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支援


    “曹真不顧天下蒼生百姓,時隔多年,重新啟用匈奴人為其羽翼,甚至還縱兵劫掠,可見其為了奪取長安,已經不擇手段,陷入瘋魔。”


    丞相府中,諸葛亮將馬謖和王平的求援信交予周默等人傳看後,鄭重其事地道。


    顏斐看完馬謖的報告,淒然道:“匈奴人兇狠如狼,馮翊郡的百姓們究竟做錯了什麽,竟遭受如此苦難,實在是令人痛心啊。”


    長史張裔道:“多虧幼常臨機決斷,前往救援,應該可以保護一些百姓免遭塗炭。”


    “沒錯,幼常雖在沙場為將,卻常懷仁者之心,令人欣慰。”諸葛亮肅然道,“然而,匈奴人固然兇狠,而曹真、張合也不可不防,他們既派出匈奴人劫掠我後方,必是為了策應其正麵戰場。蒲阪戰場抽去幼常三千兵馬,隻剩王將軍一人防禦張合,恐怕會有危險啊。”


    諸葛亮繼續道:“長安城尚有精兵兩千在營中待命,我意再調渭南臨近諸縣的屯田兵三千人,暫時停下農事,湊足五千人之數,前往蒲阪支援。”


    張裔卻道:“丞相,如今農事正緊,我軍的糧草一直不是很充足。倘若派屯田兵去救援,錯過了農時,其損失不可估量啊。”


    諸葛亮歎氣道:“我又何嚐不知。隻是事態緊急,來不及再從扶風、漢中等地調兵,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丞相請聽我一言。”周默起身道,“依我之見,長安營兵兩千,再加上關營的一千人,共三千人前往支援王將軍,足矣。無需調用屯田兵,耽誤農事。”


    諸葛亮沉思片刻道:“關營雖是朝著精銳的方向在培養,但畢竟都是新軍,還從未上過戰場。”


    周默昂首道:“丞相請放心,我剛剛從興國那邊視察迴來。以我的觀察,這支精銳已經有所小成,足以獨當一麵了。此次出征,必將大放異彩。況且,”周默笑了笑,“凡事總有第一次,不是嗎?”


    “那好。”諸葛亮對周默在軍事方麵的能力十分信任,當即表示了同意,“既然思潛這麽說,我也就放心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派人前去通知渭南屯田的諸位將軍,做好隨時出征的準備,若前線出現新的變數,他們也能盡快趕往救援。”


    “丞相思慮周全,如此甚好。”周默道。


    “至於此次出兵的主將,就派廖元儉將軍(廖化)前往,思潛認為可好?”


    周默卻是笑道:“最合適的人選就在眼前,丞相何故另派他人?”


    “思潛莫非想親自前往?”諸葛亮也笑了笑,“你如今已是車騎將軍,三軍統帥,不宜輕動。不要總是把自己當做一個先鋒將軍,每逢戰事,必親力親為。”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都城以東二百裏,就是戰場。何必講這些排場,自縛手腳?”周默道。


    諸葛亮讚許地點了點頭:“既如此,就以你為主將,廖將軍為副將,共同前往。”


