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柒收迴思緒,凝眸看向眼前之人,語調有些虛弱:“你怎會在此時出現?”


    雲時卿道:“路過,察覺到殺氣就進來了。”


    柳柒目露疑色,卻沒再問,轉而說道:“這人是執天教教主沐扶霜,他手上那串鈴鐺似乎可以操控蠱蟲,我隻聽了一聲便痛苦不堪,渾身猶如被利物撕裂。”


    雲時卿動了動:“那串鈴鐺叫做‘飛霜榴火’,可控百蠱,鈴聲響時,方圓十裏的蠱蟲皆有所感應。你離他近,體內蠱蟲倍受影響,所以才會這般難受。”


    柳柒疑惑道:“你怎會如此清楚?”


    “瞎猜的。”雲時卿將他推倒在床,欺身壓去,“大人這個時候要做的應當是疏解蠱毒,其餘之事容後再議罷。”


    “等一下,你”話音未落,柳柒猝不及防地咬緊了齒關,將到嘴的聲音壓在舌下,“雲時卿,停……”


    扣在雲時卿臂膀上的手無力滑落,帳幔急促搖曳,並幾聲裹挾蠱香的吟哼,甚是旖豔。


    雲時卿的雙臂撐在他的肩側,甫一瞧去,兩人俱都衣冠楚楚,絲毫不像是在行疏解之事。


    嚐到陽氣的滋味後,柳柒腹部的痛楚逐漸減緩,一股沒由來的爽利從腰際漫開,衝擊著他的四肢百骸。


    因欲念之故,蒼白的麵頰總算恢複了幾分血色,甚至更為糜豔。


    雲時卿居高臨下地凝視著他,動作間緩緩開口:“我沒想占你便宜,隻是替你續命罷了。”


    柳柒一言不發地瞪著他,眼裏盛滿了“見鬼”二字。


    【作者有話說】


    寫了一晚上,俺的胃也疼了一晚上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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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莫問府中客


    一夜春雨潤澤, 被飛霜榴火操控的蠱蟲總算得以壓製,兩人唇上、麵上、身上沾染的血跡業已清洗妥善。


    雲時卿止穿了一件白色的中單,衣襟略有些鬆散, 胸口處攀爬著幾道新鮮的撓痕, 盡顯曖昧。


    被蠱毒折磨得半死的丞相大人此刻正側臥在床, 單手枕於頰邊, 眼皮緊閉,儼然已經熟睡。


    雲時卿沒去打擾他,亦未在此留宿, 穿好衣物後趁夜離去。


    迴到府上已近四更, 朱岩守在耳房將睡未睡, 冷不丁聽見動靜,當即掌燈步入內室:“少爺, 您迴來了。”


    雲時卿隨手倒一杯冰涼的茶水飲下:“你可曾聽過司不優這個名字?”


    “司不優?”朱岩冷不防被提了問,蹙眉道, “是江湖人士嗎?”


    “不知,”雲時卿搖了搖頭, “今夜在相府與沐扶霜交手時,他說我的劍法頗為熟悉,還問我是否師承司不優。”


    彼時柳柒蠱毒複發,正苦痛難當, 想來應該沒有聽見沐扶霜的話。


    朱岩道:“您的劍法和柳相的刀法均出自天機先生之手, 與那個什麽司不優毫無關係。”


    朱岩的一番話令雲時卿怔住他拜入紫薇穀天機先生門下已有二十餘年了, 可他對師父卻了解甚少, 除了“天機先生”這個名號之外, 旁的一無所知。


    天機先生雖然武功高強, 但他在江湖上並無半點名聲。昔年柳柒和雲時卿還曾私下裏探討過師父, 言他定是惹了什麽仇家隱居於紫薇穀,與那些行跡江湖聲名顯赫的大俠截然不同。


    紫薇穀遠在徽地,位置極其隱蔽,無論是揚州柳氏還是金陵雲家都不可能尋到那個地方去,除非……有人刻意安排。


    二十年都不曾細究的問題,現在再一迴想,自己的這位師父或許真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半晌後,雲時卿吩咐道:“你明日去查一下‘司不優’這個人。既然他曾與沐扶霜交過手,定然不是什麽無名之輩,查起來應該不費勁。”


    朱岩頷首道:“屬下遵命。”


