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陳翊打算去看維元若香以及鬆本長豐的方劑時,一直被他拉著手的許濟沉聲道:“去拿紙筆過來。”


    “嗯?”


    聽完翻譯後的陳翊怔了怔,想不通這老頭為什麽突然會指揮到他頭上。


    “你不是要簽名嗎?”許濟迴答道。“我現在就簽給你。”


    “不好意思,我現在又不想要了!畢竟我並不認識你們的韓文,拿來也是廢紙。”陳翊笑了笑,起身直接朝維元若香身邊走去。


    他現在很擔心維元若香所寫的最後一張方劑,需要趕緊求證一下對方是不是注意到了和解少陽這個關鍵。


    “……”


    許濟的嘴唇哆嗦了幾下,氣的差點岔氣。


    他知道陳翊並不是真心想要簽名,可是他又不能落下什麽口實,於是隻好就順手推舟,給陳翊一個麵子。可不料對方完全不按照套路來,當麵就迴絕了他。


    “爺爺!”一邊的許繼昌急忙攙扶住許濟。


    “沒事!”許濟深吸了兩口氣,勉強平靜了下來。


    以他的年齡,實際上早就已經練到了寵辱不驚的地步。可是不知道怎麽迴事,在麵對陳翊的時候,他明顯的有些沉不住氣。


    莫非是因為許繼昌的關係?


    “許先生,情況怎麽樣?”鬆本信奈上前問道。


    陳翊和許濟的小動作他可都看在了眼裏,但是卻隻能幹著急。其實許濟與鬆本信奈之間的暗語他都清楚,但他卻不敢擅自出手,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把握能寫出一張能夠完全勝過古方派的方劑。


    “應該沒問題。”許濟迴答道。“我已經說了一大半方劑,隻剩下兩味和胃的藥材沒有來得及講出來,不過想必他應該能自己補全。”


    答案聽上去似乎還不錯,可從許濟的神色來看,顯然並不能肯定。


    想要從方劑中分析出問題並不難,找出兩味和胃的藥材也很簡單。可是想要組合的完美,就需要一定的功夫了。


    許濟也與鬆本信奈有過接觸,對其能力倒也知道一些。他相信給出一定的時間,鬆本信奈也能拿出一份完美的迴答。可是剛剛的時間對鬆本信奈來說稍微有些倉促,而且場合的不同多少也會給他帶來一定的影響。


    能否真的成功,就目前的情況來說,還是一個未知數。


    “先去看看吧!”鬆本信奈點頭道。


    ……


    陳翊和許濟兩人收到評斷的邀請,完全與他們之間的知名度以及能力相關。


    至於許繼昌,自然就沒有這個資格了。


    看著與許濟站在一起的陳翊,許繼昌心中的妒火也越來越旺盛。


    這兩年的時間,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勝過陳翊。尤其是在感受到精氣,並且將其運用到火針中之後,許繼昌心中的信心更足了一些。


    許繼昌暗下決心,哪怕是爺爺反對,他這次也要再次向陳翊挑戰。


    ……


    三張方劑的評斷並不困難,尤其是對包括陳翊與許濟在內的幾人來說,更是看上一眼就能分辨出好壞。


    第一張方劑最為簡單,隻要方劑中出現益氣解表的元素,幾乎都可以算對。而維元若香與鬆本長豐在這一項上也都很好的找到了重點,孰優孰劣倒是並不好判斷,於是眾人都給出了平局的結果。


    第二張相對第一張來說,難度有所提升,但也有限的很。


    表裏雙解的古方,較為常用的一共有四種,分別是防風通聖散、大柴胡湯、葛根黃芩黃連湯、疏鑿飲子。


    若是加上維元尚屋最後那個患者咽喉不利,涕唾粘稠的條件,最為符合的就是防風通聖散,隻需要在其中添上一味利咽而又不與通聖散其他藥材有衝突的藥材就行。


    維元若香的答案也正是如此。


    反觀鬆本長豐,他這一題所開出的方劑倒也合適,而且其中所用的藥物還比維元若香少了兩味。不過他的方劑用藥過激,開出了瀉下逐水,通利二便的‘商陸’。


    商陸這味藥苦寒有毒,服用時會引發一些身體的不良影響。而維元若香開出的通聖散較為溫和,見效雖慢,可是患者並不會感覺到不適。


    這一題兩人可以說都沒有問題,綜合一切的因素,眾人又給出了平局的結果。


    實際上,這種類型的評斷,沒有人敢弄虛作假。


    畢竟場上見證者人數不少,方劑又被白紙黑字記錄了下來。若是有人敢不秉著公正的態度,個人名譽會遭到極大的損失。況且,周圍還有攝像機正在拍攝。


    前兩個項目都是平均,焦點自然被集中到了第三張,也就是最難的這個方劑上。


    維元尚屋複述了一遍考題,出聲道:“這道題需要清膽和胃,並且重點在於和解少陽,緊扣這個主旨的方劑都算通過。”


    接著,維元尚屋拿出了維元若香所寫的方劑。


    陳翊看了眼站在身後的維元若香,笑著點了點頭。他在過來之前已經問過,維元若香寫出的正是具有和解少陽,清膽利濕的和解劑‘蒿芩清膽湯’。


    能治療這種症狀的古方自然不止是蒿芩清膽湯這一種方劑,不過僅從適用的角度考慮,饒是陳翊一時間也想不出一個能夠勝過蒿芩清膽湯的古方。


    如果是寫出一個能夠完全勝出蒿芩清膽湯的時方,倒也並非不可能,隻是短時間內難度很大。


    許濟在聽完翻譯介紹,又將方劑中的藥材一一確定了一遍之後,有些驚詫的看了眼維元若香,心裏倒是有些佩服這個小女孩。


    雖然可以將古方派的治療方式當作一定程度上的照抄,可是這種程度的抄襲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了。


