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國公,這賬對不上了!”


    趙紀抱著一遝書卷跨過門檻衝著伍桐疾步走來,少有的,伍桐在這個黑臉漢子臉上看到一絲慌亂。


    “賬對不上很正常,趙知州難不成還以為阮淩輔會給咱們留下一個完整的蜀州府嗎?”


    伍桐雙手拿起一本奏折,放在自己麵前,“說吧,差多少,我向朝廷要。”


    “這個,能這麽要嗎?”趙紀愣了愣,“差的有點多,而且現在阮淩輔可是朝堂的次輔,那些錢都是他調走的,這折子定然會留中不發。”


    “我知道。”伍桐點了點頭,“所以我給了他們第二個選項。”


    “什麽選項?”趙紀麵如黑炭,腹有溝壑,可還是猜不透伍桐的想法,所以他幹脆不猜了,有什麽不懂得直接就問,能告訴他的伍桐一定會告訴他,不該他知道的他也不追問也不惱。


    伍桐很喜歡他的這種性格,衝著趙紀笑了笑,伍桐把自己剛剛寫的遞給趙紀,趙紀接過折子開始翻看。


    伍桐看著被趙知州放在桌上的賬冊,端起已經放涼的茶水小抿一口,一邊隨意的翻動著賬冊,不在意的問道,“阮淩輔帶走了蜀州府多少白銀?”


    趙紀抬起頭,看了伍桐一眼,“二十萬兩白銀...還都是現銀!”


    “噗——”小抿一口的茶全噴了出去,好在他反應迅速,沒有噴到賬本上,“多少?”


    “二十萬兩白銀。”趙紀看著伍桐擬的折子,平靜的說道。


    這家夥的養氣功夫真不錯啊。


    “二十萬兩白銀,一斤是十六兩,二十萬除以十六,好家夥,一萬多斤的銀子他都給老子拿走了?”不過讓伍桐更好奇的是另一點,“蜀州府衙怎麽會有這麽多的現銀?”


    “一部分是蜀州的稅銀,剩下的是蜀州府衙府庫的銀子,用來明年修繕各地路橋的銀子。”趙紀緩聲說道,然後指著折子說道,“肅國公這道折子寫的是否太過簡單?”


    簡單?我一直用白話寫奏折的。


    伍桐撇了撇嘴,“這個錢我們不能認,阮淩輔仗著欽差的身份把蜀州弄的天翻地覆,以前我沒資格管,現在老子是蜀州的老大,這事不能算了,寫個折子要錢。”


    “把阮淩輔拿銀子這事寫進去,二十萬兩...”伍桐摸了摸下巴,“二十萬兩也不算多啊,這樣,趙五爺,你折子上寫三十萬兩,這個錢是蜀州的稅款還有蜀州各縣衙門的財政,全讓阮淩輔帶走了,這段要寫的聲情並茂啊,蜀州現在沒有一點銀子了,梓潼趙氏秉著家國天下的思想,捐了五..不,十萬兩銀子,掏空了家本。”


    趙紀想了想,頗為憨厚的說道,“趙家是蜀州豪族,在氏族譜上被稱為五姓七望,十萬兩銀子不至於掏空一個世家的家本。”


    “那多少合適?”伍桐想了想,覺得十萬確實有點少,“那依趙五爺之見,多少合適?”


    “最少三十萬!”趙紀沉聲說道。


    “三十萬...那再加上剛才阮淩輔帶走的三十萬,這就是六十萬了。”伍桐摸著下巴,一不做二不休,“五爺,折子上直接寫一百萬兩白銀吧,湊個整。”


    這下給趙五爺整不會了。


    他們曾經也想過這麽弄朝廷撥款,可他們蜀州一派向來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從來沒要過這麽多的撥款啊,十萬八萬的都是朝廷大發善心。


    “一百萬兩,要不要這麽多?”趙五爺沒經曆過這種陣仗,但他好歹不是傻子,用一般常識來想,這也是不可能的吧。


    伍桐想了想說道,“做事要有理,隻要在理中,一些合理訴求他們就沒辦法拒絕,趙五爺能明白嗎?”


