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集結起來已經好幾天的東夷奴隸,他們看到殷受德出現,震驚的同時,也用仇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似乎要把殷受德扒皮抽筋飲血吃肉才解恨。


    此時的商朝與東夷一直處於戰爭狀態,帝辛對他們來說,就是覆滅國家的仇敵,還把他們變成了奴隸,什麽髒活累活都讓他們幹,做得比牛馬還多,吃得卻比牛馬還少,許多奴隸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生不如死。


    畢竟是受過現代文明熏陶的人,殷受德親眼見到了這些東夷奴隸們糟糕的生存狀態,心情頓時就很不好了。


    許多奴隸明顯都營養不良,餓得皮包骨頭,比他在報紙上看到的非洲難民還不如。


    負責管理這些奴隸的人,名叫尤渾。


    殷受德將他叫了過來,麵色不悅地問道:“這些人為何這番模樣?”


    尤渾心說,奴隸不這模樣還能哪模樣?難不成還好吃好喝伺候著?


    再說了,下令往死裏用這些奴隸的不正是陛下您嗎?之前您還沒事就抓幾個上去來個炮烙之刑,看他們在燒紅的銅板上麵跳舞來著……


    當然,話不能說得這麽直接,而且作為整日安排笙歌酒肉侍奉君王的弄臣,這尤渾察言觀色的本事那是直接拉滿的,此刻聽殷受德語氣之中頗有不滿,雖然心中感覺疑惑,但還是趕緊說道:“迴陛下,之前朝歌修橋鋪路,可能稍微用得狠了一些,陛下還請放心,臣日後會多加注意。”


    隨後,尤渾又問道:“不知陛下何時出征?這些不知禮數的化外蠻夷有機會為大商效死,是他們的福報。”


    周的聯軍已經前往朝歌而來,即將兵臨城下,這是斥候軍前幾日便得到的消息。而昨天帝辛也已經下令,要組織這些東夷奴隸出城迎戰。


    因此事情早已滿城皆知,想瞞都瞞不住。


    殷受德擺了擺手,麵色更加不悅:“出征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孤今日過來,是打算釋放這些東夷人的。”


    “啊?”


    尤渾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是最近幾年,日漸驕奢淫逸的帝辛整日裏就知道和妲己飲酒作樂,清醒的時候都沒多少,荒唐的命令層出不窮,所以尤渾也隻不過是稍顯錯愕,便一臉諂媚的表情拍起了馬屁:“陛下真乃仁君也!”


    殷受德卻是不耐煩地擺擺手,說:“跟他們結算了工錢就把他們放了吧。”


    這裏麵的氣味可真難聞啊,他覺得自己要是再繼續待下去,他就要吐了。


    然而剛才的話卻是尤渾給聽傻了,讓他忍不住一副苦瓜臉,脫口而出道:“什麽工錢?”


    殷受德指著眼前這些東夷奴隸,眉頭都擰緊了:“你不是說他們為孤修橋鋪路嗎?這不得結算工錢?”


    這話聽得周圍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陛下今天這是怎麽了?


    尤渾咬著牙說道:“陛下,他們是奴隸啊,給大商幹活不是天經地義的嗎?為何要發工錢?”


    殷受德才醒悟過來,自己身處的好像似乎確實是一個奴隸製的時代,奴隸給奴隸主打工是沒有工錢可以拿的,甚至連自己能不能活命,都得看奴隸主的心情。稍有不快就抓幾個奴隸去殺著玩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曆史記載第一次廢除活人殉葬,都得等到秦獻公的時候了,還有五六百年呢。


    看著眼前這一群被生活折磨得麻木不仁的奴隸,殷受德心中有些難以接受。


    搞了半天,原來黑心資本家竟是我自己?


    殷受德想起了自己上輩子打工的經曆,瘋狂加班不說,公司還變得法子的不給加班費,甚至拖欠工資都是常態。


    而為了生活,殷受德也隻能選擇忍耐,結果忍著忍著,自己都忍到加班猝死了。


    感同身受之下,殷受德大聲斥責尤渾:“孤說有工錢就是有工錢,你趕緊核算一下,他們幹了多少活就給他們發放多少錢糧,立即執行。”


    見殷受德發了這麽大的火,尤渾嚇得兩股戰戰,哪敢說個不字,立馬跪在地上叩頭:“臣這就去辦。”


    要說穿越成紂王,就是這點好,王室重臣死的死,藏的藏,朝野上下幾乎都變成了紂王的一言堂,哪怕下的命令再怎麽荒唐和不著調,也無人敢於質疑,更別說反對了。


    更何況紂王其實一直以來都對奴隸抱有同情之心,其本人還是奴隸製時代第一個主張廢除“人祭”的君主,強行改為使用牲畜祭祀。


    然而這一舉動,卻被當成了周國控訴帝辛的其中一個罪狀——不敬神靈。


    武王姬發和薑子牙堅持使用“人祭”,因為這時的統治階層們早已經形成了固有的觀念,認為祭祀神靈得用奴隸來祭祀才方顯誠心,帝辛的這種作為明顯就是不敬神靈,不顧祖宗禮法。


    有此先例在,盡管今天的紂王表現得相當反常,可大家也沒多想,畢竟祖宗禮法都說改就改,現在要放走幾萬奴隸,也不奇怪。


    反正奴隸是國君自己的私產,他願意怎麽處置,其他人也管不著啊。


    沒必要為了這點事情,就去找不自在,萬一又把這位大爺給惹毛了,自己豈不是要成為下一個比幹?


