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皇太孫朱允炆


    應天府。


    朱允炆坐在文華後殿他父親坐過的位子上,仍然穿著喪服的少年,在先生們的教導下認真的讀書。


    根據朝廷頒布的禮儀,他一般是在早朝後,直接來到文華後殿的。他的三個弟弟也來到這裏伴讀。


    詹事府的官員,請朱允炆升座,然後侍講官員入殿。


    此時。


    朱允炆身邊的小黃門,為他展開案台上的書本,侍講官上前幾步,幾位皇家子弟大聲讀書。


    等皇家子弟們讀熟後,侍講官則開始深入的講訴書本的內容以及引發的思想。


    今天值班的是黃子澄。


    在他看來,教導皇孫們讀書,特別是皇太孫,未來的大明皇帝,是天下最神聖的事情。


    沒有人不靠學習就能成才的。


    哪怕是大明皇帝朱元璋,也從來不會放棄學習的機會,隻要有時間,就會請大儒教授知識。


    “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國。”


    “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眾也……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


    “此謂一人僨事,一人定國……故治國,在齊其家。《詩》雲:‘逃之夭夭,其葉蓁蓁。”


    “之子於歸,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後可以教國人。《詩》雲:‘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後可以教國人。”


    “《詩》雲:‘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後民法之也。此謂治國,在齊其家。”


    黃子澄念一句,少年郎們就跟著念一句。


    和許多人想的不一樣,四個學生很乖順,哪怕心裏感到無聊,也會老老實實的大聲跟讀。


    黃子澄感到學生們已經讀順了,才開始為他們講解。


    “所謂治理國家,必須首先治好家庭。意思是說,如果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能教育好,而能教育好一國百姓的人,那是沒有的。”


    “所以那些國君隻要提高了自身的品德修養,並治好自己的家庭,他即使不出家門,亦能完成對全國百姓的教育。”


    “因為在家孝順父母的道理,就是侍奉國君的道理;在家尊敬兄長的道理,就是服侍長官的道理;在家慈愛子女的道理,也就是支使全國百姓時,要以慈愛為本的道理……”


    “如果國君一家仁愛相親,那麽全國百姓將受到感化,便會興起仁愛的風氣;國君一家謙讓相敬,那麽全國百姓也將效法,便會興起謙讓的風氣;如果國君貪利暴虐,那麽上行下效,全國百姓便會見利忘義,犯上作亂。”


    “國君所作所為的關鍵作用,竟有這樣的重要。這就叫做國君一句話,可以敗壞事業,國君一個人的行為,可以安定國家……”


