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將軍喚我何事?”韓信進到帳內,有些疑惑。


    項羽來喊自己進來是要問話,這讓平日隻用站崗和傳話,無比摸魚的他感到奇怪。


    不過屋內此時的氛圍倒是輕鬆,故而韓信並不緊張。


    “韓信啊,你有兵略在胸中,我卻未能重用你,恐怕心裏會有些許怨言,讓你去往別處可好?”項羽直來直往地問道。


    這讓韓信頓時一驚。


    哪怕他對政治暗語不敏感,可項羽這也不是暗示啊,幾乎是擺在明麵上拷問自己。


    項將軍是懷疑自己心中有怨氣?而後麵那句話,更是懷疑自己想改換門庭?


    韓信當然連聲否認:“我投奔將軍並沒有多久,您便願意任命我為親衛,自然是對我有足夠的信任,我豈敢對將軍不敬,懷有異心呢?”


    如此說著,他目光往左上飄去,其實有幾分心虛。


    今日項羽準備宴請遠道而來的劉邦,是全軍上下都知曉的事情。


    而他昨日在半山腰處,全程看完沛公手下的軍隊在對麵山上有條不紊地紮營。哪怕是長途奔襲而來,他們軍容依舊肅整,即使比不上項羽手下,但仍是可戰之師。


    於是他想著在項羽軍中不受重用,不如前去投奔沛公,看看能否在那裏施展自己的一身才華,他是有自信再將那支軍隊提升兩個檔次的。


    可這些內容都是藏在心底,沒跟誰說過的啊。


    項羽撓撓頭:“那韓信你是滿意現在的位置嗎?”


    “當然如此,願為將軍鞍前馬後效死。”韓信重重點頭,目光堅定。


    項羽麵露猶豫:“其實我是一直沒想好該把你安排到何處去,才讓你先作為親衛的。


    而剛才江寧覺得你通曉軍略,適合跟在他麾下,替他掌管兵事。


    因此我是喚你進來詢問,不過你要是很滿意自己現在位置的話,那我似乎不好強人所難。”


    韓信麵色一僵。


    現在他腦海直接是刮起風暴,覺得好像自己接下來怎麽迴答都是錯的。


    “項將軍安排便好……其實若能讓在下統軍,自是更好一些。”韓信放棄思考,直接擺爛。


    聽著他們這段拉扯,邊上的陳洛差點沒能是沒能憋住,簡直要笑出聲來。


    這兩人都是政治白癡,權謀加起來恐怕都沒劉邦一半高。


    項羽話裏話外聽上去都是在試探韓信,但還真不是那個意思。


    估計他覺得自己最開始對韓信的安排確實不妥,但驟然更改,又怕韓信不願,因此是想要先講清楚,便有了前麵那些提問。


    至於被突然問話的韓信,最開始時候眼神飄忽,說話聲也有些中氣不足。


    除了樂嗬嗬的項羽沒能察覺,隻怕虞姬都能看出來。


    至於他們後麵的聊天內容,更是展示了什麽叫做跨服聊天。估計一個人以為帳後埋伏五百刀斧手,在磨刀霍霍;另外一個人以為對方忠心耿耿,願誓死相隨。


    “羽兄,讓我來和他說吧。”無奈搖了搖頭後,陳洛選擇打斷兩位臥龍鳳雛的對話,自己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那好。”項羽看向韓信,“這位是陳江寧,我們大楚的司徒,他在我這聽聞你後,很是賞識。好好迴答他的問話,雖然你想跟著我,但對你來說,跟著江寧或許更有前途。”


    自己是了解陳洛的,他屬於謀士類型,但不知兵。外加他在楚國的官職和自己相差不多,不可能一直待在自己麾下。


    若是被派出單獨領軍,那時候自己怎麽能保證他的安全呢?


    這正是項羽所憂慮的事情。


    自己的那些親信所擅長的戰術,恐怕是陳洛使用不來的。


    但這韓信的兵法是另外一脈,用兵的相性與陳洛更加相符。所以他見著陳洛想將韓信招攬過去,是極力讚成的。


    陳洛溫和笑著道:“韓信我問問你,軍略之事,你最擅長那方麵?”


    自己對韓信的能力不存在任何質疑,哪怕現在他還達不成兵仙的程度,那缺少的也不過是鍛煉的時間。


    不過提問考教的環節還是必不可缺的,至少要做個樣子。


    韓信昂首說:“迴陳司徒,在下守城練兵,行軍布陣,無一不精。”


    主打的就是一個自信!


    聽到好不謙虛的迴答,陳洛默默吐槽。


    果然是韓信的性格,曆史上他敢在劉邦麵前說對方隻能“將兵十萬”,又反手說自己“多多益善”,估計他說完才是反應過來,後麵補救了一句“陛下不善將兵,而善將將”。


    不過即使這樣,估計劉邦心裏還是不爽的。


    隻能說韓信在軍事上多有天賦,在政治上就有多小白。


    “若當時是你在濟北,該當如何對付秦軍?”陳洛誠心發問,更有請教的意思。


    韓信揉揉下巴:“項將軍可有戰報讓我一觀?那邊的局勢我不甚了解,不敢妄下定論。”


    討論起軍事問題,他是精益求精,拿出最為認真的態度。


    “自是有的。”項羽翻出數卷竹簡,遞給韓信,和項梁分兵後,另一邊的任何新動態,他都是時刻關注著。


    細致地看完那幾卷竹簡,韓信抬起頭來,目光銳利。


    他語氣沉穩道:“在下看來。武安君率軍二十萬,解臨淄之圍後,不該立刻追擊的。從秦軍離開的動向並非向北越過黃河,而是向西前去濟北,便可看出對方的真正的意圖不是想要撤離,是想尋找有利地形作戰。


    此乃武安君第一次失誤。


    接下來武安君在臨淄會盟諸侯,認為振奮士氣後應該迅速追擊,僅僅備好足夠的糧草,卻未能派出足夠的斥候。


    此乃被夾擊的伏筆,武安君的第二次失誤。


    至於在濟北決戰,哪怕武安君全程穩紮穩打,但那已經是陷入了秦軍的節奏,神仙難救。”


    接著他思索片刻:“若換在下來,在臨淄會盟前,便是派一萬五千精銳,往北繞去奪下曆城,截斷秦軍糧道與預定行軍路線,迫使他們必須往南走薛郡。


    這樣的話,接著當是虛而實之,明攻薛地,實破碭郡,借山河之利,將秦軍困住,不用三月,自然潰之。


    隻是麻煩的是那辛勝的騎兵,若要穩妥,那是選擇退兵於沂水,限製他們的發揮。至於想要全殲,那我便要依照當時的形式,再去……”


    韓信滔滔不絕,甚至說到激動處,還用手指在空中比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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