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野岸的大腳在離門一寸之隔的地方硬生生的停住,停了一停,又再度抬起,近了半寸--還是停住,最後在空中靜止了半天之後,似有不甘地緩緩落下。


    龍野岸轉向沉風:“你幫我踢。”


    沉風當即暈倒,真是恨鐵不成鋼啊,唉!唉!


    此時的黎一帆像隻熱鍋上的螞蟻。


    兩名女子都很性感,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焦灼。


    唐時女子以豐腴為美,大多骨肉亭勻,頗有瑪麗蓮·夢露那種‘肉彈美人’的魅惑力,況且,唐時的風氣非常開放,女子以裸為美,毫不做作。


    黎一帆身高一米八,又有經常運動鍛煉出的強健體魄,俊男美女,幹柴烈火,按照以往,早就可以翻雲覆雨,轟轟烈烈上演一出令人耳熱心跳、活色生香的激情戲了。


    偏偏,偏偏此刻點不著,怎幺也點燃不到引爆點。


    黎一帆感到焦灼,前所未有的焦灼。


    溫香軟玉在懷,他卻雄風不振了?


    他突然用力地抱住頭牌,抱得很緊很緊。


    這樣抱緊柔軟滑嫩的嬌軀時,他的腦海中卻不自覺地浮現出那個鋼鐵般強硬又烙鐵般滾燙的男性身體,在那個朦朧之夜,他也被這樣抱住,畢生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抱住,他和他兩個身體之間沒有一點空隙,他能感覺到自己是屬於他的。


    那一刻,他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激情。


    激情總是短促而燦爛的,如焰火,如流星。它們誕生於黑暗,當被白晝所克製的欲望之火在暗夜開始燃燒的時候,便是它最為燦爛也是行將滅亡的時候。


    這種激情的火焰足以穿透一切,燒灼一切,使世界安靜下來,讓人懷著無比聖潔無比虔誠的心享受一刹那的華麗奔放。


    很多人拒絕這種激情,因為它危險而瘋狂。而更多的人卻像飛蛾撲火一般地苦苦追尋,盡管這種激情可能一生與之無緣,依舊癡迷不悔,樂此不疲。


    黎一帆屬於前者,因為他理性。


    他卻擁有了後者追尋一生的激情瞬間,因為擁抱他的人非理性。


    當理性遭遇非理性,當現代遭遇古代,誰贏?


    黎一帆的身體做了最坦白最誠實的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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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寒意的清晨,天空又飄起了細細蒙蒙的小雪,很輕,自在飛雪輕似夢。


    打雜的開始清掃樓閣,整理那些桌子上的杯盤狼藉,每扇間隔的小房間的門都緊閉著,帶著半夢半醒間的神秘。


    他們走過一間又一間大同小異的房門口,笤帚像淘氣又膽小的小貓,輕輕巧巧卻又十分執著地要把沉睡中的樓閣從綺夢中喚醒。


    在二樓走廊的一端,站著兩個人,兩個俊美的男人,男人好似睡著了。兩人站在一扇門前,一左一右,似兩個守門神。


    打雜的歎口氣,紅牌不愧是紅牌,連門外都有人守侯著,裏麵的還不知是什幺樣的大人物呢,夜進千兩銀子大概是不成問題的。


    就在打雜的不住地偷偷打量門前那兩個睡著了也格外引人注目的男人時,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縫。


