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到處都是白色紗帳,伍桐也不往裏走,要是身上有其他女人的氣味,迴去可不知道怎麽解釋。


    “多謝貴人方才為奴家說話,白鷺感激不盡。”女子聲音輕柔,語氣卻並不柔弱,從剛才的琴聲就能聽出來,這是一個很心氣很高的女子。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伍桐笑了笑,也不想去看她的麵貌。


    後世的教導,拍照露胸不露臉多半長得醜,這位妓子隻露琴音不露本相多半也是這個原因。


    “對了,姑娘的手可好?”伍桐想起那一聲斷音,被琴弦崩到的感覺可不太好,他彈過吉他,那玩意兒弦斷了抽一下挺疼的。


    “無事。”輕柔聲音再次響起。


    不過伍桐看著身旁的葉旺,又轉過頭看著滿屋白紗,有些不明白這個妓......琴師請他過來是為什麽,如果隻是為了表達謝意的話,應該是她去玄字間找自己,而不是請自己過來。


    “姑娘請在下來,可是有事?”伍桐還是覺得要是單純感謝他的話不會請他來這裏,要麽善意要麽惡意。


    伍桐看了一眼葉旺,示意他要保護好自己。


    “......”這位琴師還是沉默不語。


    伍桐能感覺的到裏麵那個女子的猶豫還有煎熬,看樣子是有隱情啊。


    不過找他可是一個錯誤的選項,要是下麵的那位世子爺沒準有可能解決她的問題。


    “奴家鳳棲閣琴師陸白鷗。”


    裏麵女子輕聲說道,伍桐雖然不明白她的意思,卻是能明白她有事要求自己。


    難道自己真的像是黑暗中的螢火蟲,到處吸引著人?這都不算螢火蟲了吧,這他媽是行走的led燈吧!


    在一旁的小丫頭小青一挺不存在的胸,頗為得意的說道,“白鷗姐姐可是鳳棲閣的頭牌,要聽白鷗姐姐的琴曲可要花好多好多銀子的。”


    “小丫頭。”伍桐輕笑一聲,伸手拍了拍小女孩的後腦,“你知道什麽叫頭牌嗎?”


    “我怎麽不知道!”小家夥似乎很不想被人看扁,她揮了揮小爪子把伍桐的手拍掉,“頭牌就是鳳棲閣最厲害的。”


    “最厲害的什麽?”伍桐不懷好意的說道,他是看小丫頭好笑,故意逗一逗她。


    小丫頭一呲牙,“白鷗姐姐可是花魁呢!”


    花魁啊,那可不得了!


    看電視劇和小說,花魁可是秦淮河所有青樓中人氣最高的人,不過人氣再高的花魁,也是妓女。


    就像乞丐中的霸主還是乞丐一樣,本質是不會變的。


    伍桐看著小丫頭,又抬起頭望了一眼白紗帳中模糊的身影,隻是感歎人都不容易啊,這麽多才多藝又有氣節的女子竟是一位清倌人。


    伍桐手中出現一枚銅錢,這是伍桐以前逗妹妹的時候學的手段,銅錢在小青的頭上消失又在她的衣服上出現,怎麽說這都是騙小孩是最好用的一招,沒多長時間小青就淪陷了。


    這段時間是伍桐在給陸白鷗坦白的機會,這位花魁明擺著就是有事情要求自己,卻又不開口,自己也問了一遍了,剩下的就交給她自己去斟酌,伍桐透過窗子看到外麵日沉,心想時間無多,迴去晚了青鸞可是會擔心的。


    看著如同小貓一般被自己騙的東跳西跳的小丫頭,伍桐終於沒了耐心,一張手,那枚騙了她許長時間的銅錢就在伍桐的手心中靜靜地躺著,小丫頭滿臉疑惑,伍桐卻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


    “時候不早了,陸姑娘,在下告辭。”


    伍桐不知道她要問什麽,所以也隻好告辭,他看了一眼葉旺,這個武力值爆表的大漢就將門推開。


    “等等——”輕柔的聲音有些急促,又頓了良久,陸琴師悠悠一歎,“還是多謝公子為奴家說話。”


    “你不用謝我,要說謝,應該是下麵那些人過來謝你,都是熟讀四書五經天天喊著文人風骨,這到了關鍵時刻,卻無一人是男兒。”伍桐搖頭說道,這位陸姑娘還是沒有說出她的請求。


    “在下告辭。”伍桐拱了拱手。


    迴到玄字間,伍桐告訴林威天色以晚,他要迴墨山了。


    林威也不敢阻攔,放了伍桐離去。可他不知道,伍桐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去了鳳棲閣的廚房。


    小青鑽進一道又一道的白色紗帳之中,看著臉色發白的陸白鷗,小青跺了跺腳,急聲問道,“白鷗姐姐,媽媽讓你辦的事沒辦成,這可怎麽辦?”


