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8.淺草寺之行


    午後的陽光照射在淺草神社上,朱紅色的建築蒙上了一層淡薄衣。


    天羽琴坐在神社裏的側緣邊上,抬頭看著後庭的樹,兩隻腳沒有觸碰到地麵輕輕晃動,像是孩子在水邊嬉戲一般。


    靜謐的環境像是在山穀,紅霞透過庭院的樹葉,斑駁的落在腳邊。


    聽僧人說,這棵樹在這裏已經有快百年的曆史了,它陪著淺草神社度過了一年又一年,重建推翻然後再立,那麽久的時間裏它依然在,才長到如今的高度。


    衰敗到繁華,再到人聲鼎沸的如今。


    她記得小的時候來這個地方,淺草神社還沒有這麽的出名,周圍來參拜的也不過本地人。


    主持還是個和藹的中年人,會合掌鞠躬然後侃侃而談幫人解簽。


    那時候天羽琴覺得他很厲害,覺得僧人這個職位也很厲害,拿著一個竹筒給自己,搖搖晃晃抽出一根木棍,然後就可以知道自己的未來。


    「白雲初晴,幽鳥相逐」。


    天羽琴抽出的第一份簽就是這個。


    當時主持摸摸後腦勺,沉默了半天最後說你會遇見好的人,接著問幼兒園裏麵的同學也沒有好看的呀?讓旁邊跟著一起來的父母眉頭一皺。


    那時她不知道那個簽是什麽意思,連旁邊的解文是「天地萌情,挺挺祥雲,人情孚合,快意稱心」都看不懂,隻能看得懂「大吉」兩個字。


    問了問主持,主持跟自己說,這個簽是會過上很開心的日子,遇見玩的來的朋友。


    所以天羽琴記的很清楚,盡管那時她就已經在棋院裏麵進修,裏麵都是年長的哥哥姐姐,她是最小的一位。


    現在想想,那個簽怎麽看都不是這個意思。


    而如今求簽都在淺草寺那邊了,淺草神社更多的變成了紀念參拜,那位和藹的主持也變成板著臉的老頭頭,不苟言笑。


    這時,身後的格子門被拉開,裏麵走出來的剛剛打上標簽、不苟言笑的主持。


    他穿著咖啡色的海青,外搭田相的法衣,根據格子條數的不同區分貴重,主持是十三條衣。


    這套袈裟穿在他身上不太好看。天羽琴不禮貌的想著,因為板著臉的主持她不太喜歡。


    “都準備好了。”主持說,雙手合掌相是在對待貴客微微頷首。


    “嗯。”天羽琴輕輕應了一聲,然後起身。


    她踩著地板走到裏麵的和室,一位巫女將另一套巫女服放在地上,然後點頭致退。


    格子門重新被拉上。


    木質的走廊上,不苟言笑的主持看著後庭的大樹,悠悠地歎了口氣。


    今天下午是休假,父母讓她可以隨便去玩,天羽琴原本打算窩在家裏麵看書,但是哥哥建議來淺草神社玩一玩,說不定會遇見同校的朋友。


    天羽琴想了想同意了,她自己的主意總是很容易被改變。


    白色的大衣叫做「白衣」,是最先穿戴起來的,紅色的長擺叫做「緋袴」,然後係上「上指係」。


    其實還有「千早」,那是類似於外套的存在,但現在東京並沒有飄雪,那樣太悶了天羽琴不喜歡。


    換好了衣服後,天羽琴現在就變成了淺草神社的一名巫女,比起打工的巫女她有一點不同,那就是沒有時薪。


    而且淺草神社的巫女和淺草寺的巫女也並不相同,就像是內部員工和外包的區別。


    走出和室,看向主持,天羽琴跟在他的身後,這個下午是在淺草神社裏麵度過的下午。


    離別前的最後一眼,天羽琴又看了看那個高聳的樹,心想下次再見麵。


    後麵的庭院,半空中緩緩地落下一片綠葉。


    ……


    ……


    ……


    「下一站,淺草站」


    「下一站,淺草站」


    “好、好……好堵……”


    搖晃的電車緩緩停下,打開的車門走下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隨著離開的人流,早川望和早川鈴如釋重負地走出了這趟電車。


    他們艱難地擠出車站,不約而同腦海中都浮現出了一個念頭——人類是否有點多。


    早川望躬著身,兩隻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唿吸著新鮮空氣。


    剛剛在電車裏麵,他的左邊和右邊都是穿著體恤的成年男性,舉著手抓著電車杆,夾在中間的早川望對那個氛圍簡直讓人窒息。


    而他的身後是妹妹,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用手指抵著早川望的背,為了保護還未出現的電車鹹魚手他隻得堅守崗位。


    當然,如果淺草站再久一點的話,早川望可能就要犧牲了。


    而早川鈴扶著一旁的報時鍾杆,她的臉色也有些陰沉,壓著鴨舌帽的帽簷像是自閉了一般。


    作為東京最大最悠久的寺廟,淺草寺在節假日的人流量不必多言,每一個出名的景點背後都是人擠人的浪潮。


    也許黃金周的假期時間來這邊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太陽高高掛在天空上,淺草站附近人來人往,躲在車站附近的樹蔭下,兄妹二人神色各異。


    緩了一會兒後,早川望直起身,慢慢地拿出了手機看向導航,早川鈴也湊了過來,鴨舌帽的帽簷戳到了早川望的肩膀。


    早川望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後低頭。


    看著導航顯示,兩人還需要走個幾百米才能夠到淺草寺的入口——即雷門處。


    “迴去的時候還要坐電車嗎?”