    對於一個醫生來說,能麵對疾病開出正確無誤的方劑,就已經可以說是杏林高手了。他在維元若香這個歲數的時候,似乎根本達不到對方這個水準。


    不過他給鬆本長豐的方劑比起蒿芩清膽湯雖稍有不及,但勉強也能算是平手。而且從眼下的局勢來看,平手似乎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等到眾人依次看完方劑,維元尚屋又拿出了鬆本長豐所寫的方劑。


    香附半斤,蓮子心三兩,人參三兩,半夏三兩,生薑三兩,大棗十枚。


    許濟剛聽完翻譯,臉色便變得難看了起來,剛剛都是搶先發表見解的他這次反常的沉默了下來。


    方劑是出於他手,他當然要比其他人更了解方劑的問題。剛剛他被陳翊打斷,少說的和胃藥也被對方補全,方劑中的半夏、生薑正是和胃降逆止嘔的輔藥。


    乍看上去,方劑好像完全沒有問題。可是實際上,鬆本長豐卻漏寫了甘草這味使藥。


    仔細的迴憶了一下,許濟這才想起,剛剛他剛對鬆本長豐提示完甘草,手便被陳翊抓住。想必鬆本長豐在見到這樣的場景時,心裏害怕,所以疏忽了。


    一張完整的方劑中,使藥的效果或許很小,但卻是少不得的。不然的話,輕則藥效難以保證,重則方劑的主治方向都會出現偏差。


    鬆本信奈見許濟沉默不語,主動出聲解釋道:“方中香附入肝膽經,透泄與清解少陽之邪,並能疏泄氣機之鬱滯,使少陽之邪得以疏散。蓮子心清泄少陽之熱,香附之升散,得蓮子心之清泄,兩者相配伍,而達到和解少陽的目的。膽氣犯胃,胃失和降,佐以半夏、生薑和胃降逆止嘔。邪從太陽傳入少陽,緣於正氣本虛,故又佐以人參、大棗益氣健脾,一者取其扶正以祛邪,一者取其益氣以禦邪內傳,俾正氣旺盛,則邪無內向之機。參、棗扶正,且能調和諸藥。方劑以和解少陽為主,兼和胃氣,實乃良方。”


    “……”


    維元尚屋緩緩點頭,讚成了鬆本信奈的說法。


    “與蒿芩清膽湯相比,此方非但治病又兼和補養,勝出一籌,不知道各位同意嗎?”


    鬆本信奈問了一聲,又將目光轉向了許濟,等著對方附和。可許濟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一幕,仍舊低頭不語。


    許濟並沒有反對鬆本信奈的話,但也沒有讚同,顯然是選擇了明哲保身。


    實際上,與蒿芩清膽湯相比,說這張方劑勝出實在有些勉強。參、棗除扶正之外,補養的情況少的可憐,完全忽略掉也不為過,況且現在方劑還缺少一味使藥。


    不過場上一共有四位評委,隻要鬆本信奈能說服其他人,他的意見好像也就不重要了。一旦有人事後翻舊帳,想要在這件事對他進行攻擊,許濟也有更好的推辭方法。


    維元尚屋長歎了一聲,有些遺憾的看了眼自己的女兒。


    他並沒有注意到鬆本長豐有作弊的行為,還以為純粹是對方的能力。至於方劑中所缺少的項目,他根本就沒有察覺出來。


    “既然大家都不說話,那就表示讚同了這個說法。”鬆本長豐微笑著說道。“既然如此,我現在就宣布,第一局我們時方派鬆本長豐……”


    “等一下。”


    就在鬆本長豐想要宣布勝利,底下觀戰的時方派成員已經準備好歡唿的時候,站在一邊默立了半晌的陳翊忽然露出了笑容,搖頭說道:“這張方劑好像有些問題。”


    “有什麽問題?”一邊的維元尚屋立即問道。


    “希望你能想清楚在說話,現場可是有攝像機記錄的,不要最後貽笑大方。”鬆本信奈臉色沉重的說道。


    “我要是不阻止的話,恐怕最後才會貽笑大方。”陳翊緩緩開口問到:“許先生,你說是不是?”


    “……”


    許濟眼皮跳了跳,仍舊沒有迴答。他並不確定陳翊是不是真的發現了什麽問題,所以並不敢出聲主動將缺點暴露出來。


    這種類型的評斷其實很難全麵兼顧,尤其是在方劑沒有大問題,隻是缺少了一味使藥的情況下。比如現場的鬆本信奈以及維元尚屋兩人就都沒有發現什麽問題。


    原本已經鬆了口氣的鬆本長豐也因為陳翊的話又重新變的緊張了起來,滿是無助雙眼的瞥了眼給他提示的許濟。


    以他的能力來說,將兩味和胃藥補全,已經算是超水平發揮了。至於其中究竟有沒有什麽問題,他完全看不出來。


    “到底什麽地方有問題?”站在陳翊身後的維元若香出聲問道。


    “你又沒有覺得這張方劑和一張古方很像?”陳翊笑著反問。


    “和一張古方很像?”


    維元若香蹙眉看了一陣,忽然驚聲道:“小柴胡湯!”


    “沒錯!”


    陳翊頗為讚賞的點了點頭,出聲道:“雖然大的方向,甚至連小柴胡湯的君藥柴胡都做了改動,可這張方劑的框架仍舊是以柴胡湯為基礎的。”


    他在進步,維元若香也同樣沒有閑著。


    陳翊覺得若是以維元若香以現在的能力出現在兩年前的比試上,那麽他就肯定不是惜敗的問題了。


    “可是哪裏有問題呢?”維元若香又重新蹙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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