    無論黃子澄的教育方式是否先進,但是在十四世紀的尾聲,這種力求在統治者頭上戴上仁德禮孝的“枷鎖”,對老百姓的確是最有利的,也是老百姓希望的。


    無論什麽時代,無論古今中外,無論什麽形勢,老百姓都希望頭上的統治者是有道德的。


    而絕大多數的統治者,同樣不分古今中外,不分什麽形勢,也力求在百姓麵前展露出的形象,也是要具備優良品德的麵貌。


    這種行為,叫做“順應”民心,以服天下。


    朱允炆比朱高熾大一歲,虛歲十九歲,已經是一名青年了,他的表現,符合黃子澄對明君的標準。


    聰明好學,孝順恭敬,仁厚愛民,禮臣重道。


    對能培養這樣的儲君,黃子澄覺得非常榮幸,並認為人生的誌向,已經別無所求。


    的確。


    自從太子朱標病逝後,朱允炆的表現,令許多的大臣感到驚歎。


    少年郎的表現,在從獨木橋脫穎而出的大臣們麵前,顯得蒼白而暴露。


    可誰也無法否認,眼前的這名少年郎,無論他的行為是否稚嫩,可他的確努力的以“國君”標準規範自己。


    正是因為朱允炆的表現,令許多的大臣感到自己的辛苦沒有白費,他們的付出是值得的。


    在朱元璋的心目中,官員們的品性不值得信任,隻信任他定下的製度,來自於他早年的印象,很難扭改。


    但不可否認的是,官員中的確有批前仆後繼,具備誌向的薪火之士,畢竟明朝立國近三十載。


    舊時代的人,凋零的差不多了。


    隨著新生代的成長,並且大量的湧入官場走上高位,大明已經開始深入人心。


    太子一係的老人,這幾年離世的不少,可更多的人加入了進來,變成了皇太孫一係。


    代表了兩個時代,也是兩種風氣,正是兩方目前衝突越來越激烈的原因。


    以黃子澄為代表的新派,認為天下歸心,高舉正統,任何人都要忠孝,國家才能穩定。


    而以茹瑺為代表的老派,認為國家形勢複雜,需要妥協一些勢力,既要打壓也要讓步。


    兩者的矛盾,可以通過對藩王的態度來表明。


    舊派習慣了藩王,也知道藩王的實力,以及沒有改變聖人的想法時,是無法解決藩王問題的。


    而新派認為,天下人都要臣服皇權,而能對皇權造成威脅的藩王,更應該要打壓,不得與之妥協。


    如果非要簡單的劃分,那麽舊派是大明初立,人心混亂的產物,新派是國泰民安,人心歸服後的產物。


    在朱元璋這兩年明顯蒼老,身體不爽朗的局勢下,新派的聲音越來越大。


    特別是在新派在皇太孫身前的影響力,遠遠超過了老派,造就了老派的實力,從原來的強大逐漸削弱了下來。


    也可以看做原來的太子一係的標簽,開始轉化成皇太孫一係的標簽。


    相比較東宮的熱鬧,朱元璋這裏顯得有些冷清。


    他處理奏章的速度慢了下來,因為視力問題,導致他無法再快速的處理奏章。


    多年一起互相扶持的妻子死了。


    讓他歡喜的嫡長子死了,令他氣憤的老二也死了,這兩位兒子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對他的人生是有重要意義,別的兒子比不上。


    感覺到身體健康流失的朱元璋,不但沒有因此恐慌,反而有絲解脫的荒謬。


    說起來朱元璋也覺得奇怪。


    他看過了那麽多的書,越是追求長生的皇帝,越是嗑藥死的越快,反而不嗑藥的自己,倒是怎麽也死不了。


    朱元璋年輕的時候,跑遍了無數的地方,當了皇帝後,就不怎麽出遊了。


    就連封禪泰山他也不去,在他眼中,去泰山一次,要勞動多少民力,還不如為老百姓省口吃的。


    老二死了,他罵了老二後,又一次對兒子們下發了告誡,命他們遵守國法,愛護境內百姓,引以為戒。


    每日忙的不是國政就是國政,從早到晚,數十年如一日。


    晚年的朱元璋,病痛來臨時的表現太怪異了。


    因為什麽動靜都沒有,和前些年一樣,整日和國政為伴,沒有鬧出幺蛾子出來。


    而國家動兵仍然穩的很。


    例如邊境,除非是有土司起兵作亂,危害一方,才會最後派兵征服,平常是以王化拉攏為主。


    無論是對西對南對北,隻有在土司起兵,徹底撕破臉後才會動兵,看起來顯得很“軟弱”。


    要說他沒這個軍事實力還是沒有這份氣魄呢?


    北平開平擴衛的事情,本來他是同意的,可老二死了,朝臣們反對激烈起來。


    朱元璋沒有精力了,於是放棄了這個方案。


    但是北平布政司提出的移民,朱元璋認為對國家是有利的,同意了北平布政司的奏疏。


    “朕記得在二十五年,從山東登萊二府,遷移貧民五千六百多少來著,是三十五戶還是五十戶到東昌,以及北平河間一帶吧。”


    身邊的太監驚訝的張開嘴,迴答不上來。


    朱元璋也沒有指望太監能迴答他,每日處理奏疏的時候,一天說不了幾句話,自言自語成了習慣。


    以前還有妻子可以說話,還有標兒,現在的朱元璋,更像孤家寡人了。


    “下旨,山東與山西,統計五丁以上及小民無田可耕者,起赴北平編籍屯種。”


    天下的形勢牢牢的記在朱元璋腦海中,哪怕是現在的他,仍然能準確的做出判斷。


    明朝的移民,采取就近原則,並且以無地農民為主,凡移民懇田的,都有朝廷給予耕牛、種子、路費,三年不征稅的政策。


    北方郡縣荒蕪田地,鄉民無田者耕種,每戶給田十五畝,又給兩畝蔬菜地。


    還有餘力的,不限頃畝,皆免稅三年。


    包括服役的百姓,在當地開墾的,無牛者官府給之。


    正是朱元璋全方麵的政策支持,才隻用了不到三十年的時間,改變了北方的人口和生產環境,恢複了農耕文明。


    朱元璋對農業的力度,正如後世對經濟發展支持的力度,在那二十年,全國上下以經濟為目標,無論是官員還是人民。


    在北平。


    經過數年的調控,人口已經發生了變化,在農業人口的基數上,追求的是工業人口。


    北平第五座焦炭煉製廠開工了,以供應煉鐵煉鋼的燃料需求。


    而北平的煤炭行業,更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座接一座礦井被開發了出來。


    朱元璋三十年如一日對農業的發展推動,造就了朱高熾在北平發展工業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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