    “遵命。”周默拱手道。


    周默馬不停蹄,前往軍營點起三千兵馬,同廖化、關興、張紹、費禕等人一起前往蒲阪。


    關興第一次上戰場,極為興奮,聽聞廖化曾是其父關羽當年在荊州時的主簿,一路上便不停地向其詢問,關羽當年是如何治軍,又是如何作戰的。


    廖化對關羽十分敬佩,故而也其子也很尊重,所以不厭其煩,一一詳細作答。


    當年關羽掌軍荊州之時,關興年紀還小,一直留在成都,所以對其父親也隻是一個模糊的印象,對父親具體的事跡,也隻是聽人說起,並沒有太多的言傳身教。


    關中千裏平原,不比蜀中山川曲折,一路順風順水,僅用了一天的時間,三千人馬便趕到馮翊郡治所臨晉縣。


    到了縣城,馬上便有官吏前來匯報。周默等人得知,這幾日張合加緊了攻勢,蒲阪津戰事緊張,不斷有傷員從前線運下來。而王平一直待在前線陣地,已經數日沒有迴過縣城了。


    至於馬謖,自從日前帶了人馬北上阻擊匈奴人之後,也一直沒有消息傳迴。


    周默知道蒲阪津位置關鍵,不容有失,於是片刻不敢停留,便打算帶兵先行前往,為王平緩解壓力。


    正要出發,聽見營外突然一片騷動。


    周默急忙出營查看,隻見三匹馬馱著三個人,連人帶馬都渾身是血,奔入營來。


    馬上三人,都是遍體鱗傷,頭臉全是血汙,已經不辨麵容,各自肩頭、大腿上還紮著箭矢。衣袍都被血染成了紅色,不仔細辨認,幾乎都看不出是漢軍的軍服。


    士兵們紛紛駐足圍觀,一個個張嘴驚訝,麵露凝重之色。


    周默望向馬上之人,雖然已經被血汙遮蔽了麵龐,但一眼便認了出來,為首一人,正是馬謖的副將張休。


    “不好。馬謖危險了!”周默心中咯噔一下。


    張休見到周默,麵露喜色,想要下馬行禮,卻是渾身疼痛,一個不穩,幾乎要從馬上跌了下來。


    周默急忙上前,不顧血汙弄髒了他的衣袍,親自將張休扶下馬來。


    “是不是幼常出事了?”周默急忙問道。


    “周將軍,石咀鎮,在石咀鎮,快去救救我家將軍吧!”幾滴淚水從張休眼裏滑落,在臉頰上流下兩道血印。


    “不要急。”周默道,“匈奴人馬有幾多?”


    “至少三、四千騎。”


    “領頭的人是誰?”


    “末將不知。我們尋著匈奴人的路線,連夜追趕,卻在石咀鎮中了敵人的埋伏,損失不小。我帶著幾十騎突破包圍,迴來報信,卻在半路上都被匈奴追兵打散,隻剩下我們三騎活著迴來了。”


    說到這裏,張休一介粗漢,幾乎是痛哭失聲。


    周默道:“幼常雖然領兵作戰經驗不多,但也算熟讀兵法,能讓幼常中計,想來這個匈奴首領也不是有勇無謀之輩。”


    又拍了拍張休的肩膀,安慰道:“張將軍,你們的報信很及時,我即刻便親自出發,前去救援幼常,一定將幼常和將士們全都救迴來。伱們三人都是英雄,就留在臨晉安心養傷吧。”


    “不。”張休道,“他們兩個傷比較重,留下養傷就好。我的傷勢不礙,我要隨將軍一同前往。”


    周默看了看張休左肩膀上還插著一支斷箭,粘稠的鮮血幾乎浸透了半邊的甲胄,這叫不礙?


    於是皺了皺眉道:“張將軍急切之心,我很理解。但你現在最需要的,不是逞強,而是養傷。”


    “讓我去吧。”張休急道,“我保證,一定不拖大家後腿。而且,我熟悉道路。”


    救援當分秒必爭,熟悉道路,的確至關重要,多少可以縮短一些救援的時間。


    馬謖情況如何,無人知曉,但看張休的模樣,馬謖多半也好不到哪裏去,想必他每分每秒都在盼著援軍趕到。


    周默沉思片刻,終於點了點頭:“好吧。你能騎馬就好。若是感覺不適,我即刻派人送你迴來。”


    “多謝將軍。”張休感激涕零,急忙稱謝。


    周默迴過頭來,對廖化和關興道:“事態緊急,我們既要即刻出發救援馬將軍,而王將軍那邊也不能不顧。我的意思,是廖將軍帶兩千人馬,前去蒲阪津支援王將軍。我同興國帶一千人馬,輕騎北上,援救幼常。”


    “不妥。”廖化急忙拒絕道,“匈奴人多,又都是騎兵,周將軍國之柱石,豈能隻帶一千新兵,深入險境,倘若遭遇危險,便是廖化的罪過了。以我之意,我帶兩千人去救援馬將軍,周將軍和關侯去援助蒲阪,倘若蒲阪戰事吃緊,再向丞相求救,調撥屯田兵前來支援,也不算晚。”


    張休也道:“是啊,匈奴人騎術精湛,來去如風,又兇狠善戰,馬將軍此刻情況未卜,但即便尚在堅持,也一定是疲憊之極,戰力喪盡。隻派一千人去,怕是不夠啊,何況還是新兵。”


    “新兵怎麽了?”關興細眼一瞥,不屑道,“你們休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別小看我這一千兄弟,縱使匈奴的單於親自前來,我也必將擒之,給你們開開眼。思潛兄,莫聽他們的話,我與你同去便可。”


    周默哈哈大笑,道:“關雲長之子,果然氣概不俗。”


    轉頭對廖化道:“廖將軍不必多言,聽我命令行事便可。我知道你為我擔心,但我周默打了這麽多仗,至今還從無敗績,我就不信,小小匈奴,還能讓我在陰溝裏翻車不成?”