    不久之後,城內的那些奴隸得知紂不但要放他們離開朝歌,還要跟他們結算工錢,也一個個錯愕不已。


    直到真的有監工拿著錢糧過來,一個發放,他們才相信這是真的。


    “這暴君……竟然真就把我們給放了?”


    “不但放了我們,還給我們錢糧?這是怎麽迴事?”


    這些人被大商俘虜的東夷奴隸,早就已經斷絕了生的希望,想著能死得輕鬆點就已經謝天謝地了,何曾想過有朝一日還能活著離開朝歌?


    現在不但能光明正大地離開,紂王還發了他們錢糧!


    這可是做美夢都不敢夢到的場景!


    “哎,可是我現在舉目無親,又能去哪裏呢?”


    “是啊,就算出了朝歌,我們也不過成為流民罷了。”


    “為什麽我們不去投奔西岐呢?”


    “對!我聽說大軍已經到牧野了,我們去牧野投奔西岐去!”


    這些奴隸們經過之前的錯愕和迷惘,很快就找到了去路。


    而此時的孟津港,五萬大軍正渡河東進,浩浩蕩蕩,頗有一掃寰宇,定鼎天下之氣勢。


    軍陣中,一人身穿華麗鎧甲,目光睥睨,氣吞龍虎,正是繼位剛滿四年的武王姬發。


    自四年前的孟津觀兵之後,武王便一麵加緊練兵,一麵派人去探聽大商的動向。


    從派出的探子口中三次匯報後姬發得知大商已是“讒惡進用、忠良遠黜”的狀態,生性沉穩的他這才決定興義兵,誅暴君。


    此時黃河北岸,隻見大帳連綿數裏,旌旗飄揚,遮天蔽日。


    坐擁如此強大之軍容,姬發心中不禁豪情萬丈,仿佛整個中原大地,都已匍匐在他的腳下。


    其實早在文王姬昌時期,大周的國力就已逐漸強大,甚至時稱“天下三分,其二歸周”,早就為為滅商奠定了堅實的經濟基礎。


    四年前姬昌崩逝後,武王姬發繼位,本可立即興兵伐商,然而素來性格沉穩的他,並未立即發動滅商戰爭,而是力求穩健地先完成內部的權力交接,重用賢良,繼續以薑太公為軍師,並用弟弟姬旦為太宰,召公、畢公、康叔、丹季等良臣均各當其位,人才薈萃,政治蒸蒸日上。


    待內部安定團結之後,方才對外爭取聯合更多諸侯國,以壯軍威,不斷積累優勢,當真可以稱得上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了。


    單單這一點,武王就不愧是一代雄主,能在占盡優勢的局麵下依舊頭腦冷靜,審時度勢,積極為滅商進行著周密的準備,並且耐心的等待時機。


    而如今,天時已至,正是滅商最好的時機。


    千裏黃河,浪花滾滾,姬發按劍而立,目光遙望朝歌城的方向,沉聲問道:“尚父,你說本王能一嚐所願嗎?”


    已經八十二歲的薑子牙,頭發花白,雙目卻是炯炯有神,眉宇鷹揚,氣概豪邁,完全不似一位已經垂垂老矣的老者。


    隻見薑子牙向著姬發躬身一拜,這才朗聲說道:“比幹剖心,箕子裝瘋,微子隱居,就連朝歌城中的百姓都不敢再口出怨言,如今的大商,已然風雨飄搖,眾叛親離了。如同朽木所建之屋舍,看著或許還能屹立不倒,實則輕輕一推,立刻就會分崩離析。王上此戰必可馬到功成,一統九州。”


    聽得此言,姬發忍不住仰天大笑:“尚父所言,正合孤意,此時滅商之機已至,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孤此戰必承天命,誅暴君,還天下以太平!”


    正在此時,一將軍前來:“報!八百諸侯已率兵前來助戰。”


    姬發聽後大喜:“尚父,此真乃天助我也。”


    薑子牙捋須而笑:“自助者,自有天助,王上乃真命天子,天下諸侯豈有不雲集而景從之理?”


    姬發豪氣雲天,大手一揮,仿佛有掃清一切障礙的氣魄。


    “傳令下去,明日舉行誓師大會,破朝歌,誅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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