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35.春雪,夏花,秋葉,冬日


    一轉眼,時間就來到了周五。


    並且是周五的下午。


    過去的幾天裏麵都沒有看見貓咪原飼主的到到來——即,將它放到那個音樂教室的學生上門來領養——於是今天,便是結束貓貓歸處的尾聲。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越發悶熱的氣氛讓人感覺到夏季的迫近。


    穿著白色襯衫的早川望正拿著筆,坐在長方桌的左側,學習著功課。


    他的身上是長駿的夏季校服——黑色的透氣長褲加白色的襯衫。


    有別於春季的那套,在材質上更加輕薄,款式上衣領也有所不同,看上去更加青春奮發了一點。


    但對比夏季的女式校服,男式反而顯得好像沒有什麽改變。


    比如坐在右側的霧枝花溪,她身上穿著的也是白色的襯衫,下半身的裙子變更為水藍色的短裙,衣領上還有紅色的蝴蝶結,那是自帶的裝飾。


    周五的下午活動室裏麵隻有兩個人。


    因為天羽琴今天早退了,貌似是又有什麽大賽……像是個大忙人。


    早川望不知道她在學校是否度過了自己想要的校園生活。


    但隻有兩個人的部室,多少都顯得空蕩而安靜。


    這時,霧枝花溪放下了手中的筆。


    它在桌麵上稍微滾動了兩圈,然後又迴到原本的位置,這是慣性的緣故。


    恰好早川望聽見了動靜。


    他沒有多想,放下筆起身,走到書架邊,抬頭用手指對準著書簽尋找——直到指到一本名為《春雪,夏花,秋葉,冬日》的書。


    早川望從書架上把它拿下來。


    這本書的書名就可以看出來,貌似都是不好的寓意,大概也是講人生哲學。


    春天的雪已經消融,夏天的花沒有春日盈盈,秋天的葉子泛黃飄零,冬天的太陽是最微弱的存在。


    早川望翻開,找到書簽的那一頁。


    第一百二十三頁,第一行是「也許秋子永遠也不會明白我高尚的追求,啊,落葉且隨之枯萎,如同我對她燃燒而又澆滅的那顆心」。


    然後,早川望把書簽取出來。


    因為這個書簽是他的。


    把這本書放到了霧枝花溪的麵前,定格在一百二十三頁,上次霧枝花溪就是看到這一頁。


    同時,早川望注意到她旁邊的茶杯已經空了,於是轉悠了一圈後,拿上茶壺給她滿酌一杯。


    做完這一切之後,早川望坐了迴來。


    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他拿起放下了一分鍾左右的筆,眼神平靜地繼續複習。


    ‘定語可以由形容詞、名詞、代詞、分詞、不定式以及介詞短語等來擔任,也可以由一個句子來充當,充當定語功能的句子稱為定語從句…’


    而霧枝花溪看了看在自己對麵低頭複習的早川望,又看了一下麵前的書。


    大概過去了幾秒後。


    她也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自然的拿起書,單手握住書背,另一隻手拿著茶杯邊品邊看。


    五天的時間足夠改變很多事情。


    上周五更新的漫畫會在這周五更新;班裏麵的時尚雜誌會來到新的潮流;輕音社的樂隊演出已經來到第二輪;夜晚的啤酒瓶在牆角也能夠堆積出五瓶。


    而這幾天裏麵發生的事情話——


    概括下來就是打工的日常。


    早川望和霧枝花溪之間的相處達到了一種詭異的和諧,那是不用言說就可以會意的小默契…鬼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大概是相處的時間太多了吧。