    還未參拜,早川鈴就問出了這個問題。


    早川望看向她,隻能看見她的嘴唇,出遠門的時候她總是喜歡帶著一個鴨舌帽,好像怕被誰看見一般。


    不過轉念一想這樣也挺好,要是被事務所的星探看上,平凡的生活還會被打亂,早川望初來這邊沒少遇到這種事。


    “雖然我知道坐電車很難受。”早川望收起手機,“但是生活總是有波瀾的,而且正好可以體驗一下東京的熱情。”


    “我隻感覺到了熱。”早川鈴努努嘴。


    “……”


    早川望無奈,心想他也的確隻感覺到了熱,但是都踏在了淺草寺的周圍,現在迴頭未免也太笨蛋了。


    所以二人簡單地互相看了一眼,不用說話就明白了各自的心意。


    早川望長出口氣,走在前麵開路,在擁擠的人群中開辟出一條可供通過的路,像是走在叢林裏麵的領頭人。


    早川鈴跟在他的身後,她低著頭隻能看見走在前麵的腳,有時候走的太快跟不上,早川鈴就用手拉拉他的衣服示意,然後早川望放緩腳步。


    總之一路來到雷門,沒有出現什麽意外。


    抬頭看去,朱紅色的高大門,兩邊是圍在裏麵的雕塑,似神似鬼。


    雷門前懸掛著盞巨大的赤紅燈籠,黑底白字,而燈籠上的字也正是「雷門」二字。


    下午的陽光正值耀眼,春末夏初的季節裏,早川鈴的眼睛抬起,看著這氣派的一幕,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雷門?”


    “雷門。”


    一問一答,爾後又是沉默,因為早川鈴在好奇地看著周圍,早川望也是,兩個都沒有來過淺草寺的人正在欣賞這裏,美中不足的就是人的確有點多。


    對早川鈴來說,這是隻在書裏麵聽過的名字,她從沒想過會來這種地方。


    看見了兩邊似神似鬼的雕塑,早川鈴猶豫一下,伸出手指問:“旁邊那兩個雕塑是什麽?”


    “風神和雷神。”早川望沉默了一會兒,“這是人們為了祈禱風調雨順和五穀豐登而供拜的兩座神,而雷門也是在公園942年所建,不過幾經火災焚毀,現在這個是1960年重建的。”


    聽完早川望的講解,早川鈴沉吟了一會兒——


    “好醜。”


    “……”


    新奇的迴答。


    早川望一時語塞,看了眼麵無表情的早川鈴,心想雖然這個雕塑的確不好看,抽象的似神似鬼,但說出口就是另外一迴事了,而且來這裏求簽怎麽可以說神明的壞話?當麵砸場子就不怕抽出一個大兇欸?


    ——希望這些神明不要太小心眼。


    “話說老哥你是第幾次來?”早川鈴小聲問,“感覺很熟練的樣子。”


    “……”早川望想了想說,“保密。”


    其實他也是第一次來,不過查東西的時候看過幾眼就記下來了,要不是帶著早川鈴,他想自己應該一次也不會來著。


    “……”早川鈴用上懷疑的目光,然後嘀咕了什麽,不過早川望沒聽見。


    大概是在誇讚自己懂的很多——早川望如此認為。


    求簽還要往裏麵走一段路,穿過名為「仲見世通」的商業街,這條路上都是低矮的小賣屋,裏麵是各種淺草寺的特產亦或者小吃。


    商業街裏麵的人流少了一點,盡管還是很多。


    有賣江戶小團子的,人形燒小吃,還有賣麵具,掛飾,甚至還有雷門特產襪子…鬼知道為什麽這東西也能算作特產。


    早川望帶著早川鈴一直往裏麵走,走著走著衣服被拉了一下,側過眼看見的是一家小吃店,牌子是「櫻花團子」。


    早川望見狀眉頭略微抽動,要知道家裏麵帶來的那十來盒團子還未開動。


    “你想吃那個嗎?”


