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姨娘搖搖頭,深情脈脈的看了霍楠一眼,苦澀一笑,低低的又道:“妾並非不知規矩之輩,隻是,妾看到那燕王妃,情不自禁的便想到先王妃,想到爺說過的從前與先王妃何等友愛、姐弟情深之往事,妾這心裏,不由得便有些——”


    說著一歎,道:“故而妾便忍不住說了幾句話,不想那燕王妃竟那般傲慢!當眾下妾的臉!”


    鄒姨娘說著又掩麵飲泣起來,嗚咽道:“她哪裏是下妾的臉麵?分明下的是先王妃的臉麵、是霍府的臉麵啊!”


    霍楠眸光一沉,麵冷如霜。


    他與姐姐自幼便感情極好,姐姐出嫁之後,與王爺也算得上舉案齊眉、夫妻相互敬重。


    他原本還替姐姐歡喜,不想,一場傷寒,卻要了姐姐的命——


    半響,霍楠方道:“這也不奇怪,這位王妃是金陵來的,架子大些也沒什麽!不管怎麽說,她是皇上賜婚,就算王爺也不得不給她三分顏麵!唉,說來說去,讓你受委屈了!也難為你了!”


    難為你,從未見過我姐姐,竟也如此維護她!自然這一份維護,是因我而起。


    霍楠隻覺身旁這女子真是這天底下最最重情重義、善良美好的女子!


    他不由輕歎道:“倘若姐姐還在,她一定會喜歡你的!”


    鄒姨娘勉強笑笑,道:“是我沒福,不得一睹先王妃的風采!”


    這時梅兒忽然忍不住插嘴道:“奴婢也為姨娘不平!今兒夫人分明就在姨娘旁邊,卻半句話也不幫姨娘,眼睜睜的看著王妃羞辱姨娘!”


    不等梅兒說完,鄒姨娘早嗬斥了她。


    霍楠卻是目光霍然一閃,怒意頓生。


    如果一開始梅兒就這麽說,霍楠不會怪趙素卿什麽。


    其實說起來,他對趙素卿也是心有愧疚的。


    但他太喜歡鄒姨娘了,鄒姨娘又情願進門做妾,為自己寧肯委屈到這一地步,他又怎麽忍心讓她再受委屈。


    且鄒姨娘進門之後將他當成天一般仰慕,溫存體貼更甚從前。而趙素卿呢,一副冷若冰霜的高傲樣,愛搭不理的,他無論如何也親近不起來!


    一來二去,自然而然就更偏向鄒姨娘。


    他也知道自己這麽做有點不太地道,然而一邊是心愛的紅顏知己,一邊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正妻,是個男人都知道怎麽選!


    天長日久,一月之內他更難得在趙素卿那去兩趟,反而與鄒姨娘形影不離!


    因著這份冷落的愧疚,隻要趙素卿不招惹鄒姨娘,他也是不管她做什麽的。


    而趙素卿那等性子,自然不會招惹鄒姨娘。


    一開始鄒姨娘身邊的丫頭還有意無意的說些少夫人如何如何虧待委屈姨娘的閑話,可惜都是禁不住推敲徹查的,被趙素卿狠狠發作了兩迴,當著霍楠與鄒姨娘的麵杖斃了鄒姨娘跟前的一個丫頭、又撂下狠話後,就再也沒有人敢無中生有了。


    霍府這妻妾丈夫之間的關係,堪稱詭異。


    可是,有了鄒姨娘之前那番話做鋪墊,就不一樣了。


    趙素卿怎麽說也是霍家的少夫人、先王妃的嫡親弟媳婦,眼睜睜的看著現任王妃下先王妃的臉麵、下霍家的臉麵卻無動於衷,她究竟,把不把自己當做霍家的兒媳婦!眼裏還有沒有霍家!


    再聯想到聽說今日在王府花園裏,她還救了燕王妃一迴!


    霍楠心頭這把怒火,成功的被鄒姨娘點燃,並且熊熊烈烈的燃燒了起來。


    “我找她去!”霍楠怒而起身。


    趙素卿有什麽不滿衝著他來,拿霍家的臉麵和死去姐姐的臉麵做筏子,這口氣他無論如何也咽不下!


    “不要啊!爺!”鄒姨娘慌忙拉住他的胳膊,搖頭含淚道:“不可以!別去!都是梅兒這丫頭多嘴!在王妃麵前,少夫人又哪裏能說什麽呢!”


    霍楠輕哼,道:“你放手,我定要當麵問她個清楚明白!”


    她不是自認清高嗎?為了私怨,竟爭風吃醋到王府去了!她還有理不成!


    “爺!”鄒姨娘死死的抓著霍楠的胳膊,苦笑道:“這會兒您再說又有何用?況且這當口您從妾身這兒過去,少夫人她,她能不多想嗎!爺心裏有數就成,何必定要說呢?況且,說到底今兒都是妾不該多嘴,否則便什麽事兒都沒有了!到頭來,她必定又把矛頭指向妾,妾不想爺再為了妾的事兒弄得家宅不寧!算了吧,爺!”


    霍楠頹然無力被鄒姨娘拉著重新坐下,半響咬牙點點頭,道:“好,我不去了!這一次,就算了!哼,趙素卿,那個兩麵三刀的賤婦,我算是看明白了!”


    鄒姨娘忍不住道:“其實少夫人——唉,也怨不得她,說起來都是妾的不是!誰叫妾喜歡爺,搶了爺呢……”


    “不可胡說!”霍楠心裏一陣憐惜,忙道:“不關你的事,是我不好……”


    鄒姨娘輕輕依偎在霍楠懷中,唇角微翹,眼底不可察覺劃過一抹得意。


    次日,徐言夢打算去給太妃請安之後便迴蒼月山莊去。


    在這兒待著,著實費心費神得緊,哪裏比得上在莊子裏逍遙自在呢?


