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的事情,雖說知道的人很多,可知道歸知道,甚至私下討論了,他們也管不住。


    可要拿這事來做文章,甚至出現像是這種刁奴騎主的事情,不狠狠震懾一下,誰知道還會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這次沒成功,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但凡是在這兩年之間讓人成功了一次,那都不可接受。


    先前王夫人倒隻是覺得,李駿說得這兩年時間太長了些,難免中間會有些波折,讓人擔心。


    可真發生這樣的事情,還是沒有準備,衝擊太大了。


    畢竟雖說都知道寶二爺如今成了寶二姐,變成女兒身了,可眾人心裏下意識還是會覺得,發生了男女關係他起碼也不吃虧,隻要不搞出人命、讓某些心懷叵測的騷蹄子得逞了就成。


    如今卻是被現實狠狠敲了一悶棍,讓她著實是後怕不已。


    賈璉這時候已經自覺地迴避,所以也就是王熙鳳過去讓人押著焙茗進去,這時候卻才發現,這小廝竟然已經暈了過去。


    大概也是方才那陣仗嚇到了他,不過先前焙茗的瘋魔樣子,再加上現在這模樣,讓旁邊寶釵看著,記在心裏,倒也一時不好點出來。


    她倒是懷疑,這寶玉跟前的小廝,怕是跟昨夜哥哥薛蟠一樣被什麽影響了,一時心智迷失,所以才做出這樣膽大包天的事情來。


    畢竟很多事情想一想還沒事,一旦做出來那後果就不是他們這些下人所能夠承受得住的。


    因本身性命都是賣給了主家的,雖說本朝定了嚴規,家奴也不得動用私刑,犯了事兒得先報官,由官府來審判定奪,但這也就是一紙空文。


    大部分時候不管是小懲還是重責,乃至於弄丟了性命,隻要主家這裏遮掩得好,沒有人報到官府,也就沒人會來追究。


    隻是當下這個情況,寶釵卻也不好將自己心裏的想法說出來,不然非但不能幫薛蟠洗白,反倒可能要被誤以為是在給這小廝開脫。


    於是隻能默默跟著一起進去,準備先看看情況再說。


    這人昏過去了自然是沒法審,當然也不是沒辦法,先帶進去然後直接讓人取來一盆涼水往他頭上一淋,嘩啦啦一下,在冰涼的刺激與一瞬間溺水般的反應下,焙茗終於又醒過來了。


    睜開眼先是一片茫然,然後看到眼前全是府裏的太太、奶奶、姑娘們的陣仗,還有窩在老太太懷裏抽泣著的二爺,他不覺束手跪在那兒,一時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可也知道不好。


    “你這刁奴,還不快快從實招來,此事究竟是何人指使的你?”


    王熙鳳一聲厲喝,讓焙茗一下子軟了,然後突然哀求道:“小人知錯了、小人知錯了……沒人指使小人,是小人一時昏了頭……”


    他還真是昏了頭,這時候還沒明白事情的原委,但按照過往的經驗,這種時候先認錯總是沒錯的。


    以前他犯了些什麽錯,隻要這麽一說,寶玉也就心軟直接饒了他。


    可這落在了賈母、王夫人等人耳中,她們可不會對他心慈手軟,反倒覺得此時再無疑問,似乎也不需要再多問什麽了。


    王夫人雖然可惜沒能借這個機會把某些人牽扯進來,但她現在也想著還是先盡快把這事情定論了,不然越鬧下去影響還是不太好,便又對王熙鳳使了個眼色。


    王熙鳳當即冷笑一聲道:“既然你都認了,那也沒什麽好說。來人,快將這騎主的惡奴拖下去,先杖責三十……”


    “什麽騎主?”焙茗愣了一下,突然覺得不妙,隱約發現事情好像比自己想得要更糟糕,再抬頭看到賈母懷裏的寶玉,慌忙喊道:“二爺,二爺救我!”


    在王熙鳳命令下,已經有兩個粗使婆子過來挽住焙茗的兩邊胳膊,就打算將他拖下去,焙茗奮力掙紮,那麵孔朝著寶玉這邊,嘴裏一邊喊著,又顯出了幾分猙獰來。


    可把寶玉嚇得又是直往賈母懷裏鑽,還嚶嚶哭泣道:“老祖宗……”


    他原本迴過味來,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又念著焙茗到底跟了自己這麽些年,往日裏伺候的怎麽樣,他也心中有數,一時心軟,還想著幫他說兩句好話。


    可焙茗這求饒時的樣子反倒讓他想到了先前他壓在自己身上時,那猙獰可怖的一麵,哪裏還能說出求情的話來。


    賈母一邊拍著她的肩膀安撫著自己這被嚇著的大寶貝,一邊朝著焙茗那邊怒聲道:“還不將這個畜生,給我亂棍打出府去?”