    打雜的抬起眼,門縫裏伸出一隻蓮藕般白生生水靈靈的玉手,手指勾了勾,打雜的便明白了什幺意思,放下笤帚匆匆下樓去了。


    龍野岸與沈風也完全清醒過來,互相瞪了一眼,便又各自別開頭,誰也不理睬誰。


    沉風覺得自己陪他傻站一夜實在是很白癡。


    龍野岸覺得不肯助自己‘一腳之力’的沉風實在是不夠意思。


    互相埋怨中也就度過了有史以來最漫長最冰冷最淒清的一夜。


    過了片刻,打雜的端著一盆熱水走上樓來,敲了敲門,門打開了,留了個縫隙,把水盆接過去之後又‘吱呀’一聲關上了,接著裏麵便傳來唏唏簌簌的動靜,大概房主人開始洗刷了。


    盞茶工夫,門又‘吱呀’一聲響起,這次是全開了。


    換了一身簇新長袍的黎一帆從裏麵走出來,眉目清朗,精神奕奕的模樣。


    後麵兩個女子,一左一右,也打扮得鮮亮,隻是今天的她們和以往比較,有些希奇古怪,那半裸肩的衣服樣式見也沒見過,一個裸著左肩,一個裸著右肩,裸左肩的右肩有一朵鮮豔的紅花做綴飾,裸右肩的左肩有一朵鮮豔的綠花做綴飾。她們依然化了濃妝,而且是非常奇特的彩妝,眼皮上的金粉和嘴唇上的大紅都格外搶眼。


    在現代,這是時尚。在古代,人們隻是覺得很妖豔,妖豔得讓人目不轉睛。


    兩名嬌媚動人的女子一左一右伴隨著黎一帆走出房門,頗有娥皇女英伴隨著堯帝的韻致。兩名女子,要見其中一名已屬不易,何況左擁右抱?瞧見這光景的打雜小子下巴掉在了地上也沒發覺。


    清晨的‘暝色樓’空曠而寂靜,白雪的反光倒讓光線頗為明亮,在明亮的光線中,黎一帆看著兩位門神發怔。


    “你們怎幺在這裏?”


    沉風欲言又止。


    龍野岸與黎一帆的視線相遇,龍野岸隻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去,此後再也沒有抬起來。


    黎一帆隻覺得他的眼神裏有些什幺,黎一帆卻不知如何開口,他隻能怔怔地看著,清楚的看見龍野岸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來,但他還是埋著頭,悄無聲息。


    和那種號啕大哭不同,龍野岸這種無聲的哭泣更讓黎一帆心驚。一個大男人,怎能淚流滿麵,淚雨滂沱,哭得那樣脆弱而無辜?


    氣氛有些沉重。


    打雜的一看形勢不妙,已經快速地跑開,躲到一邊偷偷地看熱鬧,兩名女子站在黎一帆後麵,有點不知所措。


    沉風冷眼旁觀。


    “別哭了。”黎一帆淡淡地說,刻意拉開與龍野岸的距離,太近的話,也許他會忍不住去抱他。


    龍野岸還是低著頭,鬥大的淚珠斷線般地往下落,砸在地上,於無聲處落驚雷。


    沈風挺佩服龍野岸的,想哭就哭,比撒小便還簡單。


    “我叫你別哭了!”黎一帆的聲音高了一度,已隱隱帶著幾分不耐。


    龍野岸依然執拗地低垂著頭,黎一帆上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他哭得兔子一樣的臉:“你是不是男人?”


    “是。”龍野岸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是男人就不要哭得跟個娘們似的!”黎一帆惱火地說,“男人之間的問題就要用男人的辦法來解決。”


    “哭就不是男人了嗎?”龍野岸不哭了卻奇怪地反問道。


    “那也要分場合看情況,哪有像你這樣動不動就哭的?再說了,遇到問題就哭的就算是男人,也是個窩囊男人,是孬種。”黎一帆麵無表情地說。


    “我不是孬種!我也沒有動不動就哭啊,我難過才哭的嘛,我--”龍野岸的眼眶裏又轉起了淚花花,委屈地說。


    “你難過什幺?”黎一帆白了他一眼,難過?還有比他雄風不振更難過的嗎?這可是身為男人的最大恥辱!


    “老婆跟別人上床,我被戴綠帽子了。”龍野岸扁了扁嘴,更加傷心欲絕,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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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一帆被堵得張口結舌。


    沉風已經笑得滾在地上,直喊受不了,老天!老天!這種話也隻有為自己初夜而哭的男人才說得出口。


    怔了半天,黎一帆才發覺他的語病:“誰是你的老婆,別總自以為是!”


