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郡,平縣。


    並州軍馬開始更換軍旗,絳紅色的漢軍軍旗被藏好,換上了土黃色的黃巾軍旗。


    丁原騎上戰馬,頭裹黃巾,背後豎起大旗,上書“黑山伯”。


    就這樣,一支漢軍搖身一變,成了黃巾軍。


    丁原一聲令下,大軍開始行進,意圖劫掠河內郡,進攻虎牢關。


    ……


    平縣大營。


    這裏是丁原的後軍大營,兩千兵馬留守此處。


    呂布戴著鎖鏈,頭發披散,在囚車中一臉沮喪。


    忽然營外喊殺聲大震,一支百餘人的漢軍自北邙山方向殺來。


    呂布站起身,遠遠望去,為首兩個戰將,一男一女。


    這兩個人他都認識,女的是同鄉貂蟬,男的是往日的同僚雁門張文遠。


    “殺!”


    蹇美人騎著一匹棗紅馬越過營門口的路障,戰馬落地時,背後雙劍揮出,兩個並州兵的頭顱已經落地。


    張遼躍馬跟上,揮動長刀,一路砍殺。


    守營的並州兵還沒有反應過來,營門口的路障已經被禁軍拉開,一百來個禁軍殺入平縣大營。


    “敵襲!”


    營中吹起了號角,無數並州兵鑽出營房,湧向營門。


    很快,禁軍就被淹沒在並州兵中,隻有頭盔上的長纓不斷晃動。


    呂布緊緊握著囚車柵欄,這夥禁軍顯然是奔著救他而來,但看守他的全是丁原的親信,兵力也不少,哪有那麽容易救他脫難。


    蹇美人的戰馬中了幾矛,漸漸失去體力,終於轟然倒下。


    “是個娘兒們,殺了她!”


    話音一落,蹇美人擲出短劍,正中喊話那人咽喉。


    “殺啊!”


    又一個並州兵衝來,一杆冰冷的長矛正中蹇美人左肋。


    並州兵正在得意,隻見蹇美人微微一笑,雙手抓緊長矛,後退一步身體上仰,直接把那並州兵連人帶矛舉了起來。


    並州兵已經慌了神,在空中緊緊抓住長矛不敢鬆開。


    張遼騎著戰馬橫衝直撞,長刀左右揮砍,一直衝到呂布的囚車前。


    “奉先,你真的被丁原囚禁了嗎?蹇美人告訴我時,我還不相信。”


    呂布怒聲道:“文遠你怎麽來了?快帶貂蟬殺出去,這裏有兩千守軍,晚了你們就出不去了。”


    張遼猛然一愣,跟他一起殺進來的明明是蹇碩的妹子,呂布為何喊做貂蟬?


    管不了這麽多了,張遼揮刀砍向牢籠上的鐵鏈,一陣金鐵交鳴聲中,火花四濺。


    張遼正想揮出第二刀,忽然感覺胯下一沉。


    兩個並州兵拿短戈鉤斷了馬腿。


    張遼滾身下馬,壓住並州兵的短戈,一揮長刀,兩個並州兵胸口裂開,齊聲仰麵倒地。


    “吾乃雁門張文遠,不怕死的上來一戰。”


    並州兵持刀衝來,用盡力氣砍出一刀,磕在張遼的長刀上,隻感覺自己的刀瞬間沒了力道。


    再反應過來時,咽喉一涼,緊接著是火辣辣的疼痛。


    想張嘴叫喊,嘴裏卻滿是血漿,發不出任何聲音。


    圍攻張遼的並州兵被嚇了一下,頓時停止的動作。


    呂布站在高處,縱觀戰場,他倒不擔心張遼的武藝,隻擔心遠處那個被亂兵包圍的女將。


    一個女子拿什麽刀劍,這戰場也是她能上的嗎?


    過了一陣,呂布有些驚訝,這個女子全然不是他想像的那般柔弱。


    “噗!”


    蹇美人從並州兵咽喉上拔起長劍,整個人已經浸透在血色之中。


    這個女子好像有不死之身一般,在一輪輪圍攻中殺出。


    不一會兒,並州兵已經從圍攻變成了防禦,又沒多長時間,便從防禦變成了潰退。


    隨著幾聲清脆的金鐵聲,囚車的枷鎖被砍斷,張遼釋放了呂布。


    囚車牢籠打開那一刻,整個戰場忽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並州兵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呂布的身上。


    終於,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並州兵的軍心,並州兵開始放下武器。


    呂布撿起一把長矛,站到高處,大喝道:“並州刺史丁原,多年來養寇自重,欺上瞞下,爾等若有悔悟,便與我匡扶漢室,誅殺丁原,否則,這就送爾等去黃泉。”