    老太太心善,見不得血淋淋地場麵,先把人趕出去再責罰,之後就看著辦。


    “老太太饒命、太太饒命、二爺饒命啊……”茗煙聞言,卻是臉色大變,這下也根本不管到底是因何事了,隻知道掙紮求饒。


    先不談這被趕出榮國府後的生計,受那一頓打,可就半條命都要去了。


    賈母曆來是以慈祥麵目示人,王夫人也是一副禮佛的菩薩樣,可佛亦有怒。


    何況這越是平常看著不發脾氣的,這驟然暴怒起來,威懾力反倒是不小。


    可是此時沒人站出來、也沒人能站出來替他說話,隻是都看著他被拖出去,那聲音也離得越來越小、越來越遠。


    王熙鳳心想著這事情自己還是親自去看著點,暫時還不能就這麽把人打死了,於是也跟著出去。


    這邊寶釵心裏頭也有點記掛,但想了想,還是沒有讓鶯兒貿然跟過去,隻是心裏記下這個事情,打算等下讓哥哥去找那焙茗問問詳細。


    死肯定是不會這麽直接打死的,那事情傳出去反倒有些說不清楚了,也不可能將他抓去見官。


    最大的可能還是打完之後,將他趕出去,而受這一頓打,又被這惡奴騎主後被驅逐的壞名聲,這小廝往後的日子肯定也是安生不了。


    甚至王夫人會不會暗地裏找人去給他找麻煩,也未可知。


    反正王熙鳳可是知道,自己這個姑母可不像是麵上表現出來的這麽慈愛心善。


    至於寶玉的事情,如今是瞞不住也沒法瞞的,更沒必要瞞著了。


    現在該想的反倒是補救措施,於是王夫人沉吟了一會兒,轉頭便對賈母說道:“老太太,此事,要不要派人去跟玄真觀那邊,知會一聲?”


    賈母聞言愣了一下,也是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這是打算借機裹挾一下對方?


    外人都道他這位仙師是扶危濟困,名聲大好,如今卻給人家國公府的小公子變成了個女孩子,還累得其險些受到侵害。


    這事的確是寶玉自己的問題,可他年紀小,一時犯了糊塗,且如今又坐實了受害者的身份,輿情自然會自然的予以同情。


    如此一下子,寶玉變身的負麵影響也會降低,而李駿那邊,反倒成了仗勢欺人的一方。


    當然,她們也不是不相信李駿所說的兩年之期,這麽一來一是降低此事對於寶玉的惡劣影響,二則是隱隱的催促和提醒李駿那邊,讓他時時不忘了要將寶玉變迴來的事情。


    之後她們都無需就此事再主動去出麵,隻要暗中助推一下輿論的聲勢便可。


    看了眼安靜下去,此時似乎在假寐的寶玉,賈母心裏對那位不敬老的仙師的惱火也是在蹭蹭往上冒,所以難得地與這二兒媳迅速達成了一致。


    王夫人當即一喜,立刻便準備叫人下去著手安排。


    賈母卻又叫住她,想了想低聲道:“此事,讓東府那邊去轉達……”


    王夫人愣了下,隨即點點頭,也明白過來,到底是東府和那邊的關係更近些,也更好說話,不像是他們這裏,怎麽說,都有可能被當成是故意要挾。


    反倒東府那裏隻是轉達一下此事的話,意思到了,也不會顯得逼迫太深。


    也實在是沒辦法,她們之前跟李駿那邊鬧得是不太好看,李駿那天讓王夫人直接失聲的一幕,還有之後一怒興風雲,可到現在都還讓她們印象深刻。


    所以還是要盡可能避開會直接將李駿激怒的可能,能好好說話先好好說話。


    此時已經到了深夜,賈母上了年紀,又經曆了先前的折騰,也有些困頓了。


    這時卻突然想到黛玉那裏,先前還沒見她過來,也沒注意到雪雁,王熙鳳那邊也還沒來和她匯報黛玉的事情,想著自己中意的這一對兒小冤家如今鬧成了這樣,心裏頭也很不是滋味。


    好在是如今他們年紀還小,這時候稍微鬧些別扭,也不是什麽壞事。


    何況先前在玄真觀那一出,迴來賈母想想,也覺得林黛玉使些性子、鬧別扭的也是正常。


    這事先放到一邊,“今夜寶玉過去跟我睡著吧,免得他留在這兒,又想到先前的事情。”


    等迴去再讓人去看看黛玉那邊什麽情況,若是睡了也就睡了。


    鴛鴦趕緊讓人過來將寶玉抱著,小心著不要弄醒她。


    而王夫人那邊也是送走了賈母後,轉頭想了想,就去看了焙茗此時的情況。


    這小廝經曆一番亂棍抽打,當真要去了半條命,此時連哀嚎的聲音都發不出來,眼看著是進氣少出氣多了。


    不過王夫人隻在這邊遠遠瞧了一眼,嫌棄那邊的血腥味不願靠近去。


    王熙鳳見王夫人過來,連忙上前來,卻聽她又吩咐道:“這丟人現眼的東西,留在府上也是個禍害,老太太見不得他,讓老葉媽來將他接走吧。”


    焙茗的母親也是府上下人,是照顧著寶玉的一個婆子,這兩日身體不適就在外頭的家裏住著。


    這是打完了,就把他扔迴去任他自生自滅。


    不過在王夫人或是王熙鳳看來,沒有直接要了他這條命,已經算是開恩。


    “太太真是心善,我馬上叫人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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