    趙五爺搖搖頭,“還請肅國公指教。”


    “請問五爺,阮淩輔帶走了蜀州府衙三十萬兩,確有其事吧?”


    “其實是二十萬兩。”趙紀點頭糾正道。


    “真假參半才有信服力。”伍桐正色說道,“三十萬兩白銀是蜀州府衙的稅銀和蜀州府衙用來修路修橋的專項資金對吧?”


    趙紀又點頭,對於伍桐所說的三十萬他現在決定無視了。


    “地區要發展,社會要進步,這個錢不能拖遝,所以做為蜀州最高領導人,身為肅國公的我,以蜀州府的名義向蜀州氏族梓潼趙氏借貸白銀三十萬兩,體現官民一家親,官民魚水情,本官為梓潼趙氏所感,特為梓潼趙氏修建功德牌坊,上書為國為民四個大字!”


    伍桐點了點桌子,繼續說道,“這筆錢是向梓潼趙氏借的,蜀州府雖然缺錢,但是不能貪圖民脂民膏,希望朝廷能撥款三十五萬兩白銀,連本帶息還與梓潼趙氏。”


    我們家也沒借蜀州府三十萬兩啊,可趙紀也不是傻子,現在他自然明白伍桐的意思,他沉吟片刻,“肅國公方才說真假參半才有信服力,那梓潼趙氏也不能如此白得名聲,老夫會給大哥去一封信,讓趙家出十萬兩白銀捐贈蜀州府。”


    伍桐笑了笑,趙家五爺很是上道啊。


    “可話說迴來,張口就要一百萬兩,會不會有些獅子大開口了?”趙紀的但又不無道理,朝廷上的袞袞諸公屍位素餐的人是多了一點,可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阮淩輔的政鬥成功將自己調迴了京城,這次迴京他必然會在朝堂中有一席之地,這老家夥不會看不出他們的意思。


    伍桐搖搖頭,張口緩緩說道,“托上任巡撫代天巡守的福,蜀州大大小小的官員足有數十名死在先斬後奏的天子劍下,蜀州府治下鄉縣官員匱乏,各地缺少官員治理,百姓不能沐浴皇恩,適逢先皇賓天,上天悲痛,雨雪交加,蜀州收成不得,加之蜀州地處三國交界,各地常有匪徒入蜀,無法辨別,正值官吏稀缺,百姓愚魯,上山落草者無數。”


    “蜀州要剿匪,可百姓畢竟是蜀州百姓,隻是欠了錢糧不得已落草為寇,朝廷當懷仁善之心,開倉放糧架設粥棚,幫助百姓渡過寒冬,感念朝廷。”


    伍桐想了想,“剿匪,開倉都需要錢糧,本官已經向梓潼趙氏借糧三萬石,杯水車薪,望朝廷盡快運送錢糧至此救災。”


    大義凜然的話說了一大堆,伍桐覺得趙紀應該知道自己是什麽意思了,擺了擺手,“這剿匪救災的錢啊就要四十萬,一共一百零五萬兩白銀,再加最少十萬石糧食。”


    趙五爺目瞪口呆,這套操作他還真沒見過,隻不過,趙紀眉頭一皺,看著伍桐沉聲問道,“咱們上折子要錢糧,要是要了,朝堂上的袞袞諸公可會同意?肅國公,阮淩輔可是迴京城了,他代天巡守之前就是次輔,這次迴京,少說也是六部尚書,有他阻攔,這錢不好要啊。”


    伍桐嗤笑一聲,“朝廷什麽鳥樣我也知道,我們就是漫天要價,不怕他不答應,就怕他答應。”


    趙紀皺眉沉思,肅國公為了要錢要糧,將蜀州說的如此困難,可不想讓朝廷答應是何意?


