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武鬆小勝豹子頭 林衝泄密連環馬


    “誰呀?”


    女使錦兒打開了院門,隻感覺眼前一黑,好似一堵牆出現在了眼前。


    抬頭望去,唬了一跳,好一個威武的頭陀,一串不知道什麽骨頭做的佛珠還在脖子上晃著。


    兩股戰戰說話都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大、大師父……是,是要化緣嗎?稍等片、片刻……”


    錦兒就要關門迴身。


    林衝夫婦平時也是經常到那廟中燒香的,如今來了個威武頭陀,布施一些也沒什麽打緊。


    錦兒剛要關門,卻被武鬆一把按在門上,任憑她雙臂使力門板不動分毫。


    不等她驚恐開口,武鬆便已經先開口說話,“姑娘。林教頭家是這兒嗎?”


    是個熟識的,剛要升起戒心又略消減了一些。


    “你找我家官人可有什麽事嗎?”


    “他有遠方的親戚托我給他帶封信。”


    錦兒心中疑惑,林衝和林娘子結婚已有兩年,也未曾聽說他有個什麽親戚。


    雖心中疑惑,卻也不敢怠慢。


    “你且稍等我入內稟告。”


    這麽一個大漢,腰間還放著兩把戒刀,錦兒不敢隨意的放他進來。


    這才合了門,又匆匆地入內稟告去了。


    武鬆乖乖的在門口等著,那屋內的林衝和林娘子卻是滿臉的疑惑。


    “我哪有什麽遠方親戚呀?”


    林娘子也道:“莫不是想求你走些關係的?”


    想了一會兒也想不通,林衝也不怕有什麽幺蛾子,便讓娘子與錦兒在屋裏呆著,他親自去看。


    林衝一開門,便見到眼前威武的頭陀,雙目有神,好似神人一般。


    一個八尺來高,三十來歲,燕頷虎須,豹頭環眼,似張飛一般模樣,又多帶了份儒雅之氣的人,也入了武鬆的眼中。


    兩人未曾開口,互一見麵便都心生好感。


    英雄惜英雄,林衝見了這樣威武的漢子,自然心中喜歡。


    武鬆如今新入了周侗門下,這個似張飛一樣的人,又是自家師兄,初次見麵,也是心中熱切。


    如此一來,林衝便不盤問,直將武鬆往屋裏請。


    入了屋中,林衝問道:“大師父,不知是我哪位親戚要你帶信?”


    武鬆先是謹慎的看了看四周,雖是在林衝的家中,但他也不知道林衝的家人是否可信。


    林衝心細,見武鬆這個樣子,也看出了點端倪。


    “放心,家中隻有拙荊和一個女使,都是自家人,絕對可靠。”


    武鬆這才恭敬的又衝著林衝一抱拳。


    “師兄,可還記得華州的老人家嗎?”


    林衝吃了一驚,啊呀一聲。


    又轉驚為喜。


    “你…這……啊呀!是我師父送信來了嗎?你是我的師弟?恩師身體可好?”


    武鬆也不多說,連忙將書信送上。


    “師兄,前因後果盡在書信之中,你還是看完再說吧。”


    林衝麵露狐疑,心中隱隱有了些預感。


    從武鬆手中接過書信,小心翼翼的拆開,是那多年未見的熟悉字跡。


    隻略看了兩眼,那狐疑夾雜著驚喜和迴憶的眼神瞬間呆住了。


    林衝呆呆愣愣的立在房中,雖看著書信,但兩眼無神,嘴巴也驚訝的微微張開,半天不知道合攏。


    林衝隻覺得腦袋嗡嗡的響,耳朵邊好似開了個水陸道場,磬兒、鈸兒、鐃兒全在自己耳朵裏打著。


    兩手無力,那輕輕幾張紙,重於千鈞,險些散落,林衝終於猛然迴過神來,趕緊抓緊。


    書信倒蓋在自己胸前,眼神也變得警惕。


    他目光複雜的看了兩眼武鬆,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重新將那書信拿出細細翻看。


    武鬆立在一旁,兩手放在戒刀上,麵色如常。


    李世民和周侗放心讓他來送信,不僅僅是因為他這一身裝扮好掩人耳目,同樣也是分析過了林衝的性格。


    周侗說他這個徒弟有幾分張飛的氣概,但偏偏在官場裏摸爬,變得有些優柔寡斷,性子綿軟了。


    他重義氣,重感情,若看了這封信,必然心思複雜,但絕不會為了自己的前程捉拿送信的到官府去,與周侗劃清界限。


    不僅僅是與周侗感情深厚,他也會同時猶疑,這樣做到底能不能撇清幹係。


    最後思來想去,必然會做出決定,那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種情況是最符合林衝的性格的。


