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小樓的子彈射中的不是關泊雅,而是沈清川,更應該說,是沈清川擋在了襲來的子彈。


    兩槍同時響起,另一槍不是尚小樓開槍,也不是傅辰梁開槍,是有人躲在暗處開槍,射中了沈清川。


    其實那人瞄準的是關泊雅,誰都沒有料到,沈清川卻似察覺到危險,陡然地張開雙臂擋在關泊雅身前。


    意外發生得太迅速了,沈清川的動作也太迅速了。


    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包括關泊雅也反應不過,隻聽見擋在他前麵的沈清川發出一悶聲。


    「砰!——」


    第二槍又響起了,沈清川死死地護住關泊雅,他的嘴角洇出一絲血,順著雪白秀氣的下巴滑下,墜落雪地,血跡斑斑。


    在眾人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關泊雅和沈清川腳邊的一塊岩石埋著的炸/藥,忽然炸開,碎石亂飛,遍地殘肢。


    一擊又一擊,明顯的要致兩人於死地。


    關泊雅身手好,他圈住沈清川到自己的懷裏,將他護在身下,將一切亂石碎岩都用寬厚的後背擋住。


    但還是不抵炸/彈的威力,兩人跌入海浪之中。


    「清川!」傅辰梁急得大喊一聲。


    「哥哥!」尚小樓目眥盡裂,眼角邊似要流出一絲血。


    「三弟!」齊齊喊這聲的沈克遠和沈逸梵,他們得救了也遲遲不肯離開,視線一直盯著沈清川。


    在看到沈清川為關泊雅擋槍的那一瞬間,若不是沈克遠懷裏還抱著沈澤,他都要衝過去,沈逸梵冒著槍林彈雨跳衝過去,可是還是遲了一步。


    「關爺!」老九急得也大喊了一聲。


    他不似傅辰梁和尚小樓那般方寸大亂,眼睛視線四處搜尋可疑人物,終於發現一岩石堆後麵有一鬼鬼祟祟的瘦小漢子,叫人將其逮住綁起來。


    尚小樓顧不得滿地血汙殘肢,他幾乎四肢俱用,用十分狼狽的姿態跑過去,心神俱焚,那一炸,似乎也把他的魂魄炸毀了。


    若不是有緊跟在他身後的陳副官,死死地抱住他,尚小樓幾乎要跳下滿是黑漆漆礁石的海岸。


    「哥哥!」喊聲幾乎是撕心裂肺。


    雪浪席捲一下又一下,兇狠地拍打嶙峋礁石,似吞噬一切生命的海獸,不給他人一絲活命的機會,對任何跌落它口中的,無論是岩石還是人,都要咀嚼得一幹二淨。


    沈清川中槍了,不知道傷到哪裏,在炸/彈引/爆那一刻,關泊雅死死地護住他,跌落礁石時,也死死地用手臂用軀體護住沈清川的頭顱頸脖,關泊雅任憑一切碎石砸到他的後背,任憑一切嶙峋鋒利如刀的礁石撞到他身上。


    關泊雅跌落海中,還昏迷的前一刻,他放開了沈清川,因為他的腳邊還綁著一袋子重重的石子,拖拽著他往海底下沉。


    沈清川也顧不得身上的槍傷,從窟窿裏溢散出來的血絲,分不清是他溢散到海水中鮮血多一點,還是渾身是傷的關泊雅多一點。


    鹹鹹海水浸泡傷口,翻湧起的痛意讓沈清川保持清醒,他不得不清醒。


    沈清川拽拉著關泊雅的衣襟,浮到海麵,攥取氧氣,又被一個猛浪撲打過來,劈頭蓋臉地下來,似一隻無形有力的大手要要把他摁下海麵。


    他負傷冰冷交錯,感受到體力正一點點要被耗盡,他拽不起關泊雅,分不清臉上的是鹹濕的海水還是冰冷冷的淚水。


    沈清川深吸一口氣,又潛下海水,給關泊雅渡了一口/活命的氣,就憋著鼻口,潛下水用緊握在手中的匕首割斷綁在關泊雅腳下的繩索,那一袋子石子緩緩地落入深入不測的海底,像是被一巨大張口的黑洞吞噬。


    沈清川的肺幾乎就要炸了,已經是到極限,失血失溫,手在發抖,他拖拽著關泊雅往上遊。


    海麵上漂浮著炸落一塊浮板,不情不願地隨海波飄飄蕩蕩。


    沈清川感受到自己的體力已經是到達了極限,若他放手將關泊雅拋下,也許在兇橫無情的大海中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


    他死死地拽住關泊雅的衣領,拚了命地往上遊,可是海平麵似乎很遠很遠,不到到半柱香的時間,他卻覺得遊了好久好久。


    抓住關泊雅就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可救命的稻草,他不肯放手。


    任憑大海無情推波一次又一次,沈清川就如堅韌的柳條,他將關泊雅托舉推上浮板,那一刻,他就像是失靈的機器,停止了運轉,力氣耗盡,隨著海波緩緩下沉。


    沈清川還妄想看一眼關泊雅,可海平麵上浮著一道黑影,距離他好遠,遙不可及,伸手也無法觸及他的愛人。


    縱然摻雜著萬般心碎,關泊雅依舊是他心頭的那一抹紅艷的硃砂痣,血滴在心頭就消散不了。


    海水太冷,他有些留戀初遇關泊雅時暮春的陽光。


    潔白如素雪的白襯衫被海浪輕柔牽扯,海水冰冷且溫柔地清洗血跡,推著一波一波的柔浪托舉住清雋青年,一切似乎都安靜下來,與世隔絕。


    作者有話要說:  兩章合一。


    讓我緩一緩再寫。


    第191章


    暮色蒼茫,樹杈上掛的積雪也灰暗黯起來。


    院子裏下著緊密的大雪,風一陣緊似一陣攪碎雪,撕成散粒似雪珠子,劈頭蓋臉地灑在黑瓦。


    藤木早已枯死,攀附在影壁。


    昨天下了一場冬雨,屋簷掛著一條條冰柱,白晃晃的碎冰砸落在腳下,整個院子都籠罩在一種陰寒生冷的可怖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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