    “你啊,我們都行過周公之禮了,你怎幺能不認帳呢?”龍野岸很是受傷地問。


    “喂!”黎一帆瞪大了眼睛,“照你這種說法,做過那檔子事的就算夫妻,這世界還不大亂?一個妓女要有多少個丈夫啊?按那幺算,我的老婆也足夠填滿三宮六院了。”


    “什幺?你怎幺能夠那樣?”龍野岸驚得跳起來,一把箍住黎一帆的肩膀,雙眼如熾地盯著他說:“難道你沒有一點點的貞操觀嗎?”


    “笑話!那是什幺東西?那是專門針對女人而言的吧?”黎一帆嗤笑了一聲。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龍野岸氣得吹胡子瞪眼,手腳亂舞,有像隻陀螺一樣在走廊走起來,從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走迴來,來迴往返了三遭之後,他停在黎一帆麵前:“所謂貞,是忠於自己所信守的原則,堅定不變。它不僅約束女子,也同樣應該約束男人!同樣的約束相愛相知的兩個人,有一個不遵守就沒有意義了,你懂嗎?”


    “哦?”黎一帆定定地看著他,有些好笑,眼前的龍野岸為了解釋這幾句話看來是費勁了心思,急得滿頭大汗。總體而言,他不是個能言會道的人,倒有點言語木訥,所以聽他說話反而令人印象深刻,黎一帆不笑了,認真地迴視著他問:“那你為什幺剛到這裏就和那些女人勾三搭四了?我看你是五十步笑百步吧?”


    “我、我--”龍野岸的臉紅了。


    “我什幺?你倒給我一個自圓其說的理由。”黎一帆寸步不讓地緊逼。


    龍野岸退後兩步,僵立了片刻,終於咬咬牙大聲說:“因為我嫉妒!”


    “啊?”這迴連沉風也吃驚了。


    “你們為什幺要到這種地方來?這不是好男人來的地方,所以我生氣了。”龍野岸一本正經地說,“很生氣!”


    “噗哈哈……”沉風再次笑斷腸子,指著龍野岸不知想說什幺,卻笑得說不出來。


    黎一帆處在石化狀態,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要笑不笑得滑稽莫名,這個男人實在是--唉!不服不行。


    “啊哈哈哈……我……”沉風笑得四肢亂顫,“我長這幺大,第一次知道你的心思原來是這幺纖細,居然會學小姑娘吃醋了,還故意去勾搭女人氣一帆,一帆沒氣著,反而把自己氣得跟青蛙似的,這是不是就叫作‘賠了夫人又折兵’哪?哇哈哈哈……龍,你真是太可愛了!”


    “是嗎?”龍野岸悶悶地問了一句。


    圍觀看熱鬧的越來越多,圍得整個樓梯水泄不通,女人男人的目光都膠著在他們三個人身上,似要把他們生吞活剝了,看來正如黎一帆所說的--他們絕對有吃軟飯的本錢。


    黎一帆冷冷地掃視了一圈,伸手拉龍野岸迴到房間內,猶豫了一下,也把沉風拽了進來,隨後就關上了門。兩名女子很識趣地幫他把看熱鬧的人疏散開,有人看著女子的著裝別有特色,便上前奉承兩句,順便想偷香一把,被姑娘笑著推開:“滾一邊去,黎公子說這叫‘造型’,是他親自為我們做的,你們不懂。”


    “哎喲,‘造型’是啥米東西?稀罕玩意兒,看來那黎公子不光長的體麵,也有兩把刷子嘛!”眾人評頭論足地說著。


    “是啊,他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他對我們姐妹好著呢。”兩名女子沾沾自喜地說著,接客也蠻久了,還從沒見過像黎一帆這樣溫柔體貼又不失男人氣度的客人,姑娘們看著都意亂情迷,隻可惜--唉!好男人總是名草有主的。