    陸白鷗伸出手撫著斷了兩根弦的古琴,嘴角微動勾起一抹笑容,卻是慘笑,她怔怔的看著指下的古琴,幽幽說道,“是啊,沒辦成,媽媽會生氣吧。”


    “白鷗姐姐,他長得挺好看的,尤其是一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小青迴憶著伍桐的相貌搖頭晃腦的說道,“不過他最吸引人的是眼睛,很幹淨,他還會陪小青玩,是個好人呢。”


    “下麵怎麽這麽安靜,難道人都走了?”陸白鷗抬起頭看著丫鬟問道,她覺得有些奇怪,要是文會的人都離開的話,媽媽應該來她這裏詢問了。


    小青蹦跳著跑到樓台邊,兩隻小手按著欄杆向下探頭看去,“白鷗姐姐,人沒走呢,他們在那裏看著一張紙出神呢,像是一群傻子。”


    陸白鷗摸著斷弦,柔聲說道,“你這丫頭,小聲些,不要讓人聽到。”


    “媽媽為什麽要知道他的身份和名字?”小青從樓台旁邊退迴來坐在陸白鷗的身旁,兩隻小腿晃動著,不解的問道。


    “聽說這個人是和靖王世子一起來的。”陸白鷗輕聲道,“媽媽可能擔心他是京城中人。”


    “京城中人?那豈不是?”小青捂著嘴驚訝道。


    “噓——”陸白鷗豎起食指頂著自己的唇。


    小青也這般動作,看起來可愛滑稽,“噓——”


    “白鷗姐姐,剛剛那個人他為什麽要站在外麵啊,明明知道你就在這裏,他為什麽不進來?”小青嘟著嘴問道,“整個秣陵城想要見你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


    陸白鷗低著頭,“我也不知。”


    小青撇了撇嘴,“真是個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已經離開了鳳棲閣,可是下麵的人卻沒有散去。


    三個大家看著被另一位靖王府侍衛扔下的紙箋,正在研究裏麵的行詞。


    馮教授則是在臨摹字帖,這個世界沒有柳公權,這般骨力遒勁的字體還是第一次出現,伍桐也隻是學習,能有柳公權一成筆力就不錯了,馮教授到底還大家,沒多大一會兒,他的字就比伍桐寫的更有味道!


    柴榮抬起頭,正好看到在玄字間揮手的林威,他看著林威的手勢,點了點頭,知道伍桐已經離開了,他轉過頭看著都在賞析著伍桐寫下的詞牌的時候就知道今日大周未輸。


    “此章寫美人晨起梳妝,一意貫穿,脈絡分明。論其筆法,則是客觀描寫,非主觀表情,其中隻有描寫體態語,無抒情語。”三位大家之一的程大儒說道。


    黃大儒接著道,“此詞自客觀之觀點讀之,實但寫一女子晨起化妝而已。不過這樣的詞,卻有如此精致的構思和精妙的語言,這倒是奇了。”


    柴榮看著一旁不再言語的元樂,頗為得意的說道,“魏使對這詞有何評價?”


    元樂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一個愁字,溢於言表!”


    馮教授抬頭看了一眼,“確實很愁,女子相思之愁,這是一首閨怨詩。”


    那些文人才子靜靜聽著三位大家的點評,卻見馮教授低聲道,“之前他說準備好了,可是聽到魏使的詩不想拿出之意,老夫已經理解了,單從文采上來說這篇詞確實要好上無數倍,可是啊......”


    馮教授兩眼之間滿是憂愁,“江南魚米鄉,這種閨怨遍布南方,這樣不好,不好。”


    柴榮胸口剛剛升起的得意被馮教授兩句話給壓了下去。


    元樂看著那張紙,詢問道,“不知諸位長輩可否割愛,晚輩想要收藏此詩。”


    馮教授臉上愁容不散,拾起紙張,“拿去,拿去罷!”


    元樂執晚輩禮,恭敬接過,看了一眼柴榮,之間他沒有異色,自己也就安然收起。


    柴榮看著元樂問道,“今日文會可算結束?”


    “這首詞拿出來就是來欺負人的。”元樂指著折好藏起的紙箋說道,“珠玉在前,瓦石難當,今日無論再出多少首詩都是瓦礫,不如算去。”


    元樂大聲說道,“今日文會就算結束了,諸位若是想留宿皆可,今日鳳棲閣的花費,我元某一並包了!”


    柴榮冷笑,“散了吧。”


    場下無數才子隻有小部分離開,還能聽到他們在說著什麽。


    “...這首詞當真絕妙,我若是能寫出這樣的詞,就是死了也值...”


    “就你,你連這首詞的一般功力都達不到吧?”


    “哎,迴去多讀書吧!”


    馮教授臉色稍霽,看著剩下的風流才子,臉色又是一黑。


    柴榮歎氣,“晚生送三位教授迴府。”


    說著,柴榮扶住馮教授,這為老教授是個直人,今日怕是氣的不輕,他一心想為周國文脈做貢獻,可惜周國的年輕文人沒有骨氣啊,老人家的腰都彎了幾分,怕是再難直起嘍。


    不過這文會好歹沒有讓元樂的目的得逞,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明日要好好謝謝安於兄!”


    柴榮冷冷的看著仍在鳳棲閣的元樂,這家夥到底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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