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了藍玉的人,朱棣心裏不安,連忙招來了長史葛誠,把藍玉送禮的事告知。


    “他又送禮?”葛誠錯愕道。


    朱棣暗自點點頭。


    還是長史有才,看出了不對勁。而府裏的太監是應天府安排的,各個都是鑽到錢眼裏的閹貨。


    想到府裏的太監們的德性,朱棣就忍不住氣悶,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他哪裏敢當做心腹使用。


    “去年不止王爺北征,還有永昌侯奉命西征,王爺打了勝仗,永昌侯也打了大勝仗,功勞不比王爺小。”


    “所以咱不敢得罪他啊。”朱棣無奈道。


    葛誠露出理當如此的表情。


    朝堂上的人都知道,永昌侯是皇上留給太子的刀,而永昌侯對太子向來忠心耿耿。


    無論是永昌侯在軍中的威望,還是他與朝堂太子的關係,燕王還真不好對付永昌侯。


    “前幾年王爺受命宗人府右宗正,不久之後永昌侯率大軍得勝歸朝,又再單獨送了重禮,那次王爺義正言辭的拒絕,按理說永昌侯這次不應該啊。”


    剛分析完,葛誠覺得可笑,忍不住笑道:“難道永昌侯有向王爺送禮的愛好。”


    “哼哼,黃鼠狼給雞拜年,他是不安好心。”朱棣麵色難看,猶豫了一番,終於還是把他們兄弟之間的一件隱事,透漏給了值得信任的長史。


    “那次送禮不隻是送了咱。”朱棣臉色神情複雜,有慶幸,也有得意,還有後怕。


    “這件事屬下知道。”葛誠了然。


    那年皇帝改大宗正院為宗人府,秦王晉王被任命為宗令和左宗正,兩人的職位還在燕王上頭。


    “是啊,人盡皆知。”朱棣喃喃道。


    “難道還有什麽隱晦?”看見燕王的神色,葛誠感覺到事情沒那麽簡單。


    涉及他們幾兄弟之間的感情矛盾,朱棣本來是不願意透露的,但是今天藍玉的行為,讓朱棣感到了危險。


    “後來在應天府相聚喝酒的時候,大哥直截了當告訴了我們藍玉之事。雖然這件事大哥不計較,並且主動戳破了藍玉的陰謀,卻也讓蒙在骨子裏的二哥三哥羞愧無比。”


    朱棣慎重的看向葛誠,“你不知道咱二哥三哥臉上當時的尷尬,恨不得鑽到桌子空裏去。”


    越說越恨,雖然自己逃過一劫,但朱棣同仇敵愾,大怒道:“藍玉故意給咱們藩王送禮,二哥三哥按照禮數收下了他的禮品,且還迴禮他,誰曾想他如此小人行徑,迴頭特意稟告太子。”


    葛誠懂了燕王的憤怒來自何處,指出事情的本質,“本來沒什麽的事情,被永昌侯這麽一擺弄,秦王晉王就變得裏外不是人,有拉攏朝堂功勳的嫌棄,難怪在太子麵前羞愧難當。”


    “永昌侯此舉不傻啊!”葛誠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開口感歎道。


    “他聰明的很,聰明的過頭了。”朱棣忍不住破口大罵。


    比起燕王的憤怒,葛誠倒是能理解永昌侯的行為。


    永昌侯很聰明。


    他離間太子幾兄弟之間感情的手段,目的是為了太子,因為太子對弟弟們太好。


    不過永昌侯的手段太過肆無忌憚,完全沒有把藩王放在眼裏。


    這種目中無藩王的行徑,連自己都感同身受,何況燕王呢,想必秦王晉王更恨永昌侯吧。


    能把一向城府深的燕王都氣到這種地步,永昌侯果然是有本事的。


    “他突然又向王爺送禮,真的是因為他去年打了勝仗,所獲頗豐所以孝敬王爺嗎?”


    葛誠擔憂道。


    朱棣聽到長史的擔憂,臉上冷笑不已。


    要說別的大將軍會在乎他們藩王,朱棣倒是會相信,唯獨藍玉的話,他連一個字都不信。


    “太子身體不太好。”朱棣終於透露了全北平府隻有幾個人知道的消息。


    葛誠笑臉立馬停住,唿吸都忍不住加重了起來。


    好一會,逐漸恢複鎮定的葛誠,忍不住問道:“消息可靠嗎?王爺,這件事可容不得馬虎,會鬧出人命的。”


    雖然葛誠是燕王的藩臣,但他對朝堂也非常熟悉,藩臣必須要了解朝廷的動向。


    皇上老了。


    他這兩年裏所有的舉措都是圍繞著太子,為太子穩定登基做的準備。


    如果,燕王說的是真的,太子真有個不好,葛誠都不敢想接下來朝堂會迎來如何的山崩海嘯。


    因為太子的不好,意味著現在的權利核心崩潰,而老邁的皇上,該如何在巨大的喪子之痛中,還要忍痛出麵應對接下來的皇權接替呢。


    皇上對太子極其的嚴厲,但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有多嚴厲,就有多喜愛太子。


    成於此,敗於此。


    現在的整個朝堂上,無論是官員還是武將或者勳貴,方方麵麵皆是皇上以太子的性格,以及太子的關係而布置。


    太子在則穩如泰山,太子不在則失去平衡。


    “這件事咱已經和二哥三哥私下悄悄商議過。”朱棣憂慮道。他們幾兄弟雖然有不和,但在這件事上頭皆如履薄冰。


    “王爺。”葛誠重重的說道:“這種時候什麽事都不做才好,以不變應萬變。”


    “二哥已經慌了神,竟然讓他府裏的長史,搜尋西安的名醫帶去了應天府。”朱棣無可奈何的看向葛誠。


    “藍玉突然送禮上門,咱心裏失去了分寸,你幫忙出個主意,父皇曉得二哥知道了太子的事,咱繼續裝不知道,會不會更引起猜忌?”


    葛誠徹底明白了,為什麽燕王會這把這些事突然告訴自己。


    燕王是真沉得住氣啊。


    葛誠隻覺得心裏沉甸甸的,聲音竟然有些沙啞了起來。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秦王府先出了錯,我們王府還不如跟著送名醫去,大大方方的示人,藏著掖著反而容易出問題,著重表示出王爺對兄長的關心之意,反而無愧於心。”


    “無愧於心。”朱棣重複了一遍,神色複雜,事情要真是這麽簡單就好了。


    不光是朝堂和軍中,他們藩王由父皇力排眾議的分封,同樣是建立在大哥身上的。


    大哥如果不在了。


    他們藩王的下場該如何呢?朱棣不信父皇沒有考慮過。


    “大公子的動靜要小些了,現在的王府,最好什麽動靜都不要有,否則動靜越大,越容易出事。”葛誠沒有在幫大公子了,反而主動提出了大公子的問題。


    他已經看到了未來極大的危險,忍不住試探的問道,“太子是否會?”


    朱棣下意識點了點頭。


    姚廣孝早已經去了應天府,根據他傳迴來的消息,太子已然大不好。


    葛誠眼神微微一閃,難怪有人說燕王是藩王中最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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