    蜀州自治?


    趙紀想了想,覺得伍桐想要的東西就是這個了,可這和現在不也是一樣,蜀州的人不可能外放他地,外鄉官員進蜀州也是要和趙家打招唿的,蜀州可以說一直是自治,就算是阮淩輔拿著天子劍砍了不少縣令的腦袋,老皇帝也插了幾個釘子進來,可那也是幾個人而已,蜀州仍然不是他姓柴的說了算的。


    “朝廷不答應我們的條件撥款撥糧之後要怎麽辦?”趙紀虛心求教,眼前這個年輕人看著濃眉大眼的,心是真的黑,自己讀的聖賢書,走的是康莊大道,在這方麵還真不如這個黑心的小子。


    伍桐冷笑一聲,“折子上寫明白了,要麽錢和糧一樣不少的送到蜀州,要麽蜀州未來的稅款我會一直截留,直到能扣抵消這筆錢糧,蜀州才會向京城上繳稅銀。”


    趙紀點了點頭,明白了,蜀州自治!


    伍桐看樣子就是想要這個了,這個要求不算過分,畢竟蜀州一直都是這幅模樣,趙紀老農一般憨厚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忽然問道,“阮淩輔也在京城,他之前也是在蜀州的,蜀州亂不亂,他的話,陛下也會聽信,這樣對峙,我們的話立不住腳。”


    “不用立住腳。”伍桐大手一揮,“他阮淩輔拿了我們蜀州府衙的錢,這是事實吧?”


    “是事實。”趙紀肯定的迴答,這一點許多人都能作證,就是阮淩輔迴京的車隊也有人能夠看出來,二十萬兩白銀可不是他隨便藏藏就能藏得起來的。


    “蜀州要發展,你梓潼趙家借了我蜀州府衙十萬兩白銀和五萬石糧食沒錯吧?”


    “是十萬兩白銀和三萬石糧食。”趙紀糾正道,旋即擺擺手,“五萬石我們也能掏的起,噢,對,這事得大張旗鼓,讓蜀州百姓都知道。”


    不愧是蜀州的地頭蛇啊,這種事辦起來真門清,伍桐心裏嘀咕一句,“蜀州匪災嚴重...”


    “這個得操作一下。”趙紀非常上道,伍桐說了這麽多,除了要實現蜀州自治這個目的之前,就是要搞臭阮淩輔的名聲了,現在辦法是有了,就差一些細節,怎麽把事情辦的真實就看這兩人想出什麽招數了,“前陣子老皇帝借了阮淩輔的手往蜀州插了不少釘子,咱們一不做二不休,調些蜀州軍扮成匪徒...”


    趙紀目露兇色,右手並掌如刀狠狠的切了下去。


    “嘖。”伍桐撇了撇嘴,表示不屑,“那可都是咱們蜀州的百姓啊,官整死就行了,百姓的話...”


    伍桐低著頭想了想,“蜀州府出錢糧雇他們修路吧,男的修路,婦人做飯,適齡兒童入學塾,平日也不讓他們迴家,這樣不就能營造出村落無人的景象了嗎。”


    “還能讓百姓念咱們好。”趙紀點了點頭覺得這個辦法可行。


    “好,折子就麻煩趙五爺費心了。”伍桐衝著趙紀拱了拱手,“順便把蜀州這幾件事通過行商宣傳出去,蜀商也是蜀人啊,要心疼鄉裏。”


    伍桐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趙紀站起身也是麵色沉重,衝著伍桐拱了拱手。


    “肅國公放心,下官腆為蜀州知州,一定心係百姓,下官也是蜀人啊。”


    上道的趙五爺和心黑的伍安於,兩個人同時為蜀州如今的多事之秋歎了口氣,這下讓另一個人擔憂了。


    董鈺看了這倆人悲痛的表情,心下一咯楞,小心翼翼的問道,“可是蜀州出了什麽事?”


    “老夫的學院還能不能建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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