    看著兩位姑娘眼神中的落寞,再看看那扇緊閉的門,眾人也大約清楚了怎幺迴事,真是造孽啊,那幺出色的男人居然玩男色。


    門板是梨木的,挺薄,裏麵有什幺動靜,外麵大抵也聽得到,隻是眾人躡足屏息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什幺,覺得無聊,便漸漸散去了,留下兩名姑娘守著門口,不讓外人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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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是很講尊嚴的動物。


    房間內三個有尊嚴的男人互相瞪著,彼此暗懷鬼胎,情形一觸即發。


    黎一帆的尊嚴是--身為一個男人卻被另一個男人給侵犯了,活了二十多年,突然後門失守,實在是顏麵掃地,是可忍,孰不可忍?況且他一個大男人還被口口聲聲叫做‘老婆’!


    龍野岸的尊嚴是--守身如玉十九年,終於遇到真命天子,將自家的‘身’與‘心’全部奉上,對方卻冷冷淡淡的,不理不睬,甚至還讓他做個‘龜公’,戴上了‘綠帽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況且還是當著他的麵,大搖大擺的進房去行那‘苟且之事’!


    沈風的尊嚴是--你家的閨房秘事你自家處理,俗話說‘小兩口吵架,床頭吵了床尾和’,幹卿何事?偏偏這兩個混球要把他這個‘局外人’強拉硬扯進來,讓他左右為難,豬八戒照鏡子兩麵不是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況且他還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被人搶走,自己還要推波助瀾地把他拱手讓人!


    其實,所謂尊嚴,不過是大多數高等動物都具有的一種維護自己地位的本能,獅子老虎狐狸狗都是這樣,所以,男人的尊嚴其實也沒有什幺大不了的。


    一些野獸,比如狼,會用嚎叫和排泄物的氣味來圈定自己的疆界,警告同類這是‘我的’領地,不要擅自侵入,這就是表達尊嚴的一種簡單方式。當然,‘我的’領地越大,這隻狼也就越有尊嚴。


    三個人像三匹狼一樣,各持自己的‘尊嚴’互不相讓。


    隻有一種時刻,對男人的尊嚴形成巨大的挑戰,那就是麵臨愛情的時候,予取予求,都是一場對心智巨大的考驗。當遇到一個口口聲聲說愛你的男人時,考驗他的最好方法就是:尊嚴,還是愛情?


    黎一帆咳了一聲,打破了死寂的對抗:“龍野岸,你最快樂是什幺時候?”


    龍野岸怔了一下,沒想到黎一帆會問這樣的問題,認真思考了片刻方說:“現在。”


    “哦?為什幺?”


    “因為現在你在我身邊。”迴想孤獨的昨夜,他仍然心有餘悸。


    “那你最不快樂是什幺時候?”


    “現在。”愛人在眼前,卻不能擁入懷,真是人世間最悲哀的事,“你呢?什幺時候最快樂,什幺時候最不快樂?”


    龍野岸反問過來,這下連沉風也有興趣了,眼神專注地盯著黎一帆。


    黎一帆很認真地思考,這些年來,掙紮、努力、挫折、奮鬥、成功,所有的經曆如電影鏡頭一樣一幕幕閃過,在童年的灰色、少年的斑斕、青年的華麗背景中,他竟然看不到一個痛哭失聲或喜笑顏開的自己,他就那幺一直淡漠著,淡淡的喜悅,淡淡的憂傷,淡淡地遊弋在淡淡的現代世界裏,物質的極度發達反而淡化了人們的感情,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一切都是可以存在的,‘存在即合理’的邏輯甚囂塵上,主導了整整一代人的思維,也直接影響了下一代。


    是與非,黑與白,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難區分。


    “難道你沒有最快樂與最不快樂的時候?”見他沉默良久也不迴答,龍野岸吃驚地問。


    “是的,沒有。”黎一帆淡然一笑,原來自己的感覺已經如此遲鈍,原來自己的感情已經如此貧乏,所以才沒辦法理解龍野岸的熾熱如火。


    “可憐。”龍野岸歎息一聲,走過去想抱抱他,卻被黎一帆機靈地閃開。


    “我雖沒有快不快樂的可言,但有令我感到最討厭的事。”黎一帆又邊閃躲著威逼過來的大塊頭一邊大聲說。


    “是什幺?”龍野岸問,停止了追逐。


    “占有別人,被別人占有。”黎一帆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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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野岸怔住,沉風不停地歎息,他們心裏有一個共同的問題:為什幺?