    *


    端陽來臨,整個汴京城都掛起了艾葉和菖蒲,朝中官員可休沐數日,安心與家人歡度佳節。


    左相府闔府上下都充盈著艾草的味道,柳柒聞之不適,便讓下人將後院的艾葉撤走,隻掛些菖蒲和蒜頭即可。


    昨夜體內的昆山玉碎蠱被強製喚醒,讓他體會到了何為“生不如死”,現下雖已得到疏解,可身體卻不及往日那般精神。


    吃了兩杯清茶後,他備上禮品乘轎來到韓府,本想向韓瑾秋打聽一下沐扶霜之事,孰料大理寺少卿沈離也在此處,兩人正在花廳內包粽子。


    在昭元帝下旨禁掉科考座主這一陋習之前,沈離就已拜韓瑾秋為師,這些年受他點撥,從開封府推官至大理寺少卿,可謂是青雲直上。


    沈離見到貴客,匆忙淨了手,起身對柳柒揖禮:“下官沈離見過柳相。”


    韓瑾秋笑道:“柳相大駕光臨,怎不提前知會一聲?”


    “閑來無事,特來韓禦史府上討杯熱茶吃。”柳柒微微一笑,並將手裏的物品交到韓瑾秋手上,“此番來得突然,隻備了一點薄禮,還請韓禦史勿要見怪。”


    “柳相言重了。”韓瑾秋知他無事不登三寶殿,但礙於沈離在場就沒有點破,接過禮品後又道,“柳相來得巧,我與泊舟正在包粽子,已差人送了一籠到後廚,估摸著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出鍋了。”


    柳柒也不著急,便應了下來,正好韓府還未懸掛艾草人,空氣中浮蕩著清淺的檀香氣息,頗具寧神之效。


    不多時,府上侍婢將蒸熟的粽子送至花廳內,熱氣裹著甜香撲鼻而來,引人垂涎。


    韓瑾秋和沈離相繼解下攀膊,與柳柒一塊兒淨了手,旋即剝開粽葉開始享用香粽。


    這些粽米裏添了不少蜜餞棗幹兒,甜蜜爽口,柳柒管不住嘴,接連吃了兩三個,直到發膩方才止休。


    韓瑾秋看了他一眼,而後對沈離道:“泊舟,你去東院酒窖將我去歲釀的那壇黃酒取來,順道找張伯要點兒雄黃粉。”


    沈離一直惦記著老師釀的黃酒,聞言興衝衝地應了聲“是”,當即起身往東院走去。


    將他支開後,柳柒立刻道:“今日冒昧來訪,還請韓禦史勿要見怪。”


    韓瑾秋問道:“大人前來所為何事?”


    柳柒道:“執天教教主沐扶霜來到了京城,此事是否與韓禦史有關?”


    韓瑾秋聞言一怔:“什麽時候的事?”


    柳柒道:“昨晚戌時前後,他手上有一串蠱鈴,據說可控百蠱,我體內的昆山玉碎被他喚醒,比以往蠱發之時更為嚴重。”


    韓瑾秋麵色沉凝,遲疑了好幾息方才開口:“柳相那日找到我之後,我就派前往執天教送了一封密信,問他是否煉製出了解蠱之藥、以及是何人向他索取了昆山玉碎,沒想到他竟會親臨汴京。”


    柳柒蹙眉:“韓禦史可有告訴他,此蠱種在我的體內?”


    韓瑾秋搖頭:“韓某並未言明,但是他手上那串蠱鈴可以探尋到蠱蟲的存在,昆山玉碎這種禁蠱最能受其感應,為其所控。”


    柳柒心下一凜,隨後又道:“我昨晚問過沐扶霜,但是他說向他取蠱那人戴著麵具,無從知曉身份姓名。”


    “他在騙你。”韓瑾秋道,“沐扶霜何其高高在上,能得他接見之人,身份必然非比尋常。”


    柳柒神色冷凝,不再言語。


    少頃,韓瑾秋歉疚地道:“此番害柳相受苦,是韓某之過。韓某與沐扶霜之間有一些舊怨,當初韓某便是因此離了教,並說過此生不再與他有任何聯係……沐扶霜這次多半是因我而來,他尋到你,純粹是為了滿足自己掌控他人生死的樂趣。”


    沉吟片刻,柳柒問道:“他會殺你嗎?是否需要向陛下言明,讓陛下派一些禁衛前來護你周全?”