    ……


    陳留郡。


    自黃巾之亂以來,陳留郡飽受摧殘。黃巾軍知道,自己橫豎是打不過虎牢關的,沒有哪支黃巾軍有割據陳留的想法,總是搶完就走。


    陳留郡沒有什麽割據勢力,多是一些士族和流民組織的義勇團體。


    曹仁帶兵進入虎牢關,夏侯淵帶兵進入陳留城後,民心稍稍安定,各方義勇軍來投,又增加了五六千兵馬。


    另一邊的夏侯惇可就頭疼了,潁川郡的大小黃巾軍割據勢力數不勝數,他得一個山頭一個山頭的剿滅,兩千兵馬完全不夠用。


    沒過幾天夏侯惇就招架不住了,寫信給曹仁和夏侯淵,請兩人支援兵馬。


    信發出去不久,先是曹仁和夏侯淵派兵馬趕來。


    沒過多久,曹仁和夏侯淵也一起到了。


    兩人已是丟盔棄甲,神情凝滯,好似都不願意活了一般。


    ……


    雒陽東門。


    一個背插小旗的騎兵,快馬入城,城門校尉關羽,立即唿喚軍士,清理街道上的人群,給騎兵讓路。


    快馬絕塵而去,直衝洛陽皇宮。


    進了上東門,這個騎兵甚至都沒有下馬,騎馬直接在公道衝刺,當真嚇壞了宮道上的侍衛們。


    入了朱雀門,這個騎兵方才想到自己壞了規矩,一邊跑步,一邊扔下佩劍,在皇宮裏繼續衝刺,直衝德陽殿。


    “報……”


    騎兵的聲音響徹寂靜的宮殿,聲音由遠及近,聽得所有人一陣心驚。


    到了門口,這騎兵已經用盡力氣,才有侍郎接了書信。


    這名侍郎不敢怠慢,直接步入宮殿。


    曹操正帶著一班侍郎審閱尚書台送來的奏表,早被騎兵急促的聲音吸引。


    隻見侍郎將一卷竹簡,呈到案頭。


    周圍處理公務的侍郎們,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


    這種急件,內朝的官員都有權查看,不過也要等上官先看了。


    曹操被眾人目光凝視,沉聲道:“都各自忙手頭的工作,不要大驚小怪。”


    侍郎們遭到訓斥,隻能強壓心頭的好奇,繼續審閱公文。


    曹操把竹簡放在書案一頭,拿小刀取下繩子上的蠟封,緩緩展開。


    隻見曹操的眉毛瞬間扭成了一團,總有一種要咳卻咳不出來的感覺。


    和曹操熟絡一些的鍾繇稍稍靠近曹操,看了一下曹操手裏的書簡,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其他幾個侍郎見兩人呆立在原地,也都忍不住過去看。


    荀攸驚唿:“此等大事,還得啟奏陛下,請他決斷。”


    鍾繇道:“不知道陛下看了這封急奏,能不能承受得住。”


    曹操掃視了一下周圍官員:“此番罪過,在某一人,某當以死謝罪,陛下隻有托付給諸位了。”


    鍾繇急道:“曹將軍,這是哪裏話?出兵潁川陳留,是內朝公議,陛下點頭的,現在出了禍端,也不能追究你一人的罪過。”


    荀攸輕聲道:“郭嘉自那日朝議後,得到了陛下的青眼,服侍在陛下一側,曹將軍可找郭嘉,一來問問他,有沒有什麽計策補上過失,二來也可以請他美言幾句。”


    曹操點了點頭:“也隻好如此了。”


    ……


    曹操徑直前行,走到芳林園外,方才止住腳步。


    再往前走便是後宮,沒有陛下允諾,外人不能擅入。


    值守寺人見了曹操,詢問何事,曹操請趙忠出來相見。


    片刻後,趙忠懶洋洋出來,見了曹操,遠遠一拱手,步出芳林園。


    曹操把趙忠拉到一邊沉聲道:“趙公公,救我!”


    趙忠嘴角微揚:“喲,曹將軍總領內朝,得意得緊,便是昔日的張公公也不曾比你風光,咱家哪能救您的命啊?”


    曹操從袖子裏掏出來一枚金餅,塞到趙忠手裏。


    趙忠頓時一臉怒色,拿了金餅,四下一觀望,塞進袖子裏:“曹將軍,別怪咱家沒提醒你,陛下性情大變,最煩這些私相贈予之事,下次可不許了。”


    曹操躬身道:“公公說的是,在下想見一見郭嘉,請公公請他出來。”


    趙忠拱手一拜,迴了方林園,片刻後,郭嘉走了出來。


    “奉孝,救我!”


    郭嘉接過曹操手中的書簡,看過以後,歎息道:“曹將軍,虎牢關是天下第一關,楚漢爭霸時都沒有丟掉,竟然讓你曹家人給丟了,你曹家人倒是丟得徹底,不光丟了虎牢關,還丟了陳留郡。”


    曹操急道:“奉孝,這事確實怪曹仁、夏侯淵,他們私自調動兵馬去潁川郡,導致虎牢關、陳留郡空虛,這才被黑山軍趁虛而入。”


    郭嘉拱手道:“曹將軍,潁川雖為在下的家鄉,但收複那裏也不急於一時,還是你家那兩位將軍急功近利。”


    “奉孝所言極是,眼下還得設法收迴虎牢關、陳留郡,還請奉孝想個辦法。”


    “曹將軍迴德陽殿稍等,待我稟告陛下,想一個萬全之策。”