    凡事有果必有因,讓黎一帆變成這樣絕非天生,夫子說:‘人之初,性本善’,不會天生就厭惡別人吧?


    可是他們問不出口,有些問題很重要,也非常想知道,卻偏偏問不出口,因為當事人比誰都清楚,問了比不問還會糟糕。


    “我不是想占有你。”龍野岸過了許久才說出這幺一句。


    “那你是什幺?”黎一帆此時就像一粒荊棘,尖銳無比。


    “他是憐愛你。”沉風插嘴道,“那個笨蛋不懂得如何愛人,但他的一言一行都是出自真心的,就連那吃醋的小女兒態也是毫無做作的。”


    黎一帆哼了一聲,仍然對著龍野岸說:“這幺說,你是真的喜歡我?”


    “嗯嗯!”龍野岸點頭如搗蒜。


    “真的?”


    “千真萬確!如若有半點虛假,必遭天打五雷轟--”


    “行了行了!”黎一帆瞥了一眼沉風,“你和沉風是青梅竹馬?”


    “從小一起長大的,打架的次數比和好的時候多。”龍野岸老老實實地招供。


    “再補充一句:一起捅的漏子像馬蜂窩。”沉風也笑眯眯地說。


    “那幺--”黎一帆走到龍野岸麵前,盯著他的眼睛問:“你喜歡男人?”


    龍野岸點點頭。


    “沈風是男人吧?”


    龍野岸再次點點頭。


    “那你為什幺不喜歡沉風呢?啊,用詞錯誤,應該說你為什幺不讓沉風做你的‘老婆’呢?比起我,他更俊美,更聰明,更能言善道,更體貼你,和你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哪!”黎一帆步步緊逼,龍野岸節節後退,退到牆角站住,目瞪口呆地看著黎一帆。


    “怎幺?心虛了?”黎一帆瞪著他問。


    沉風撫額歎息:果然!果然他還是被牽扯進這個破爛情事中了!不過,這倒也越來越好玩,看那個呆子如何迴答吧。


    龍野岸的眼睛越瞪越大,過了一會忽然笑起來:“一帆,你吃小風的醋啦?噗哈哈……哈哈哈……小風,你說好不好笑?一帆居然吃你的醋哪,哈哈哈哈……”


    “有什幺好笑的?”沈風白他一眼,黎一帆白他兩眼,龍野岸卻繼續噗哈哈大笑,笑得跟個白癡似的。沉風再度歎息,這人果然後知後覺。


    “一帆,你誤會了,我和龍隻是鐵哥們兒,沒有你想的那個意思,再說,我們--”


    “龍!你在哪裏?給我滾出來!還有小風,統統給我出來!”一聲厲喝從外麵傳來,打斷了沉風的表白,一聽這個聲音,沉風臉色一白,打開窗戶就要往下跳,卻被一道紅影抓住,動彈不得。


    “小兔崽子,你還想溜?”


    黎一帆這才看清剛才如一團火閃進來的人,原來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依女子梳著的兩條烏黑麻花辮子來看,應當還是未出閣的姑娘,隻是口氣有點托大,居然口口聲聲叫沉風‘小兔崽子’,著實讓黎一帆大跌眼鏡。


    女子的肌膚如玉,抓住沉風胳膊的一雙手水靈靈白嫩嫩的,欺霜賽雪,黎一帆想看一看臉蛋,卻失望地發現她臉上罩著一層紗,紅紗看似輕薄,卻恰倒好處地遮掩住大半個臉,隻露出點墨般的一雙剪水雙眸,和一個明朗的前額。女子雙眼之間的距離較一般人寬,搭配上寬寬的前額卻有一種獨特的秀氣。


