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九日。


    陳洛默然遠眺,赤紅的大麾融在青山當中,隨風卷動,如同跳躍的火焰。


    站在他身前幾步的項羽朝著傳令官打了個手勢,接下來暗紅的令旗在空中揮舞,仿佛流水一般前進的士卒緩緩停下腳步。


    浩浩蕩蕩的大河從高原上咆哮而來,流經肥沃的八百裏秦川,接著往中原肆意奔湧,它在河內郡境內分出的支流濟水,將流經三郡之地,最終在臨淄郡內入海。


    而此時,那條古老的河流正在他們不遠處安靜地徜徉著,並未露出他兇殘狂暴的一麵。


    部分士卒前去收集渡河的船隻,剩下的人自然原地休憩起來。


    雖然他們現在不能生火煮飯,但吃些幹糧喝口水的時間還是有的。


    下馬之後,陳洛找了塊幹淨的草地,盤腿坐下。


    一旁的項羽就沒有這麽悠閑,他時不時需要迴答前來偏將的問話,或是觀察己方軍陣,通過傳令兵揮旗進行細微的調整,以保證哪怕驟遇襲,也能迅速做出反應,不至於慌亂間炸營。


    見他忙完,陳洛才感慨道:“離開彭城一旬,我們現在都已經能見到黃河了,大概不用多久就能到濮陽了吧。”


    “沒錯。”因為甲胄的限製,項羽隻能半伸了個懶腰答:“再有三日即到。等我們渡河之後,百餘裏便是濮陽城了。”


    聽完這話後,陳洛是在腦海中模擬起大概的地形圖。


    秦代的測繪圖極少,哪怕近些時日在攻下縣城後,陳洛第一時間就去官府內搜尋,仍然所獲寥寥。


    至於前世的記憶,他記得的山脈大致走向尚還有用,但黃河曆史上改道無數次,此時的黃河比起後世那溫順模樣,可謂是天差地別。


    因此他們每走出數十裏路,就要在當地詢問百姓,來確定自己沒有偏離方向。


    陳洛神色鄭重起來說:“那看來接下來就沒有這麽輕鬆了。”


    這些天裏他們並未急行軍,糧草供應充足,因此逃兵和途中死亡士卒的數量加起來才三十多人,已經算是軍心穩固。


    項羽點頭道:“之前遇到的那些抵抗勢力,都是地方秦吏組織的守衛,哪怕我一個帶二三十騎來迴衝鋒數次,他們就直接垮了。


    正規的秦軍作戰的意誌力還是會強上不少,至少我衝殺進他們核心區域,斬將奪旗前,他們還能保證陣型的穩固。”


    陳洛嘴角抽了抽,無奈說道:“你這話真是……說得能橫掃六國的秦軍一盤散沙似的,偏偏我還反駁不了。”


    項羽哈哈一笑:“我並非譏諷秦兵,他們士卒的質量確實天下罕見,不過一將無能,累死三軍,當年那群名將不在了,誰又能是我的對手?”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眼神頗為平靜,了解自己的真實的能力後,闡述事實並不會覺得是在炫耀或自誇。


    陳洛撓了撓頭:“話說羽兄,若是你對上白起又會如何?當年換你在長平,可否勝秦呢。”


    這個問題有些關公戰秦瓊,隻是後世各個論壇上都有無數人對古之名將進行比較,吵上個上千樓是家常便飯的事。


    因此現在閑著無聊,自己又正好和能名將戰力榜前列的當事人討論,當然是來滿足一下好奇心。


    項羽一愣,低頭對這個問題認真思索片刻。


    接著,他昂首自信迴道:“讓我們倆各率十萬人,白起軍陣定然是擋不住我的衝殺。至於長平之戰,我為何要和他在長平打?”


    陳洛是懂了項羽話裏的意思。


    十萬人以下,白起是擋不住他的,至於雙方統率人數再增多的話,項羽選擇避開這個話題。


    不過對項羽後麵那個迴答,他是繼續問下去:“長平之戰羽兄為何不打?”


    “勝算太低了,在長平打下去隻能被白起慢慢磨死,何況那趙孝成王又不靠譜。”項羽撇撇嘴,“趙武靈王搞了胡服騎射,趙國騎兵那麽大的優勢,硬是要和秦軍在那對壘打陣地戰,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


    他指了指自己:“要換我去的話,在上黨和他們死耗著幹嘛,帶著兩萬騎兵往晉陽繞,反正來去如風,秦國郡城又都是我們糧倉,甚至不用擔心補給……真不知道那趙王怎麽想的。”


    “你這是以為趙國人人像你這麽猛啊,要是他們有名……”陳洛默默停頓。


    趙國還真有名將。


    廉頗,聽信郭開那句“然與臣坐,頃之三遺矢矣”,趙王棄用;李牧,又是收下秦國賄賂的郭開對其誣陷,遭趙王誅殺。


    這麽看來,趙國是有“以一己之力,抗衡戰國四大名將其二”的神將郭開啊!


    怎麽能說沒有名將呢?


    “這個問題確實刁鑽了,就算是白起攤上趙國朝堂上那一幫子神人,估計都得提前飲恨。”陳洛聳聳肩。


    兩人又閑聊幾句,遠處是有令旗揮動。


    接下來軍中各處的傳令官見狀,翻譯完旗語,紛紛開始揮動自己手中的令旗,由前至後地一層一層傳遞著前方要表達的消息。


    在軍陣當中利用令旗傳遞消息,效率極高。


    項羽所在部分的那名令旗官揮完手中的令旗,接著恭敬走來道:“稟將軍,前方渡船收集完畢,大船二十七,小船五十六,往返需小半個時辰,一輪可運千五百人。”


    “知道了。”項羽淡淡道,“你傳令下去,前軍原地駐守警戒,中軍前移,先行渡河。”


    “是,將軍。”傳令官得到指示後,迅速迴到自己原本的位置,揮舞起了令旗。


    沒過多久,原本休整狀態的士卒紛紛站起,前軍朝兩側移開,讓出位置,中軍開始緩緩前移。


    陳洛已經重新上馬,手持一杆輕重合適的長矛。


    “話說你這突然變陣,是有什麽用意嘛?”他半轉過身提問。


    跟在大佬身邊最方便的事,就是能夠隨時進行提問,了解對方舉動中的深意。


    就像曆史上項羽的破釜沉舟,以及韓信的背水一戰,他們一開始使用出來這樣的戰術,看上去都是“無理手”。


    待到大勝之後,很多人才恍然明悟,原來是自己看不懂大佬的操作。


    可這些看似離譜的舉動,往往能扭轉局勢,更改一場戰爭的勝負。


    自己想偷學幾手的話,現在不就是最好的機會?


    如此想著,陳洛頗為期待地望向項羽,等待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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