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歇兩日,星月騰挪。


    簡單收拾好家中被褥和換洗衣服,打理好行裝,那些帶不上的桌椅床鋪就留在家中。


    徐仲臣在大門落了鎖,站在門口狠狠地看了幾眼,這才依依不舍地走開。


    拗不過他的王扶景又難得好脾氣的等他和各位父老鄉親一一告了別,兩人這才抄著兩份巨大的包裹慢慢悠悠像蝸牛一樣上了路。


    極少遠離家鄉,徐仲臣看起來有些感傷,除卻後背一個大包裹,他胳膊上還掛著一個小包裹,小包裹中都是各位相親鄰裏送的踐行禮物。


    “鄉裏情義,可抵千金,這份盤纏的恩情不知何時方能歸還。”


    聽到徐仲臣的話,王扶景忍不住說道:“這些幹餅和醃菜的恩情應當很好歸還,大概幾文錢就夠了。”


    “鄉親們家中不易,這份心意已是難得。”


    “家中不易?我見芳娘頭上插著一隻青碧玉簪,雖然玉片的成色不大好,但也值個兩錢銀子吧!”


    “虎二腰上的錢袋子那麽鼓,少說也得有幾十文錢……”


    徐仲臣一副被王扶景嚇到的樣子,雙目微睜,“娘子,大家一片心意豈是這些阿堵物可比,以後還是莫要說這種話了!”


    王扶景停住腳步,盯著徐仲臣依然盛滿感動的小白臉,“倘若銀錢稱不上心意,鹹菜便能了?”


    徐仲臣笑笑,臉上的淡然和兜裏的錢袋子一樣窮酸,“這些幹糧和醃製之物十分耐存,我們可以吃上半月之久,隻要和娘子在一起,即便頓頓鹹菜粗食,我也甘之如飴。”


    “哦,”王扶景像是沒聽見一般,繼續向前趕路。


    別以為那些村民說得小聲她就聽不見了。


    那些人說她魔怔而不自知,覺得自己是個富貴小姐也就罷了,沒想到徐仲臣也跟著瞎湊熱鬧,一片癡心的竟真要去國都闖蕩,說不準受不了什麽苦,捱到第二天就迴來了……


    這些人真是完全不把她當迴事啊!


    她也毫不在乎那些人的看法,她心中有執念,一心要去國都。


    有些謎團,隻有到了國都盛京才能解開。她究竟是鬼還是人,就讓盛京給她這個答案吧……


    “娘子,我累了。”


    才走十裏路,徐仲臣便挪不動腳,一張嫩生生的白臉曬得粉紅,兩隻漂亮的丹鳳眼撲簌簌看著王扶景,賭氣似的將行禮一並擱在了腳下。


    王扶景看著走十步喘九步,動不動便要歇坐一會兒的徐仲臣眼角抽了又抽,走得已經比烏龜還慢了,沒想到耐力比毛驢兒還差,真是個禽獸不如的家夥。


    眼睛抽得累,她指指前方破廟,“今夜便在前麵歇歇腳吧。”


    “聽娘子的。”徐仲臣聞言立馬將包袱提起,腿腳利索地向那座荒廟走去。


    說來他們一路向北,走走停停,已經快到東臨郡了。


    本來就沒有多少盤纏,這一路風餐露宿吃著幹餅就鹹菜,眼見鄉親們給的幹糧也要見底兒。


    “娘子,你吃吧,我不餓。”徐仲臣拿出剩下的一點幹糧遞給王扶景,臉上帶著點點笑意,一副輕鬆淡然的模樣。


    王扶景看著對麵這個打腫臉充胖子的笨蛋,忍不住挑了挑眉,眼下馬上斷糧,身上又沒錢,真要去乞討倒是萬分不願的。


    王扶景接過一塊幹巴巴的餅子,掰成兩半遞給徐仲臣一半,“我也不餓,分你一點吧。”


    徐仲臣吃東西很斯文,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咽,也不知是舍不得吃還是怕噎到了。


    是即便風塵仆仆,仍然遮不住的精雅俊秀。


    王扶景依然就著他下飯,看他鴉羽般漂亮的眼睫輕輕低垂,濃墨般漆黑的瞳仁被擋住小半,高挺的鼻梁線條幹淨利落,眉毛如遠山如利劍般飛向青絲鬢角……


    這好的品相,王扶景忍不住想著,要是賣了能淨賺不少錢。


    餓肚子的感覺真不好受……她有些痛苦地猶豫著。


    像是感應到什麽,徐仲臣抬頭看向王扶景,看她眼神不對,連忙將還未吃完的幹餅也塞到王扶景手上,“是為夫不好,讓娘子受苦了,為夫一定刻苦讀書,早日讓娘子做上狀元娘子。”


    “嗯,”王扶景艱難咽下最後一口餅,“我自然相信你,你把心放寬,我斷不會發賣你的。”


    “……”徐仲臣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王扶景,原來是打了賣掉他的主意。


    發賣郎君換錢麽,還真是潑天的膽子。


    東臨郡越發近了,路兩旁漸漸出現村莊和城鎮,一些簡陋的食肆和茶攤也越來越多,趕路的人三三兩兩聚在這些地方,都是風塵仆仆的樣子。


    之前灌好的一葫蘆水已經喝光,王扶景舔舔幹巴巴的嘴唇問向徐仲臣,“還有錢嗎?”