    女子的身材很是瘦削,腰肢纖細很不錯,可惜的是胸圍和臀圍也很纖細,與唐時的審美趣味大相徑庭,不過,在黎一帆的眼中,女子頗有中性的氣質,這種氣質在21世紀的t型台上是很走俏的。


    “芙蓉,你能不能放手?我哪裏是溜,我是想去迎接你嘛!你的聲音明明是從樓下傳上來的。”沉風一貫的瀟灑在女子麵前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是苦瓜著臉,宛如一隻大象蹄下的小老鼠,“誰想你的輕功越來越厲害,簡直是出神入化,小的對你的崇拜如滔滔江水一樣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樣一發而不可收拾(星星的絕句:p)。”沉風恭維起人來臉不紅心不跳,喝白開水一樣順暢,饒是名利場中打轉的黎一帆也自歎弗如。


    “真的嗎?”芙蓉雙眉一樣,聲音依然嚴厲。


    “真的!真的!在您麵前,小的哪敢作假?如若有半點虛假,必遭天打五雷轟!”沉風笑著,卻連黎一帆都能感覺到他笑得有多痛苦。


    不過,他的話卻聽著有點耳熟,想了一下才迴想起剛才龍野岸剛對他說過。


    “哼,就饒你這一次!”芙蓉甩開沈風,沉風又想溜開,芙蓉目光如炬地盯著他,他立刻乖乖地倒退迴來,手腳也不知該放哪兒。


    龍野岸四平八穩地坐在太師椅上,喝著茶,翹著二郎腿。


    “龍!”芙蓉走到他麵前,搶過他的茶碗,“聽說你另覓新歡了?”


    “錯!應該說是紅鸞星動,遇到自己的姻緣了。”龍野岸依然氣定神閑,與沉風的誠惶誠恐相映成趣,“我隻是長大了,娶了個老婆而已,書上不是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嗎?”


    “哼哼!話是這幺說不錯,可我聽說你被那壞小子耍得團團轉,連一點男子尊嚴都沒了,這種人怎幺能要?”


    “道聽途說,無稽之談。”龍野岸拿起桌子上的一顆橙子,剝開來吃,“他愛我可愛得緊呢。”


    黎一帆白他一眼,本想反駁,看女子太囂張,也就靜觀其變。


    “那、那你是愛他多一點,還是愛我多一點?”芙蓉的淚花在大眼睛打轉轉,要掉不掉的,楚楚可憐,再加上她一身的火紅衣裳,簡直像火紅玫瑰上兩滴晶瑩的露珠,有種清豔的美。


    龍野岸卻一臉的不耐:“這兩者是不能混淆,不能比較的,別鬧了!”


    “龍--連你也背叛我了嗎?哼!”芙蓉冷哼一聲,退後兩步,抓住沉風問:“你最愛誰?”


    “芙蓉。”沉風像個玩偶一樣迴答。


    “乖!給你糖吃。”芙蓉果然從袖子中掏出一塊糖,是古代難得一見晶瑩剔透的白晶糖,她不由分說,捏開沉風的嘴巴,兒童拳頭大小的一整塊糖就被硬塞了進去,然後還拍了拍沉風的臉頰:“乖,你比龍可愛多了,芙蓉也最愛你,你要把糖吃完哦。”


    沉風點點頭,嘴巴快被撐爆了,那哪是吃糖啊,整個生吞毒藥。


    芙蓉滿意地舒了口氣,視線轉移到黎一帆身上:“你就是龍的老婆?”


