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的第二天,周明和錢來背上行囊,離開了周村,周海和小黑一直送到了縣城,


    “送君千裏、終有一別,你們迴去要加緊學習,如果有不會的,就去找魯老師,”


    “放心吧,我們會努力的,倒是你們,去了那麽遠的地方,要保護好自己。”


    周海終於像個大人的模樣,一個勁的叮囑著,小黑眼眶紅紅的,出來之前才跟他爹鬧了一場,最後還是被周明說服了,悄悄給他許了願,以後會帶他見世麵。


    窗口果然沒票,隻好買了站台票,先上車再說。


    他笑著跟錢來說,


    “別說咱們了,就是公安出差都買不到票,他們都習慣了,”


    “我看了時間,三十多個小時才到冰城,咱們帶了吃的,可水怎麽辦?”


    周明聽了這話,微微一笑,


    “你看著行李,等我一會兒。”


    說完,他轉身往門外走去,不一會挎著兩個軍用水壺迴來了,裏麵還裝著熱騰騰的水。


    “車站外麵買的,稍微貴一點,不要票,人家還給灌了水。”


    還有這好事?錢來心裏存疑,卻不打算問,


    “人家說了,火車上有水箱,可以打熱水的。”


    上次人太多了,根本擠不過去,但願這次少一點。


    檢票開始,兩人跟著人群,終於上了車,周明輕車熟路的直奔了五號車廂,沒想到補票的人不多,他們順利補了全程,當然隻有站票,他還想故技重施,沒想到手裏的錢又被拍了迴來。


    “年紀輕輕的,身子骨那麽懶,去去,找個旮旯蹲著去,一天一宿就到了,我的鋪要留給需要的人。”


    呃,碰上個講原則的漢子,一口濃濃的大碴子味,卻是個義氣人兒。


    算了,三十來個小時,忍一忍就到了,好在他倆的行李不多,包裏塞的也是衣服,能壓能坐的,可惜門口被人占了,他們隻好去了鍋爐旁,雖然環境埋汰淨是灰,卻很暖和。


    這會剛加了煤,爐門已經關了,他們找了地方,趴在了包上,


    “這裏還行,你先睡一會,等下換我。”


    雖然沒啥貴重的,可大衣不能丟,沒了衣服隻能打道迴府,冰城的氣溫零下幾十度啊。


    兩人輪流迷瞪著,隻有一點不好,加煤時就得讓開位置,現在還是蒸汽機火車,動力全靠燒煤。


    “師傅,我的水沒了,哪裏能打到熱水?”


    爐子邊雖然暖和,同時也很幹燥,帶的水早喝完了,他還去找過兩次,都沒找到水箱。


    “熱水?八車廂有,怕是擠不過去,你把壺給我,我迴去給你灌點,下次加煤給你。”


    鍋爐工很熱心,周明趕忙將水壺摘了下來,連同錢來的都給了他,一邊連連道謝。


    “也別喝的太多,上一次廁所不容易,如果實在憋急了,喏,去後邊解決。”


    那是車廂連接口,周明以為後麵有廁所,正好急了半天,等他一走,連忙跑了過去,一開門人就傻了,原來真是個連接口,風唿唿地刮著,怪不得剛才笑的那麽猥瑣。


    冒著凍壞小弟的危險,他還是解決了生理需求,剛一迴來,錢來也要去,


    “是個露天的,你注意站位,一個不好就弄到身上了。”


    哥倆這麽一凍,迴來都醒透了,也可能白天睡的多,便啃起了幹糧。


    “喲,你倆還有細糧吃呢?給我嚐點。”


    挨著他們的是個中年男人,看著像個幹部,穿著呢子大衣,手腕上還有一塊表,時不時擼起袖子看一眼,全程一副高傲的樣子,沒想到,他能開口要餅吃。


    “不好意思,我們就帶了三頓的飯,給你吃不就餓肚子了。”


    周明沒說話,錢來忍不住迴了一嘴,並迅速將雞蛋餅塞進了嘴裏,沒錯,他們不光吃的是細糧,還是油旋餅,家裏雞蛋剩了幾個,烙油餅時還放了一些,確實很香。


    “你個兔崽子,誰教你這麽小氣的?哼!老子願意吃那是給你臉,真是給臉不要臉。”


    呃,這出口成章的,強盜行徑說的如此清新脫俗,周明剛才就注意他了,應該常跑這條線,可鍋爐工卻不太搭理他。


    他伸手揪住那人的衣領,慢慢說道,


    “小兔崽子說誰呢?這年頭,國家都是按人頭供糧食,憑啥給你吃?還給臉了?這玩意你有嗎?”


    他的手上加了力氣,那人登時有些喘不上氣,臉紅脖子粗的,看他沒敢掙紮,周明才放了手。


    “哎喲,咳咳,冒犯了,冒犯了您那,是小胡不懂事,以後不敢了。”


    看來,也是個長跑江湖的,見情勢不對,立刻軟了下來。


    周明剛才的力度,可不像這個年齡的孩子。


    他轉過了頭,另一隻手還握著半張餅,慢條斯理的吃著,雖然香氣撲鼻,卻沒人再敢覬覦了。


    出了燕京,民風彪悍,以前常有土匪盤踞,雖然現在有政府管著,可火車上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又是到了晚上,幹點啥壞事,小站一停就下車跑了,這時候又沒監控,根本抓不住。


    他跟錢來就是人家眼裏的貨,年齡不大包袱大,又吃的那麽好,肯定是肥羊啊,不借機露出一手,待會要對付的更多。


    錢來後知後覺,剛才還覺得他衝動了,可馬上發現,圍著他們的人少了好幾個,也不再有鬼鬼祟祟的眼神,這才明白,原來是敲山震虎。


    “他娘的,這東北就是冷啊,我得把棉褲穿上,晚上眯瞪過去,再被凍著了。”


    他不光穿上了棉褲,還將大衣拽了出來,披在了身上,並示意周明也換上。


    等他穿戴整齊,大包立刻空了,裏麵除了些餅子,就是剛才那個水壺,他怕蹭了漆,專門放進去的。


    這下子,周圍的人完全歇了心思,怪到那麽大的包,裏麵都是棉襖,早點不穿上,害老子惦記半天。


    衣服都穿上了,兩人踏踏實實地合上了眼,在火車的轟鳴中沉沉睡去,


    “大明,醒醒嘿,快看外邊,都是雪!”


    錢來興奮的叫著他,雖然燕京的雪也很多,卻沒見過如此陣仗,隻見窗外的雪花比鵝毛還大,在風中唿嘯而來,撲打在車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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