢狠辣,當然也不像過去那樣暴躁易怒了。


    費仲甚至忍不住在心裏懷疑起來:“難道大王真的見過神人,所以才會有了如此巨大的改變嗎?”


    就在他心中各種胡思亂想之際,侍衛長麵有難色出現在他的麵前,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費尹……”


    費仲見狀便是眉頭一皺,若有所思地問了句:“大王不肯見我?”


    侍衛長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隻得低頭應道:“是。”


    瓊室。


    殷受德躺在鋪著厚厚的被褥的舒服的玉床上,閉著眼睛享受著妲己身體的按摩,整個人顯得無比愜意。


    妲己好奇地問道:“費尹求見,大王為何拒絕了?”


    殷受德沒說是昨天晚上操勞過度現在隻想睡覺,隻是隨口敷衍了一句:“那些煩人的政務怎麽忙也忙不完,如果什麽事都要來孤來決斷,那孤要他們這群臣子還有何用?更何況眼下佳人在懷,就算天塌下來了,那也沒有愛妃你重要啊。”


    要是放在之前,妲己聽到這個話,內心一定非常高興,畢竟她就是奉命前來惑亂後宮的。但是自從殷受德對她關懷備至,她又對有蘇氏寒心之後,現在的妲己已經全心全意地開始為殷受德著想了。


    聽了殷受德甜言蜜語,她非但沒有表現出開心,反而展露出了擔憂的神色,嚐試著勸諫道:“大王切不可為了妾身而荒廢國事,否則妾身罪莫大焉。要不,大王還是召費尹進來吧,他是大王你的親信,肯定有要緊的事要與大王商量。”


    “好吧,就依愛妃所言”


    殷受德無奈長歎一聲,對左右吩咐道:“來人,把費仲給孤叫進來吧。”


    王宮大門,費仲幾次駐足,幾次迴頭,最後唉聲歎氣著正準備離去,身後卻是侍衛長急匆匆地追了上來,大叫著將他攔下:“費尹,請留步。”


    費仲停下腳步,臉色疑惑:“何事喚我?”


    侍衛長當即露出笑容:“大王召見,還請費尹隨下官前往偏殿一敘。”


    費仲一聽,頓時非常高興,朝著瓊室的方位拱了拱手,表情欣慰地說道:“大王聖明!”


    在侍衛長的帶領之下,費仲進入瓊室,麵見殷受德。


    殷受德依舊慵懶地躺在玉床上,妲己依舊跪坐在玉床上給殷受德按摩。


    這樣靡迷的場景,費仲早已經見怪不怪。


    甭管是臥著還是坐著,殷受德能夠見他就好,他已經不奢求什麽禮節不禮節的了。


    “大王。”


    殷受德打了個哈欠,隨口發問:“愛卿要見孤,可是有什麽要事?”


    費仲說的還是在朝堂之上說的那一套。


    “大王,臣覺得,曲轅犁應當先在王室的土地上推廣,比如榮軍農場,一則烈士軍屬乃我大商的忠貞之士,二來也能夯實大王之基業啊,強幹弱枝,才是長久之道,否則一旦主客易位,恐國將不國,有傾覆之禍啊。”


    對於這個提議,殷受德倒是不反對,當即頷首:“嗯,榮軍農場確實可以率先用上曲轅犁,此事你來安排就是。”


    然而費仲對此顯然並不滿足,接著又繼續建議道:“臣還是覺得,曲轅犁應該隻能在鐵器工坊生產,嚴禁外麵進行仿製。”


    殷受德聞言擺擺手:“這個就沒必要了,不用禁絕民間仿造曲轅犁。”


    “大王……”


    見費仲還在糾結於此事,殷受德終於有點不耐煩了,語氣也重了幾分:“行了,此事無須再議論,孤心裏麵有數。若無他事,你就暫且退下吧。”


    站在旁邊的侍衛長很有眼力勁兒,他看得出來大王是真的有點生氣了,所以趕緊走上前來,對費仲低聲說道:“費尹,請。”