    這五天的時間裏,早川望每天都會和霧枝花溪,還有天羽琴呆在這個活動室裏。


    並且,不止下午的社團活動時間,連中午都是呆在這裏。


    因為要等候可能上門的領養者。


    早川望覺得之前認識霧枝花溪那麽久,都沒有這一周相處下來的時間長。


    社團活動結束的時間大概是五點的時間——每到這時候,天羽琴都會拿起書包,和早川望還有霧枝花溪打招唿,然後離開。


    於是接下來變成兩個人的獨處。


    霧枝花溪要等候可能的上門的貓咪主人,所以每次都會留到離校時間的18:30分。


    早川望見狀,不好留下她一個人,畢竟口袋裏麵的錢略微燙手。


    所以他隻好留下來一同陪伴。


    起初,周一的下午,早川望和霧枝花溪並沒有聊太多,大概就是早川望做了管家的本職工作,順便簡短的聊了一些關於茶方麵的事情。


    因為霧枝花溪不再挑剔早川望的茶,用她的話說是‘讓他人做他做不到的事情,有點太過為難了’這樣來解釋。


    所以不再挑剔早川望的茶。


    這讓早川望臉色微妙,但沒有說什麽話,因為不用練習更多種類的茶,正和他意…他還想好好用功學習的。


    然後第二天下午,依舊是在日漸霞紅的部室裏麵,早川望安靜的學習著知識,霧枝花溪看著她的書。


    也許是因為相處下來太多安靜,又或者是看著那本書引發了霧枝花溪的思考。


    她頭也沒有抬,卻出聲詢問早川望。


    對於「隻要努力就可以做到任何事」這句話的看法是什麽。


    早川望那時候正在解答數學題,隨口迴答道「這句話是很明顯的謬論,要是努力能夠做到任何事情的話,那這個世界上可以實現另一種人人平等」。


    霧枝花溪聽到這樣的迴答,稍微抬頭,看向早川望靜待下文。


    而早川望依舊是邊寫著題目,邊漫不經心地迴答道——他那句話本來就沒有說完,所以繼續述說。


    平淡語氣中透露出早川望的個性,他先是舉例了曆史上的故事,比如長宗我部氏挫折的曆史,從四島上一度近乎消失到成為最強大的一方,但最後還是被德川家康所滅。


    又舉例了勤奮努力的劍可佐佐木小次郎,可最後岩流之戰還是敗與宮本武藏。


    而說完這段,早川望的筆尖停頓,因為他剛剛好寫完了這題。


    抬起頭來看向霧枝花溪,發現她也在看自己,不過早川望並沒有想太多,而是接著道:「所以這句話應該要加上一句限定詞語,擁有才能而又被眷顧的人,才能夠靠努力做到任何事情」


    隨後,低下眼眸,早川望繼續學習。


    也許這裏就是逐漸話多的開始。


    之後安靜了一會兒,霧枝花溪又向早川望提問,內容是「那你覺得你自己是否擁有才能?」。


    早川望覺得在別人麵前自己說自己很厲害是一種很掉價的行為,所以他謙虛地說:


    「我覺得我沒有」


    但霧枝花溪很快追加一句:


    「你可以不用謙虛」


    「……」


    這樣讓聊天變得微妙起來,以至於早川望放下筆不再答題。


    她很懂人心。但早川望覺得她不懂自己。


    每個人都會給他人有一個初次相識的定義,就像早川望對霧枝花溪的定義,「性格變扭喜歡捉弄人的平板美少女」。


    除此之外,之後看見的品性不會替代這兩個。


    至少平板不會被輕易替代。


    除非相處逐漸深入,了解到更多,才會覺得「喔,原來她那不是扭曲而是抖s」雲雲。


    早川望想表達的是:霧枝花溪也許認為自己是個張狂的人,因為她對自己第一印象可能是如此。


    但那並非真實的自己。


    所以思考了一會兒,早川望向霧枝花溪反問道「伱對於才能的定義是什麽」


    她思索了一會兒,迴答是智慧和品性還有對某一方麵超出常人的理解。


    早川望覺得她說的很對。


    然後以一句「你說的對」結束了聊天。


    他並不是很想聊天,因為要是聊天的話就沒辦法學習。


    但就如同之前所說,這是話開始變多的前奏。


    以及,幾分鍾過後,自己那時抬起頭放鬆手指,不小心注意到她看向書架的眼神。


    然後自己下意識轉過頭,注意到書架上的那本書,舉手之勞便幫忙所帶來的連鎖反應…


    ……


    ……


    星期三,一如既往的泡好茶,然後在部室裏麵等待。


    乏陳可善的下午是學習,沒有什麽好描述的。


    早川望:“你為什麽盯著我看?…嗯,抱歉,你是想要上麵那本書嗎?…是《徘徊》?”


    “麻煩幫我拿一下它——說起來上次看到多少頁了?”


    “69頁,愛子的痛苦呻吟那一幕,你說找不到書簽讓我借你。”


    “……”


    ……


    霧枝花溪:“你是在學習日本史?”


    “嗯。”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良禽擇木而棲,跟著優秀的人自己也會慢慢變得優秀。”


    “…誇獎自己不用那麽委婉。”


    “隻是感慨,順便提醒一下,茶壺空了。”


    “紅茶?”