    李世民對周侗的話表示信任,但也不肯把武鬆的命便寄托在周侗對他徒弟性格的分析上。


    出發前也暗暗叮囑,讓武鬆時刻保持警惕,必要的時候也該先下手為強。


    那種時候也不必顧忌什麽感情臉麵,都以武鬆性命為要。


    李世民相信,若武鬆在先下手為強的情況下,必然能在官府反應過來之前逃之夭夭。


    周侗與林衝多年未見,也有許多話想說,長長的書信並不能盡含其意。書信再長,也有結尾的時候。


    等這麽一會兒,林衝已反反複複將書信看了整整三遍。絞盡腦汁的琢磨著,希望這裏麵有暗語,這是師傅和自己開的玩笑。


    自然一無所獲,也隻能木然的接受這個現實。


    見到師弟的欣喜,以及見到英雄好漢惺惺相惜想要過過手的激動,此刻都煙消雲散。


    “師……請,請先坐。”


    林衝的嗓子有些艱澀。


    重新恢複了冷靜,將那書信中無法全部提及、語焉不詳的話一一向武鬆請教。


    兩人坐在這裏,一談便是半個時辰。


    真真正正的將一切的細節都掌握之後,林衝也隻能無奈的閉著眼歎著氣。


    如今恩師從賊,又能怪得了誰呢?師父沒有錯,梁山的賊寇也沒有錯,投靠梁山的百姓更沒有錯。


    那錯的到底是誰呢?林衝不敢說啊。


    林衝是明白事理的,又和師父有著多年的感情。此刻自然也明白該怨誰,不該怨誰。


    這事情自然會對自己的前途造成很大的影響,但也隻能怪天意弄人啊。


    師父在書信之中講的明白,梁山上下,有情有義,有勇有謀,山東百姓人人愛戴。


    如今兵馬數萬,戰將如雲,實力雄厚。


    師父說這些並沒有讓林衝趕緊過去投靠的意思。朝廷看不到自己的才能,但師父是知道自己的厲害的,仍然不肯過於幹擾林衝的決定,讓林衝自己決斷。


    來信的目的隻有一個,提前的提醒林衝,早早做好消息的封鎖,老英雄周侗在梁山之中的消息瞞不了多久了,若太多的人知道周侗與林衝的關係,聯累到了林衝,那周侗也沒有辦法。


    而師父雖未曾主動相邀,讓自己去投靠梁山。


    字裏行間卻也充滿著自信。


    隻說師父現在在梁山位居高位,如果林衝覺得在朝廷裏發展不好,盡可來梁山投靠。


    這裏麵蘊含的是滿滿的自信。


    林衝冷靜下來,心裏也起了主意,自己的師父武藝絕倫,走南闖北,見多識廣。


    名臣將相,不知見了有多少,又豈會這般的不明智,幫著一群山賊搶天下?


    別的不說,師父也曾在老種相公帳下效命,大宋最威武的邊軍什麽個模樣?師父也是知根知底。


    卻仍舊這般的自信,是真的認為梁山的實力還要勝於西北邊軍嗎?


