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戶區裏的棚子,甭管大小,都是由幾塊木板、幾蓬蘆草搭建起來的,勉強可以遮風擋雨。


    那李大頭好像還未從方才的打擊中走出來,顯得有點魂不守舍,完全憑著本能在挨擠的棚戶區中穿來穿去,領著二人找出一間漏風不算嚴重的棚子。


    棚子內有用簡易木板搭建出來的簡易小床,還有一些落滿灰塵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雜物,有很久以前生活過的痕跡。


    李大頭拿著火折子勉強為王扶景照亮了整個棚子,用力撐了撐眼皮子,讓自己趕快清醒過來,打起精神對王扶景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說道,“二位遠道而來的……好秀才,俊姑娘,請休息,請休息。”


    王扶景挑挑眉毛,睡了一路破廟已經很是潦倒了,沒想到到了盛京城連廟也會睡不起,隻能睡這種好像一推就會倒的破棚子。


    這可能就叫做火上添碳吧,不對……好像又叫雪中脫衣來著……


    王扶景看看徐仲臣,秀才應當知道怎麽文縐縐地形容這種事情,她的才華吟詩作賦還可以,若是簡單的說句現成的成語,便是有些小瞧她了。


    她在糾結遣詞造句之時,那邊徐仲臣已經卸下包袱,手腳麻利地整理起了被褥。


    因為一路上風塵仆仆,包裹難免不了勾絲破洞的,所以被褥也已經擠出破絮,連日的雨淋露沾,裏麵的棉絮皺成一團一團的,感覺睡到上麵也會十分的硌人,但是也總比沒有的好。


    “桶盆瓢碗還有油蠟火折就麻煩你了,”徐仲臣一邊手腳麻利地幹著活,一邊迴頭望向門口的李大頭,“有洗衣的皂角就更好了。”


    王扶景也一並迴頭看向李大頭,黑亮的眼睛裏閃著笑意,臉上卻好像寫著不要讓我說第二遍找不到東西就給我去死。


    李大頭點點頭,“這是自然,我待會兒就把東西送過來。”


    “嗯,”王扶景咧咧嘴,毫不吝嗇地誇獎道,“盛京城果然非同一般,連乞丐們都如此熱情好客,我已經等不及要好好玩玩了。”


    和你們比起來,我明明更像是富貴人家,李大頭心中暗道,嘴上卻是答應得不慢,“這是當然了,天子腳下,乞丐們也和別處的乞丐不一樣。”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轉頭便咬咬牙恨恨得想道,待他準備停當再好好對付她,一個人打不過她,十個人還打不過嗎?


    “看什麽看!”李大頭扭頭衝著一個探頭探腦的人喊道,“把你家的桶盆都給我拿出來!還有燈油也全都給我!”


    說著便朝著他走了過去。


    “李爺,您行行好吧,我家都窮的住棚戶了,哪裏還有多餘的桶盆……”


    隱隱約約的聲音在外麵響起來,聽起來十分熱鬧。


    西城遠離達官貴人的住處,又有定安河這個水源,所以棚戶們在這裏一呆就是幾月有餘,鮮少有真正發家致富翻身做主了才搬走的,大多數都是在朝廷定期清理棚戶的時候把這些人都趕出城,風頭一過,這些人再慢慢住迴來。


    那些清理棚戶區的官差都是吃慣這裏油水的,不會做的太過份,隻消清理的日子過去,他們也對這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保不齊這裏哪個犯臣之女就傍上哪個大官兒,隨便說兩句委屈,就夠他們這些官差吃一壺的。


    不消王扶景說什麽,李大頭拿來東西便躲瘟疫一樣地跑遠了,生怕王扶景揍他似的。


    徐仲臣去定安河打水迴來已經夜深,王扶景靜靜地坐在棚子外麵,看著他提著水桶走過來。


    明明是個書生,手裏卻提著兩桶水走得很穩,王扶景忍不住想道,徐仲臣明明有很大的力氣,卻要指望自己種莊稼養活他,真是奸詐無比。


    怪不得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心眼兒都用到偷懶上了,哪裏還有心思關心國家社稷。


    她絲毫沒有想到是誰一路上鋪床打褥,整理行裝,計劃行程,現在還特地去打水來讓她洗漱休息。


    “娘子,你快洗洗吧,這一路上都沒有好好休沐,今日洗完好好睡一覺。”徐仲臣將水桶提進屋內,把用水洗淨擰好的棉布搭到李大頭臨時找來的條凳上,又走出棚子打開身上的布包,拿出已經洗幹淨的衣服晾曬到一旁。


    “今夜風大,明日就可以穿上幹淨的衣物了。”


    王扶景看著那兩件洗幹淨的衣裳被晾在棚子外斜插著的木棍上麵,心中不由得有些開心,終於可以穿幹淨的衣服了。


    雖然她已經習慣了連日趕路而被灰塵泥土侵染的衣裳,碰到河湖還是會打理一下自己,可沒日沒夜的趕路還是會讓人疲憊憔悴,臨近盛京城便更沒有機會收拾自己了……


    發愣的時候,徐仲臣已經在用布條封住棚子木板之間的縫隙,連那扇小木門也被封得很嚴密,雖然不能完全擋住風雨,但是卻可以擋住任何偷窺的視線。


    緊接著他便走出門外,尋了一塊石頭搬過來坐在地上,“我為娘子守好門,娘子放心去洗。”


    “那好,”王扶景讚賞地笑笑,麻利地合上棚門。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來,緊接著又有嘩啦啦的水聲,徐仲臣脊背挺的筆直,靜靜地聽著身後的聲音,耳朵尖不知何時變成了紅色。


    “吱呀~”


    背後的聲音不知何時已經停下,小木門被打開來,隻見王扶景探出濕漉漉的腦袋,又密又黑的發絲瀑布般散落到半空,被洗幹淨的白皙小臉蛋在月色下如同珠玉般光滑透亮,她隻看了徐仲臣一眼,那雙黑亮的杏眸便勾住了徐仲臣的眼睛。


    哪裏來的妖精?


    徐仲臣定定地望著王扶景,看著她輕笑嫣然,隻穿著件輕薄的褻衣,身體的曲線也不經意顯露出來……反應過來的他連忙看向別處,又扭過頭生硬地問向王扶景,“洗好了?”


    王扶景嗯了一聲,拿出一件物遞給徐仲臣,“你待會兒把我的肚兜也洗了,如今洗幹淨便再也不想穿髒衣服了。”


    王扶景的聲音清脆無比,沒有半絲不好意思,理所當然地就這麽說出了口。


    徐仲臣愣了一下,麻木地接過王扶景手裏的東西,看也沒看一眼。


    “你臉怎麽紅了,”王扶景好奇地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緊接著便露出一分了然,白淨的小臉浮現出幾絲揶揄的意味,“不是吧,難道是害羞了?”


    徐仲臣倏地輕笑一聲,眼中有一絲無奈滑過,“我這就去洗幹淨,娘子這便睡吧,我去河中洗漱好便迴。”


    夜風吹得他有些浮躁,臨近定安河的潮氣化作飛霧飄散在四周,襯得那雙神采飛揚的星眸也如迷霧一般看不清虛實。


    小東西到底把他當作什麽了,一點該有的嬌羞都沒有,這樣下去可不成……徐仲臣勾勾唇角,攥緊手裏的東西,他可不是來養女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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