    “如果除了紅茶你還會其他的也可以,順便,如同想要學習日本史的話,我推薦可以去看《通史傳》,書架上我記得就一本。”


    “教科書應該足夠了吧?”


    “知識的份量永遠不都是用‘足夠’可以規定。”


    “…你說的對。好的。紅茶。”


    ……


    早川望:“所以這個筆記是你做的嗎?”


    “……你指什麽?”


    “「我覺得德川家康並非合格的領袖,豐臣秀吉在各個方麵而言他都要充滿魅力……」順便一提,你的字寫錯了。”


    “…那是小三的時候了,對於漢字不算熟練,你不提我都忘記這本書上還有我留下來的東西。”


    “?小三?小學三年級?”


    無視掉的提問被帶過,霧枝花溪若無其事道:


    “順帶一提,現在我並不覺得德川家康是不合格的領袖,兒時的看法總是會隨著長大而變遷。”


    “…喔。”早川望點點頭。


    之後又安靜看了一會兒,他眉頭微皺,下意識地念出:


    “嗯…「茶藝老師真的很討厭,受不了她那念念叨叨的性格…」這個是什——”


    話還未說完,早川望手上的書就被抽走了。


    不知何時,走到麵前把書收起來的霧枝花溪麵色如常,但看著早川望,眼神仿佛在說「你在往下說一個字就要殺人滅口」的淡淡威脅感。


    早川望喉結動了動,默默開口:


    “呃…”


    沉默片刻霧枝花溪開口:


    “其實想學習日本史不一定看這本書。”


    “嗯…嗯、嗯。”


    ……


    周四,交談的話語反而變得少了起來。


    也許是昨天的黑曆史曝光,亦或者是在專心致誌的學習,二人都沒有怎麽聊天,特別是在天羽琴離開活動室之後,那安靜的一個半個小時,近乎沒有人說話。


    但沒有說話並不代表氣氛變得尷尬。


    那是自然相處時的安靜。


    期間,學累的早川望曾抬起過幾次頭,放鬆自己的眼睛和手,勞逸結合很重要。


    而放鬆的時候,他注意到霧枝花溪不同的態度。


    天羽琴在活動室的時候,她是在看文學作品;等到天羽琴離開之後,她便想起什麽,和自己一樣在學習功課。


    不過…無法確定那是不是在學習功課。


    畢竟早川望隻能看見她握著筆,在筆記本上寫,二人的距離沒有近到筆記本的字可以看清。


    下意識地放鬆了幾分鍾,早川望的眼睛期間一直都看著她,在思考打量和放鬆。


    因為她很好看。


    科學證明看動人的風景可以舒緩心情。


    不過這並不是有意的在看,而是單純在想她到底是在寫什麽。


    大概也是這個時候,霧枝花溪輕輕歎一口氣,把筆記本合上,連同筆也一齊放下。


    之後是眼神的無聲交流。


    霧枝花溪看向早川望。


    早川望頓了頓,若無其事的移開眼。


    靜默的氛圍,但事實上已經交流了很多。


    而之後早川望也如願以償看見了霧枝花溪筆記本上的內容,因為她放書的時候,順便把那個筆記本放到了早川望的麵前。


    不出意外的話,是在讓早川望‘打開’。


    所以早川望也放下筆,打開了那個筆記本。


    前麵寫的內容都折疊了起來,大概就是書頁從左往右對折,意味著「禁止閱讀」。


    然後沒有對折的第一頁上,留下的字是一句文言文。


    「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


    早川望心中默念完,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小的事情可能會發展成大到壞事」。


    嗯……


    幾分鍾後,筆記本放迴了霧枝花溪的麵前,她坐在桌前打開,看起來早川望留下來的話之後,決定不再追究。


    而早川望也繼續學習,不過寫著寫著的時候,總是不免思緒跳動。


    大概就是太過於在意霧枝花溪。


    他的腦海中會浮現出不久前的一幕,都是她微小的動作。


    寫著寫著有時候會放下筆默默思考。


    思考的時候會轉頭看向窗外走神。


    喝茶的時候是左手拿起來茶杯。


    輕撩頭發的時候會閉上眼睛。


    眨眼頻率大概是十秒一次。


    側顏比正臉要好看30%。


    順帶一提,這些發現的小細節早川望都寫在那個筆記本裏麵,其中部分細節,也是從剛剛走神的觀察裏察覺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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