    林衝又想到,這段時間以來東京城上下傳出來的留言,欽天監親自認定那梁山匪首乃是唐太宗李世民轉世。


    本來心中還不大信,隻覺得是個玩笑,明眼人其實都知道這是高俅與皇帝一起做的一場戲。


    說一個山賊是唐太宗讓當朝天子抓來玩玩。


    雖然大家現在都在看高俅的笑話,畢竟底下的流言已經越傳越不像樣了,當朝官家家是李煜轉世,都給傳出來了。


    林衝也聽那讀書人談過,這李煜原來算不得是唐太宗的後代,是自家祖宗牽強附會,硬往人家身上攀扯。


    如今,這故事往外傳,多少有點兒當朝官家求著要認那山賊做祖宗的意思,實在是惹人發笑。


    隻不過這些留言大夥兒都能聽見,唯獨皇帝聽不見,皇帝仍然沉浸於將要派精銳擒拿天可汗的威風之中。


    想到這林衝也不隻顧的自怨自艾了,自己是周侗徒弟的事情,其實隻有當年的一些老人知道。


    和自己打交道的這麽些底層武將,十幾年的光陰,都已經各奔東西換了好幾茬了。


    唯一一個知道這件事兒的,也隻有自己的老嶽父了。


    想到這兒也是放了心,這才重新將妻子叫來,和武鬆認識見麵。


    又熱情的整治了一桌飯菜,請師弟在這裏吃肉喝酒。


    自然也知道了師弟這個頭陀是假的。


    又聽武鬆講了這身行頭的來曆,也感覺十分驚奇,真好似上天注定一般。


    那頭箍戴在頭上,不大不小,剛剛好,兩把刀,剛剛落入武鬆的手中,雖未曾刻苦習練雙刀法,但仍然覺得很有手感。


    林衝又好奇的請求觀看武鬆的雙刀,清光奪目,冷氣侵人,似瓊台瑞雪,花紋密布,氣象縱橫。


    “好刀,好刀。兩把戒刀能打成這樣的寶刀師弟,真是好福運。”


    林娘子在一旁也搖頭輕笑,不好意思的看著武鬆,“你這個師兄,嗜武如命,見了武藝高強的,便想與人家比試,見了好兵器,便一定要把玩一番。”


    武鬆笑道:“若非師兄這一片赤誠之心,豈能由今日這番天下難得的好武藝?八十萬禁軍教頭豹子頭林衝,如雷貫耳,仰慕已久。”


    林娘子掩口輕笑,林衝也爽朗的大笑起來。


    雙手捧著雙刀還迴。


    “師弟說得好,今日也是見獵心喜,咱們搭搭手?”


    林娘子連忙阻止,“哪有你這樣的,有客在此,不請人家好好的吃酒喝肉,偏要動手。”


    武鬆卻也笑道:“都是自家人,哪裏算什麽客?嫂嫂說這樣的話卻是顯得外道了。”


    林娘子杏眼微翻,嬌俏的笑道:“倒顯得是我的不是?”


    “不敢,不敢。”


    林衝看著武鬆瞬間又拘謹起來,又在一旁哈哈大笑。


    武鬆見林衝笑,他也笑,兩個漢子笑著笑著就站起身來,走到了院中。


    林衝卷起袖口便紮了個架子,沒有拿兵器的意思。


    武鬆見狀,也是將雙刀放在一旁,空手對敵。


    林衝先四平八穩的出了一拳,武鬆輕輕接下,又是有樣學樣的還了一拳。


    兩人的武藝都不出奇,連打了四五拳,好似打招唿一般,才漸漸變得激烈了起來。


    拳來腳往,攻格架擋,虎虎生風的讓錦兒和林娘子隻能看見一片殘影。


    這般的對打一番,林衝卻也收起了師兄的架子。


    身上微冒熱氣,自己拳腳熟練但顯然武鬆更高一籌啊。


    每一拳,每一腳,都蘊含神力,又快又猛,實在不好對付。


    林衝搶過去,從下麵起了一腳,卻被武鬆後發先至一腳踏在了腳麵上,還不等他換腳,武鬆雙手向前一按,封住了林衝雙手。


    又飛起一腳,正踢在林衝的肩膀上,把林衝踢了一個撲挒。


    林衝倒退了兩步,笑著大聲讚歎:“我敗了,我敗了,師弟好功夫,難怪師父年事已高,還見獵心喜,又將師弟收入門下。”


    武鬆也謙虛,笑著躬身,“師兄哪裏敗了?是師兄讓我才對。”


    林衝卻擺著手,又一邊請武鬆向屋內坐下。


    “不曾相讓,不曾相讓,拳腳功夫我實在不如。”


    對於這場戰鬥結果,武鬆不當真,林衝不生氣。


    兩人都知道,林衝的一身功夫在馬上才能施展個六成,再提一根長矛,那便是十成武藝,萬夫莫敵之勇。


    而拳腳功夫卻是武鬆所長,剛才取勝的那套連招,便是他拿手的絕技,“玉環步,鴛鴦腳。”


    兩人重新坐下,隨意攀談,談及梁山的一些氣象。


    武鬆處處稱讚,卻絕口不提一些細節,林衝也未曾多問。


    林衝見武鬆喝酒高興,便又取好酒請他喝。


    武鬆卻擺著手不肯再受,起身又向林衝告辭。


    林衝此刻已與武鬆脾氣相投,但也知道事關重大,並不強留。


    想起身相送,卻又被武鬆按住,動作越小越好,還是不要引人注意。


    獨自一人提了戒刀,轉身便要開門離開。


    若有人看到,隻說齋僧便是。


    眼見武鬆要走,林衝又起身從後麵叫住,略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說道:“朝廷有意清剿梁山,高俅點將唿延灼已經派人傳令去了,唿延灼連環馬厲害,師弟,你們要多加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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