    “一文錢沒有了。”


    徐仲臣看著王扶景有些幹裂的嘴唇,連忙懂事地說道,“我去茶攤問問可否給我們些不要錢的水。”


    “啪!”一隻粗瓷茶碗被摔在地,裂作幾瓣。


    一個穿著灰色短打的壯漢站起身來,一把揪住徐仲臣的衣領,湊到他臉上叫道,“踩到你爺爺的腳了,快給我舔幹淨!”


    王扶景眼睛一眯,默默地走了過去,果然人一多便會出現麻煩。


    徐仲臣生的好看卻穿著落魄,很容易被看他不順眼的人欺負。這一路碰到好幾次了,真是讓人不爽。


    她都忍住窮一直沒賣了他換好處,這些人竟膽敢劫她的財!


    “混你娘的蛋!”


    王扶景又渴又餓,手上沒數,一時間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簡單罵過一嘴,便嘩啦扯過徐仲臣,一拳打中那人鼻梁,鮮血“噗呲”便噴濺出來,擾的那人鼻子酸澀腫痛,流淚不止,腦子突然懵了片刻。


    “嘭!嘭!嘭……”


    即便眼前人比王扶景高了一頭,王扶景的拳頭卻像是灌了鐵般充滿力量,一拳拳打得這個高大的壯漢招架不住,像隻破布偶般晃來晃去。


    掌櫃目瞪口呆地看著王扶景打人,一時間都忘了勸架。


    這娘們兒真狠啊,他都不知道是該心疼這漢子,還是心疼她的夫君了。


    “娘子,快別打了!”


    看著打得也差不多了,徐仲臣整理好衣領,臉上滿是擔憂,“打死人了可如何是好,我們賠不起的。”


    “你身負狀元之才,怎能如此受人欺辱!”王扶景看了徐仲臣一眼,滿臉悲痛,肚子也餓得泛疼,便轉過頭盯著壯漢腰間的錢袋子,眼冒綠光,“真沒想到啊,光天化日之下,便有山匪劫持良家男子,欲行不軌之事。”


    “若非我來晚一步,你便要……”


    王扶景欲言又止,說得掌櫃都不會了。


    掌櫃暗自腹誹,說什麽狀元之才!誰家狀元這麽窮酸的,連口水都喝不起,怕到不了京都就餓死了。


    打的好歹也是熟客,他還是出頭勸解道,“客官莫要想多,這隻是村頭歇腳的熟客,不是什麽……”山匪。


    掌櫃話未說完,王扶景扭頭瞪著他,眼睛充血,紅彤彤一片,十分駭人,“方才那人想要憑空撕碎我夫君的衣服,你可是親眼看到的!”


    “啊!?”掌櫃瞪大了眼,是這樣嗎!?


    躺在地上的無賴哼哼唧唧疼得說不出話,不是的!不是的!他隻是看這小白臉長得不順眼,想欺負一下……他對男人沒興趣!


    “娘子,算了,為夫受點委屈不算什麽,我們出門在外,還是低調為上。”徐仲臣低頭安慰,眉眼中透著一絲委屈。


    看著王扶景怒發衝冠的模樣,掌櫃覺得這小娘子氣性太大了,想著別順帶把他給揍了,一時間也不好出言相勸。


    “也罷,聽你的,”掌櫃正為難,沒想到王扶景輕易便答應了。


    王扶景蹲下身看著被打得慘烈的壯漢,順手解開他係在腰間的錢袋,“我夫君千金之軀,不是你能染指的,這些錢便算作賠禮,我便不報官了。”


    她站起身,掂掂錢袋的重量,“日後不要做山匪,做個好人。”


    那人哼唧得更厲害了,張大嘴不停地喘氣,眼睛直直瞪著那隻錢袋,像條剛撈上來的胖魚。


    “嗯,知道了,”王扶景像是聽懂了似的,看著他認真說道,“想要痛改前非是好的,我已經原諒你了。”


    “這還真是……”掌櫃看著王扶景二人離去的背影,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王虎算是個無賴了,這小娘子竟比他還刺頭,也合該他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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