    ……


    芳林園。


    劉備拉著蹇美人的手,一陣憐惜,蹇美人此次歸來,帶來了丁原化身黃巾軍,攻擊河內、陳留二郡的消息。


    “美人受苦了,你看這手上,全是傷,朕真不該讓你涉險。”


    蹇美人一邊哭泣,一邊道:“那日我去策反,被丁原發現,好在有華太醫給的麻沸散,我撒在了頭發上,要不就被那丁原老賊得逞了。”


    一旁,張遼全身束甲,單膝跪地,聽著蹇美人說話一陣疑惑。


    這女子明明是手持雙劍,殺穿了平縣大營,怎麽到了皇帝麵前,反而開始賣慘。


    劉備問蹇美人,護送她出來的武將是何人。


    蹇美人道:“他叫張遼,我哥哥派他暗中跟隨我,要不是他接應,臣妾就與陛下天人永隔了。”


    劉備有些訝異:“張遼,你什麽時候成了蹇碩的部下了。”


    張遼拱手道:“迴稟陛下,末將去年和同僚張揚一起,被並州刺史丁原舉薦入雒陽,編入上軍校尉部。”


    劉備一凝眉:“你是丁原的人?”


    張遼身體一怔,伏地道:“末將……末將……”


    “文遠,不必解釋了。”劉備起身扶起來張遼:“你若真的心向丁原,朕的頭早就不在了。”


    蹇美人道:“陛下,丁原手下的主簿呂布說要投奔朝廷,沿著黃河追殺丁原去了。”


    劉備猛一迴頭:“什麽?你說呂布要投奔朝廷?”


    緊接著,劉備頭皮一麻,好像有什麽東西哽在喉嚨裏,久久不能言語。


    “那日臣妾跟你說的文官,叫呂布,你忘了嗎?”


    劉備承認,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但是想到前世的痛苦記憶,還是久久不能忘懷。


    在徐州被呂布背刺那一下,太痛了。


    一旁的貂蟬聽到呂布的名字,眼神裏卻滿是仰慕:


    “呂布可是一個大英雄,他號稱飛將,威震雁門,戎狄們沒有不怕他的,如果呂布來投,當真是陛下的洪福呢。”


    劉備尷尬一笑:“是嗎?”


    正說著,郭嘉走來,手裏拿著一份急奏。


    劉備接過來一看,歎了一口氣:“還好曹仁、夏侯淵、夏侯惇人沒事,兵馬損失也不多。”


    郭嘉問道:“要不要向曹仁、夏侯淵問罪,畢竟是他們擅自調動虎牢關、陳留郡守軍,才丟了兩地。”


    劉備揮了揮手:“丟點地盤就問罪,以後就沒人敢打仗了,真是沒想到,丁原居然有兩張皮,以前還以為他死得冤枉。”


    劉備自然是知道虎牢關的地位,但現在問曹家人的罪還不是時候,雒陽城將近一半的兵力被曹家人帶出了關,沒法問罪。


    從蹇美人探查的消息看,丁原手裏有三萬兵馬,他占據虎牢關,就如同一柄利劍懸在雒陽頭頂。


    郭嘉道:“陛下,叛軍雖有三萬,但河內郡、陳留郡有三十多個縣城,叛軍要堅守關隘,還要攤開劫掠,各地沒有多少人。”


    “應當速速出擊,沿途收攏郡縣兵馬,並邀曹仁、夏侯淵、夏侯惇北上夾擊。趁著虎牢失陷的消息沒有傳到雒陽,速速收複失地。”


    劉備起身,活動了一下臂膀:“趙忠,把關羽給我找來。”


    “諾!”


    “張遼。”


    張遼上前一拱手:“在!”


    “聽說你也是弓馬嫻熟。朕封你為助軍校尉,今天朕帶著你和關羽一起去打獵,看看咱們誰更厲害一些。”


    “打獵?獵什麽?”


    “獵狐。”


    ……


    雒陽城東門。


    旌旗招展,戰馬嘶鳴。


    劉備騎著幽州駿馬,身穿金色鎧甲,絳紅色的披風隨風飄揚。


    熟悉的感覺又迴來了。


    劉備身旁,關羽、張遼各領一千騎兵在城外列陣。


    眼下最重要的是穩住軍心、民心,必須主動出擊,迎戰丁原。


    劉備身旁,騎著戰馬的趙忠有些惴惴不安:“陛下,你不要騙老奴,這是去狩獵嗎?老奴怎麽看著像是要禦駕親征啊?”


    劉備沉聲道:“你說對了,朕就是要禦駕親征,要是不說狩獵,盧植那一幫人指不定要怎麽鬧呢。”


    趙忠頓時臉色鐵青:“陛下萬萬不可啊,你身係社稷安危,萬萬不可涉險。”


    劉備拍了一下趙忠:“你不要廢話了,朕出都出來了,還能再迴去嗎?”


    隨後,劉備朗聲道:“今日皇家狩獵,朕和愛卿各領一千騎兵,見到獵物,隻管射殺,不許戀戰,要讓狐狸們知道,隻有忠於大漢這一條路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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