    早川鈴猶豫了一下:“想試試和老家的哪個好吃一點。”


    聽到這樣的迴答,早川望也不會吝嗇了,拿出錢包,帶著早川鈴走向那邊。


    來到店前,負責接待的居然是一位穿著女巫服的jk,雖然過來的時候也在其他店鋪裏麵看見了女巫,不過那一般都是賣伴手禮或禦守的店…


    點心店裏一般看見的都是擼起袖子的廚師,用專業的手法製作著美味的零食。


    她正在低頭照鏡子,哼哼著奇怪的樂曲,如果不是早川望輕咳了一聲,她估計還要欣賞一會兒自己的美麗。


    “伱好。”


    “——你好。”


    抬起頭的女巫店員說道,戴著美瞳,金色的卷發讓女巫服穿在身上更像是cosy服,她的語調也很輕鬆,完完全全沒有女巫的內核。


    “請問有什麽需要的嗎?”她問,然後看向早川望,眨眨眼睛。


    “可以幫我來一份……”早川望看了看價格表,然後出聲,“來一份中份的櫻花團子。”


    “好的,這邊收您700元~”女巫小姐換上甜甜的笑容,然後接著看著早川望,好像感覺到了眼熟,摸摸下巴。


    而簡單地找零過後,這位金色卷發的女巫小姐並沒有起身,而是後麵走出一位男人,不動聲色地開始製作櫻花團子,看上去前台隻是負責吸引目光。


    接著突然—,她“啊!”了一聲。


    “開超跑的帥哥?!”


    麵前的這個女巫突然驚唿到,讓正在和早川鈴聊天的早川望有點被驚嚇到——他迴過頭,看向那個女巫。


    對方已經站了起來,神色激動。


    “嗯…怎麽了嗎?”


    早川望一時間愣住,心想是櫻花團子售賣完了要說一聲抱歉?可那樣也不應該如此激動…


    而那位女巫——花久美興高采烈的開始解釋,在一番對話後,終於讓早川望想來起來,她並不是陌生人,而是有過一麵之緣的辣妹,在澀穀的街頭。


    看了看對方閃閃的眼睛,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裝扮,想來高橋優夜說的都是真話,淺草寺的巫女的確有很多好看的打工jk。


    雖說是相熟,但那隻是對高橋優夜,早川望和她隻是說過一句話的交情——不過辣妹都擅長自來熟。


    她一邊把櫻花團子遞過來,一邊掏出錢來,十分仗義的,拍了拍有料的胸口,說這份我請你們吃啦不用客氣…然後又小聲地問了一下早川望,旁邊那位是女朋友麽?


    早川望很欣賞這份仗義疏財,看著七百日元…不是,看著花久美的大方,稍微解釋了一下今天是和妹妹一起來淺草寺求簽的,然後便離開了這個店子。


    想來世界很大又很小,買個團子都能遇見江湖豪客。


    對於剛剛的經曆,早川望並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奇怪的是,身邊早川鈴吃了一口她想吃的櫻花團子後——


    “馬馬虎虎。”她悶悶地說。


    早川望迴過頭去,看著她手中拿著的盒子,原本有六個,現在隻剩下了三個。


    “馬馬虎虎嗎?…”


    早川望微妙地說,其實也有點好奇它是什麽味道,所以想了想,他問道:


    “那我嚐一嚐?”


    早川鈴沒有抗拒,把盒子遞給了他。


    早川望順手接過,上麵還有一個新的牙簽,叉在櫻花團子上,所以早川望直接拿起牙簽將那個團子送入嘴中。


    入口順滑,嚼開清甜,有種櫻花的味道,而且不算很甜所以不用怕吃很多個會膩掉…700日元的價格,早川望勉強認可了。


    所以咽下之後,早川望說道:


    “沒有啊,很好吃的。”


    他把盒子遞迴去,但是早川鈴看著他,猶豫了一下搖頭:


    “你吃吧。”


    “……”早川望感覺她有點不對勁,想了想又輕咳一聲,說道,“嗯,不過還是沒有老家的好吃。”


    “不是這個——”早川鈴停頓片刻說,“主要是你吃過的東西我不想吃了。”


    “……”早川望感覺自己被無聲的傷害到了,但這樣的傷害有沒有合適的反擊方法。


    他隻好收迴盒子,看著櫻花團子五味雜陳,最後一個人默默吃完這份。


    而身旁的早川鈴看著他吃完了剩下的櫻花團子,用手又戳了戳他的背。


    “味道怎麽樣?”


    “……嗯。”早川望想了想,用了妹妹的評價,“馬馬虎虎。”


    “明明就很好吃。”


    “……”


    “老哥你是第一次吃嗎?”早川鈴又問。


    早川望心平氣和地迴答:“嗯,第一次吃。”


    但想了想,他又追加說道,這次語氣略微憂愁:


    “不過,沒想到第一次好吃的櫻花團子,是吃別人剩下不要的。”


    “……”


    沉默了一會兒,早川望以為早川鈴會稍微抱歉一句,表達歉意,但實際上這個討厭自己的妹妹像是完全沒有心理壓力,甚至還像不好意思一般,輕輕地踢了一下自己的小腿。


    喂喂道歉的方式也太奇怪了吧。


    早川望心中吐槽,把垃圾盒丟到綠色迴收箱上麵,對老妹比出stop,旁邊的早川鈴也扭過頭,背對著老哥的時候悄悄略微鬆了口氣。


    再往前走的話就到淺草寺的本殿了。


    美好的五一要結束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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