    “遵命。”廖化見周默神色輕鬆,自信滿滿,便不再勸說,拱手領命而去。


    關興手下的這支部隊,刀槍弓馬都很嫻熟,既能步戰,又能騎馬。隨軍的軍醫,給張休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確認無大礙之後,全軍便騎馬出發,沿著陝北丘陵溝壑,一路尋著石咀鎮的方向去了。


    沿途路過很多村莊,幾乎每個村莊裏,都能看到成片成片黑漆漆的灰燼瓦礫,甚至有的村莊,幾乎已經是一片焦土,無人生還。


    還見到有不少百姓拿著鋤頭等工具,在村頭挖著一排排的新墳,埋葬剛剛被匈奴人殺死的親人。


    顯然這些都是不久之前,匈奴人燒殺搶掠的傑作。


    關興自小在成都長大,很少見過這樣淒慘的景象,不由得怒火中燒,牙關咬緊咯咯作響。


    ……


    卻說石咀鎮南側土塬上,馬謖帶著兩千來人,已經堅守了三天。


    匈奴人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喊聲大作,作勢進攻。


    隻是,有時候他們是真的進攻,有時候卻隻是故作驚擾而已。


    至於何時進攻,何時驚擾,卻是毫無規律。


    其目的也很明顯,就是要讓馬謖軍得不到休息,時刻處於驚弓之鳥的緊張狀態。


    甚至,他們還會接著風勢,射火箭到塬上,點燃雜草,企圖用濃煙來熏漢軍。


    這樣的戰法,就如同他們的祖先在草原捕獵一般。用不了多久,獵物便會意誌崩潰,喪失戰鬥力了。


    馬謖的臉頰,布滿黑漆漆的煙灰,他的眼裏,全是血絲,嘴唇也已經幹裂出血,嘴角全是血痂。


    晝夜不停地戰鬥,毫無突圍希望,全軍上下精神都極度緊張。唯一的期盼,便是援軍能夠及時趕到。


    更要命的是,沒有水源。而將士們的水囊,早都空了。


    “將軍,給你水,喝口吧。”


    一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兵打開一個皮囊,遞到馬謖的麵前,他還搖了搖,咕咚咕咚的,顯然裏麵還有半囊水。


    “大家水都喝完了,你怎麽還有?”馬謖抿了抿幹裂的嘴唇,問道。


    “我早就開始喝尿了。”那小兵咧嘴笑了笑,說道,“這水留著,想給將軍喝。”


    馬謖皺了皺眉頭,猶豫了半天,還是把水囊接了過來。


    “謝謝你。”馬謖說道,接著端起水囊,卻隻是稍微抿了一小口,濕潤了一下嘴唇,又把水囊放下,將木塞塞緊。


    “想喝就喝吧,將軍。”那小兵笑道,“不用省著,我想給你喝。”


    馬謖朝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隻見他站起身來,走到一處灌木叢的背陰下,這裏的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一地的傷兵。


    馬謖將水囊丟給其中一個半臥的傷兵,說道:“水就這麽多,每人一口,不許多喝。”


    “謝將軍。”那士兵有氣無力地低聲道,喝了一口,丟給旁邊一個人。


    士兵們都很聽話,果然每人隻喝了一口,便傳遞給下一個人。


    隻是,每個人喝水的時候,表情仿佛都像是在飲張天師的仙露一般,無比饑渴,又不得不克製自己吞咽肌的本能收縮。


    以至於將水含在嘴裏,久久都不願意咽下喉嚨去。


    與此同時,馬謖卻自顧自找了個沒人的角落,解開褲襠,用酒盞接了一小盞熱乎的。


    一咬牙一閉眼,灌進了嘴巴裏。


    迴到營地,見到那小兵還在那裏坐著,馬謖將那水囊還給他。


    小兵接過水囊,朝馬謖撇了撇嘴,低聲道:“人家給你水你不喝,偏要喝尿,不能理解。”


    馬謖麵上一紅,正要辯解,忽聽前麵響起了號角聲,還有人大聲叫喊著什麽。


    “匈奴人又發動進攻了嗎?”


    馬謖拿出望遠鏡,朝著塬下匈奴人的陣地望去。


    那裏遍布著匈奴人的帳篷。


    匈奴人都是用一種皮革縫製的帳篷睡覺,平時綁在馬屁股上,紮營的時候隻花幾分鍾時間,便可以搭起一個臨時的帳篷來,供七八個人睡覺。


    馬謖看到,匈奴人竟然都在打包家夥,似乎是準備跑路了。


    再將望遠鏡掉轉朝南,仔細一看,隻見南方塵土四起,顯然是有大隊的人馬前來。


    “援軍來了。援軍終於來了!”


    馬謖激動地放聲大喊,聲音沙啞幾乎破音,眼淚也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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