    “哎……”


    眼見著殷受德都直接在玉床上麵側身,用後背對著自己了,費仲也知道,今天再說這些已經沒用了,隻能無奈離開。


    在迴去的路上,費仲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為什麽殷受德拒不接受他的建議。


    “費尹……”


    一聲招唿,驚醒了費仲。


    費仲抬起頭來,卻見尤渾正迎麵向他走來。


    尤渾見他愁眉苦臉,當即好奇地詢問:“費尹,你這愁眉苦臉的,可是遇到了什麽難事?正所謂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不妨說出來,我們共同參詳參詳?”


    雙方眼下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政治盟友了,所以費仲便沒有瞞著,而是就把事情和尤渾一一道出,隨後疑惑地說道:“我總覺得最近大王變了許多,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卻不料尤渾聽完費仲的苦惱,竟然哈哈大笑:“費尹可曾去過鐵器工坊?”


    費仲不知尤渾為何問起這件事,便麵帶疑惑地微微搖頭,如實說道:“我確實不曾去過鐵器工坊。”


    工坊乃是奴隸做工的地方,他費仲乃是大商的堂堂宰相,怎麽可能會去那種地方?


    尤渾捋了捋胡須,笑容滿麵:“其實費尹無需擔心民間乃至西岐等其他方國和城邑仿製我們大商的曲轅犁。”


    費仲對此大惑不解,連忙問道:“司工何出此言?”


    尤渾頗為自豪地拍著胸口說道:“費尹有所不知,正所謂畫虎畫皮難畫骨,曲轅犁的形製易於模仿,尤其是木頭架子,隨便尋一木匠,花費半日,就可打造成功。然而真正難以仿製的其實是犁頭,此物須以精鐵打造,其中涉及工序多達二十二道,缺一不可,絕非看一眼就能看得明白的。”


    因為負責管理鐵器工坊,所以尤渾雖然不懂具體的技術參數,可生產的流程他還是懂的,畢竟經常接觸。


    所以比起費仲這樣一個外行,尤渾這種半桶水,都可以被稱得上是“專業人士”了。


    曲轅犁的仿製難度,從來不是結構,而是材料本身。


    從鐵礦石到鐵犁,這期間涉及到的複雜工序,才是真正的技術門檻。


    單純仿造出來的曲轅犁,無論是耕作效率還是產品質量,都遠遠比不上原版。


    沒等費仲開口,尤渾便對他說道:“我們工坊內部其實早就進行過各種測試和對比了,若是使用石犁,由於材質問題,犁頭往往很快就會崩裂,哪怕換成青銅的材質,也十分容易變形磨損。”


    說到這裏,尤渾露出了一份自豪的表情:“唯有經過淬煉的精鐵,才能在高強度的耕作狀態下長久使用,所以任何人隻要沒有我們生產出來的犁頭,他們就算仿製出了曲轅犁,也沒有意義。”


    費仲震驚,連忙問:“此話當真?”


    尤渾笑道:“費尹若是不信,可以自行到工坊內找人詢問就是了,這又不是什麽秘密。”


    此刻的尤渾,顯得自信滿滿:“大王掌握神書,對此事恐怕早已知情,所以才會一直穩如泰山。等到那些別有用心之輩仿製了曲轅犁,發現功效遠不如預期之後,他們還不是要求到大王頭上?畢竟鐵犁隻有我們才能生產,因此隻要掌握了鐵器工坊,大王就等同於掌握了諸侯貴族們的命脈,讓他們不得不仰大王之鼻息而行事,這才是真正的運籌帷幄啊。”


    費仲聽尤渾這麽一說,內心頓時感覺到十足的震撼,心中的擔憂也去了一大半,深深地發出了一聲由衷的感慨:“原來如此,大王竟有如此氣吞宇內之胸襟,謀劃如此之深遠,看來確實是我鼠目寸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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