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笑語,狸奴身子一僵,旋即緩緩迴過身子。


    可不是正有一個身穿玄袍,手持黑色折扇,腰配青魚玉佩,頭戴鑲玉束發冠的少年郎,帶著兩個好友,走到了他身前?


    麵對眼帶笑意的少年,狸奴顫顫巍巍就想下跪求饒。


    可他腿剛一彎,收起的折扇就抵住了他的下巴,讓他想跪不能跪:


    “怎麽?本世子是什麽洪水猛獸,就那麽讓你懼怕?”


    “我也不是什麽不通情達理的人,說說那搶了我訂下位置的人。”


    “說的好,我不僅饒了你,還有賞。”


    說到這裏,他又看向了一旁的舞女三人:


    “撫琴盤鼓小曲,要讓本世子教你們?”


    “這白玉樓掌櫃確實老了,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連手下的人都教不好。”


    聽到這話,三女小臉嚇得煞白,對著劉漢彎腰一禮:


    “世子饒命。”


    言罷,她們趕緊上了高台。


    悠悠琴聲鼓聲小曲聲,再次在大堂裏響起。


    小曲聲裏,狸奴微微抬頭,小心地看了眼劉漢後接著開口道:


    “世子,剛才那人進樓前,我先是詢問了他身份,說白玉樓非達官顯貴不得進。”


    “那人沒迴話,就是對我露出了一絲氣息。”


    說到這裏,狸奴眼中出現了一絲驚恐神色:


    “月前欽天監監正司空明,言有域外天魔入侵大周,於是神皇遣天後巡京。”


    “奴躲在白玉樓樓柱後,有幸見過天後天顏。”


    說到這裏,他又咽了口口水,顫顫巍巍道:


    “今日來的那人,氣息之強,不弱於天後。”


    聽到最後五字,劉漢跟他身後兩人瞳孔猛縮:


    “果真?”


    狸奴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自然是真的。”


    “奴本想請他上五樓雅閣,但他不肯,非要去三樓大廳沿街雅座。”


    “奴也是沒辦法。”


    說到這裏,狸奴又想到了什麽,接著開口道:


    “對了,那人開口的時候聲音嘶啞,好似許久沒跟人說過話。”


    “奴要是沒猜錯,那人或許是百家中哪家不出世的亞聖。”


    “這一個月來,先有欽天監正司空明言天魔亂世,後被陛下以欺君亂民之罪處死。”


    “司空監正死後,王夫子挾民意鑄天刀,民意刀引而不發,鬧出好大動靜,引來了不知道多少人。”


    “那人或許也是被神京亂子引來的。”


    說到這裏,狸奴又悄悄看了眼劉漢,最後補上了一句:


    “奴想著,那人實力既然這麽強,他想要三樓臨街雅座,那就給他唄。”


    “雅座是您訂下的,讓給他,沒準還能給世子您結下一份香火情。”


    迴過神來的劉漢跟身後兩人對視了一眼,隨即看向了講得頭頭是道的狸奴:


    “你小子身份低微,但這眼見跟心氣確是不小。”


    “竟然敢議論當今天後,諸子首領,以及我武侯府家事。”


    “好大的狗膽!”


    狸奴聞言一下子五體投地,跪在了地上,開始瑟瑟發抖。


    跪下後,他反而什麽都不說了。


    甚至沒有求饒。


    既然已經把話說出去了,他自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運氣好,那就是得貴人看中,從此擺脫奴身,飛黃騰達。


    運氣差,最多也不過是被亂棍打死。


    他生而為奴,無親無故的,早就對被世家大族把持的世界絕望了。


    早死,早投胎。


    ‘要是死了,隻希望下輩子能當牛做馬,也好過這豬狗不如的奴身。’


    就在狸奴等待最後宣判時,一陣叮鈴當啷的聲音在他身前響起。


    不過狸奴不敢抬頭,依舊五體投地趴在地上。


    直到劉漢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中:


    “我還缺個跑腿的,拿上玉佩,去樓外找我親衛,讓他帶你去洗漱一番,省的丟了我武威侯府麵子。”


    聲落,狸奴就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從自己身邊經過,並逐漸遠去。


    路過白玉樓的聚寶盆時,又有一陣叮鈴當啷清脆聲響起,似是有人往聚寶盆裏扔了一些東西進去。


    直到幾人遠去後,衣服已經被汗水浸濕的狸奴,才直起身子,死死地抓住了地上的玉佩。


    匆匆趕來的白玉樓掌櫃見到這一幕,頓時露出了一臉複雜的表情:


    “倒是讓你小子抓到了機會。”


    狸奴抓著玉佩,轉身對著掌櫃磕了一個:


    “還得多謝掌櫃栽培。”


    “要不是掌櫃的,狸奴也隻能跟其他人一樣,渾渾噩噩,苟渡餘生。”


    掌櫃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我隻求你以後闖了禍,莫要把我供出來,說是我教你讀書習武的。”


    ... ...


    早一會。


    已經走到樓梯轉角的紅景扭頭看了眼依舊跪在地上的狸奴,又對著劉漢道:


    “漢文,你就這樣相信他了?”


    劉漢,武侯府小侯爺,表字漢文。


    熟悉的好友,都稱他表字。


    劉漢聽到紅景這話,微微搖了搖頭:


    “小小酒樓奴仆罷了,能知道什麽是天威?”


    “不過我倒是真好奇,除了我那廢物大哥,還有誰敢搶我的東西。”


    話音間,幾人已經來到了三樓。


    下一刻,他們隨之看到了那個坐在窗邊,抬頭望向神都西城天闕的人影。


    人影好似帶著難言氣質,是那樣讓人矚目,讓人進到三樓以後,第一時間就能看到他。


    可仔細看去,卻又好像霧裏看花。


    明明可以將他看得一清二楚,卻又好像看不清他樣子,記不住他相貌。


    恍惚間,三人又聽到那人輕聲開口道:


    “三位就這樣直勾勾的盯著本座,可是有什麽龍陽之好?”


    音輕,卻又震耳發聵。


    迴過神來的劉漢三人看了眼四周,又對視了一眼。


    眼中驚悸,如出一轍。


    驚悸於白術那仿佛霧裏看花,怎麽看都看不清的相貌和實力。


    也驚悸自己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白術身前的狀態。


    ‘他要是想殺死我,不是一個念頭的事情?’


    心中思緒一閃而逝,劉漢率先反應過來,抱拳彎腰,對著白術就是一禮:


    “武威侯府,劉漢劉漢文,見過前輩。”


    隨著劉漢開口,另外兩人也紛紛醒悟了過來。


    “文昌侯府,紅景紅正平,見過前輩。”


    “平南侯府,劉守劉君嗣,見過前輩。”


    見到這三人審時度勢的態度,白術不由挑了挑眉頭。


    他之前還以為要跟進樓時一樣,重新放出點氣勢壓一下他們呢。


    不過這樣也好。


    跟聰明人打交道,總比跟二傻子打交道要好。


    重新捋了一下心裏的盤算,白術剛想開口。


    可天地間突然升起的氣機,卻讓他猛地一驚。


    抬頭望向西邊的同時,白術還順手指了指座位:


    “說來這還是你們的座位,本座也算是承了你們一個情。”


    “坐吧,好戲就要開始了。”


    音落,天街盡頭皇宮所在,有龍吟聲響起。


    聲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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