    “我是黎一帆。”黎一帆不卑不亢地迴答。


    ∮ ∮ ∮ ∮ ∮ ∮ ∮ ∮ ∮


    芙蓉圍著他轉了一圈,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才冷哼了聲:“倒還人模狗樣的。”


    黎一帆微笑著說:“還過得去吧,希望沒有玷汙你美麗的眼睛。”


    “油嘴滑舌、油腔滑調,不是什幺好東西!”芙蓉頭一揚,長辮一甩,正巧甩在黎一帆的臉頰上,‘啪’的一聲後,黎一帆才慢慢覺到痛,一絲一絲的疼痛。


    “粗魯野蠻,絕不是什幺好女子。”黎一帆撥開龍野岸撫摩他的手,站直了脊梁,盯著芙蓉的眼睛說:“好女子是不會不敢以真麵目見人的。”


    沈風一直在給黎一帆使眼色,黎一帆卻隻作未見,他最受不了的女子有二:一是虛榮,一是毫無教養。顯然芙蓉犯了他的禁忌,讓他火大的不得了。


    更生氣的是她對龍野岸死纏爛打的樣子。


    “你說什幺?”芙蓉如閃電般欺身到黎一帆跟前,挨這幺近一比,她並不比黎一帆矮多少,頗有氣勢。


    “我說隻有心懷鬼胎的人才會藏藏掖掖。”黎一帆對討厭的人向來是半點不留情。


    “哦嗬嗬……”芙蓉忽然笑起來,笑聲甜脆,宛如風中的玉鈴碰撞,底氣渾厚,看來也是個武功高手,“小兔崽子,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呢!我‘天下第一美人’玉芙蓉的真顏豈是你想看就看得的?小子,你還差得遠呢!”


    “哦嗬嗬……”黎一帆還以同樣的笑,不過笑得更為狂放而已,“你給我看我還未必想看呢!所謂見仁見智,同一個人,也許在別人眼中是高嶺之花,對我來說不過是路邊的一株雜草罷了。”


    其實黎一帆這話也算是誇大海口,作為模特公司的經理人,世界各地飛,什幺樣的俊男美女沒見過?他最討厭的就是動不動就號稱‘第一’的人,哪怕你真的在某方麵比別人優越,別人也一定有比你強的地方。


    “臭小子!”芙蓉掌一揚,一股淩厲的風席卷過來,黎一帆還沒明白過來怎幺迴事已經‘飛’了起來,挾帶著‘唿’一聲的巨大聲響,黎一帆從房中央飛向一角,他緊閉上眼睛,等待著撞擊的疼痛,結果--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撞上了一堵肉牆,正巧落在龍野岸的懷抱中。


    “芙蓉別鬧了。”龍野岸就著抱住黎一帆的姿勢,重新坐迴到椅子上,黎一帆的掙紮對他來說絕對是小兒戲,“你來這兒就為了這事?”


    “誰說!”芙蓉越看越氣,黎一帆的樣子讓她怒火中燒,恨不得現在就處理了他,“這店是我的,我為什幺不能來?”


    “什幺?”龍野岸吃驚地看向她,又看看沈風,沉風撅著嘴巴,表示不能怪他,是芙蓉不讓他泄露機密。


    “這有什幺可驚訝的,在京城我還有兩家店呢!”芙蓉昂著頭說。


    龍野岸冷哼了一聲:“還不知道你有這種興趣,應該叫蒼艾囚禁你。”


    芙蓉怒視著他,想說什幺卻又止住,憤憤地扭轉身大步朝外走去,走到門口,抓著門框迴頭對龍野岸說:“不管怎幺樣,二月二日前給我迴家去,小風,你也別想逃,你們一起去給我打擂台!誰也跑不了,哼!”


    “不去!”龍野岸立刻迴絕。


    “為什幺?”芙蓉的聲音很瓊,帶著些顫抖。


    “我愛你,怎能眼睜睜看著你被別的臭男人擄走?”龍野岸放開黎一帆,大步走到芙蓉麵前,拉住她的手說:“別胡鬧了,取消那個‘比武招親’吧!”


    “不行!”芙蓉厲聲駁斥,隨後人影一閃即逝了,“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來把那些臭男人打跑吧,哈哈……”


    “這個爛女人!”龍野岸皺了皺眉,迴頭看沉風,“怎幺樣?迴去吧,否則不知會是怎樣一副爛攤子。”


    沉風歎口氣,眼神中盡是悲觀絕望:“我以為她不會趕來呢,真是命運乖戾。”


    黎一帆冷眼旁觀,未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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