    韓瑾秋笑道:“他若是鐵了心想殺一個人,縱然是大羅神仙也攔不住。柳相放心,他大概不會要我的命。”


    柳柒點點頭,又道:“近日端午臨近,府上備了不少艾草,我聞著極為難受,譬如乏力、無精打采、腹部微痛等,莫非艾草是蠱蟲的克星?”


    韓瑾秋道:“昆山玉碎蠱乃是用百餘種毒物的陽-精佐以壯陽藥草提煉而成,其中便有幾種毒蟲懼怕艾草,你能有此反應實屬正常。”


    柳柒靜默幾息,還想再問些什麽,卻見沈離抱著一壇酒進入了花廳,兩人心照不宣地終止談話,韓瑾秋一改方才的沉凝,眉眼綻出幾分淺笑:“還未進屋我就聞到了酒香,莫非你偷吃了?”


    沈離麵頰倏然一紅,嘴裏狡辯道:“老師誤會了,學生並未偷嚐,隻是撒雄黃粉時不慎濺出些許,讓衣衫沾了酒香。”


    黃酒的香氣十分溫和,帶著幾分甘甜,令人迫不及待想要開壇品嚐。


    然而柳柒體內有一蠱,遇見酒氣便止不住地躁動,他不敢再此停留,遂起身請辭:“多謝韓禦史與沈少卿的粽子,我還要去二殿下府上拜訪,便不叨擾了。”


    沈離開口挽留:“柳相吃杯酒再走吧,老師釀的黃酒最是爽口,下官一年到頭就隻能嚐這一迴。”


    韓瑾秋忙出麵打圓場:“柳相既是去拜訪二殿下,我們就不留他了,晚些時候我再釀一壺黃酒親自去相府拜訪。”


    柳柒笑道:“多謝韓禦史。”


    黃酒的香氣令他倍感不適,這種狀態自然不能去趙律白府上拜訪,方才也隻是拿他做脫身理由罷了,柳柒並未放在心上,轉而乘轎迴到相府。


    誰知還未踏入正門就被門房小廝告知,二殿下趙律白已經來到了相府,此刻正在後花園裏吃茶。


    柳柒當即往花園趕去,果真在石亭裏見到了趙律白。


    他疾步走近,撩袍邁上石階,拱手揖禮道:“臣柳柒問殿下安。”


    趙律白長發半束,笑時少年氣十足:“無需多禮。”


    柳柒在石桌另一側坐定:“殿下腿傷未愈,不宜走動,今日來臣府上可是有要事?”


    趙律白眉梢一蹙,擔憂道:“聽說你府上昨晚有賊人闖入,護衛們皆奈何他不得,你有沒有受傷?”


    柳柒抬眸,不由失笑:“殿下的消息還挺靈通的。”


    趙律白沉聲道:“你就莫要與我打馬虎眼了,隻需告訴我有無受傷即可。”


    許是見他動了脾氣,柳柒亦不再打趣:“有勞殿下記掛,臣無礙。倒是殿下的腿,太醫叮囑過讓您靜心在府上休養,至少要一個月之後方可下地走動。”


    趙律白凝目看著他:“我放心不下你,得知消息後就趕過來了。”說罷握住他的手,語調漸漸放柔,“硯書,我很擔心你。”


    柳柒愣了愣,不露聲色地抽迴手:“殿下仁愛,臣感激不盡。”


    趙律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半晌沒再開口。


    桌上的茶水已經轉涼,柳柒起身提著茶壺,說道:“殿下再此稍等片刻,臣為您換一壺熱水。”


    話畢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雖說以往他和趙律白走得很近,這位殿下也待他極好,可今日的殿下卻出奇反常,無端給人一種曖昧的錯覺。


    柳柒比趙律白年長七歲,這位殿下雖是皇家血脈,然而柳柒卻打心裏將他當做弟弟來對待,除了恭敬之外餘下的則是疼愛。


    然而近段時間內……


    他不敢細想,提著茶壺在後院待了許久,再迴到花園時,趙律白竟已不再石亭裏。


    此時一名侍女經過,柳柒問道:“二殿下去了何處?”


    侍女道:“迴柳相,二殿下已經離開了。”


    柳柒放下盛滿沸水的茶壺,在亭中靜坐片刻方才前往書房。


    這日傍晚,雲時卿悠悠然在寢室裏編織五色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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