    元太妃今日神情顯得有點兒憔悴,請安的眾人都察覺到了,無不心中納罕,實不知好端端的太妃娘娘為何會變成如此?


    隻有元側妃心裏明白,必定是昨夜自己一時衝動之下提及了先王爺,觸動了太妃心底最深的那一抹傷痕,沒準太妃因此一夜都沒睡好呢!


    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神情豈能不憔悴?


    元側妃心裏原本就心虛不安,元太妃又不如往日待她親熱,連瞧也懶得多瞧她一眼,對她故作的奉承殷勤視而不見,元側妃心裏越發的忐忑起來。


    深悔昨夜衝動。


    徐言夢覺得很奇怪,因為元太妃分明在暗暗的打量她,那探照燈般的目光令她渾身不自在。


    “徐氏在燕地,住的可還習慣啊?”元太妃忽然盯了徐言夢一眼,淡淡說道。


    徐言夢更奇:好端端的,元太妃怎麽問起這個來了?


    莫非——昨兒自己算是受了委屈、受了驚嚇,她這是——安撫自己?


    光是這麽想,徐言夢就覺得別扭好笑——真是想多了!


    她就算委屈死,太妃也不可能安撫她的。


    略略斟酌,徐言夢便陪笑道:“迴太妃話,臣妾住的,還習慣!”


    “習慣就好!”元太妃淡淡道:“你既已是燕王妃,就注定這輩子住在燕地,女子出嫁從夫,往後,這兒才是你的家、你該惦記的地方!你說,哀家說得可在理?”


    徐言夢忙站了起來,沒有一絲猶豫的點點頭,道:“太妃說的在理,臣妾定會謹記太妃教導,不敢或忘!”


    不知怎麽,雖然從元太妃口中說出來的話分明尋常,可徐言夢卻沒來由的感到背後升起一陣寒意,冷嗖嗖的。


    元太妃輕輕“哼”或者“嗯”了一聲,淡淡道:“要真的記住了才行!王爺這趟這趟出門要多久才迴來啊?”


    徐言夢一愣,為難的搖了搖頭,道:“臣妾——不知!王爺沒說!”


    元太妃皺眉,不高興道:“王爺去了哪兒,你可知道?”


    徐言夢很無語,隻得再次硬著頭皮搖頭,道:“臣妾——也不知!王爺沒跟臣妾說!”


    “混賬!”元太妃驀地發起火來,重重一拍榻上,怒道:“你是王妃,對王爺的事兒竟如此不上心!一問三不知,要你這個王妃何用!”


    徐言夢臉色一變,慌忙跪了下來,口稱:“太妃恕罪!”


    同時心中雪亮。


    元太妃也不知怎麽了,好端端的竟試探起她來!


    還好,還好,那廝臨走之前並沒有告訴自己去了哪兒、去多久!否則,方才自己一時不察給出了答案,太妃隻怕要更加惱怒!


    畢竟,若自己一清二楚燕王的行蹤,那豈不是表示自己這個王妃在燕王心裏很有分量?他什麽都肯跟自己說?元太妃絕對不願意看到這種情形出現!


    心裏有了底,徐言夢很快就鎮定下來。


    知道之前自己的迴答元太妃麵上不悅,心裏其實是滿意的,這發火,也不過是故作的姿態。


    她便垂首恭順的道:“臣妾,臣妾是王爺的王妃,自然是關心王爺的!可男人家在外頭的事兒,王爺不說,臣妾如何能問?那不是臣妾該問的!太妃的責備也有理,是臣妾不夠用心,既如此,往後臣妾多多的打聽詢問王爺的事兒便是……”


    “那可不必!”元太妃的臉色果然緩了下來,擺擺手道:“你先起來吧!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哀家甚是欣慰!女人家侍奉夫君當以恭順為主,何況那不但是你的夫君,更是你的主子!不該多問的,一句也不許問!不該聽的,一句也不許聽!好好做好你的燕王妃,燕地虧待不了你!倘敢起什麽幺蛾子,哼!縱王爺能饒得了你,哀家也決不輕饒!你可聽清楚了!”


    “是,臣妾聽清楚了!”徐言夢恭恭敬敬應答了,這才起身,又陪笑道:“臣妾素來膽子小,如何敢做糊塗事兒!倘若臣妾做了糊塗事兒,王爺第一個便不會饒了臣妾,是萬萬輪不到太妃娘娘動手的!”


    元太妃緊繃的臉上不覺露出一絲笑意,淡淡道:“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


    目光一掃,“還有你們,都記住了!”


    眾人忙起身齊齊應是。


    元太妃便揮手道:“哀家有些乏了,都下去吧!”


    眾人巴不得這一聲,鬆了口氣施禮退下。


    元側妃怯怯看向太妃一眼,陪笑張嘴欲言,還沒說出口,元太妃亦閉上了眼睛扭頭至一旁,淡淡道:“你也下去吧!”


    元側妃暗暗失望,同時也驚懼起來,這才猛然驚覺,姑母不但是姑母,更是燕王府的太妃!說一不二的太妃!


    她素來待自己和氣寬容,以至於自己竟漸漸的忘了這一點了……


    元側妃當下不敢再有半點脾氣,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罷了!如今太妃正在氣頭上,還是慢慢的再來修補關係吧!


    不管怎樣,自己是她嫡親的侄女兒,總有幾分舊情在的不是嗎?


    迴到蒼月山莊,徐言夢的心情又愉悅輕鬆了起來。


    在得知昨夜元太妃傳了元側妃去說話之後,對於今日一早沒頭沒腦受的訓斥,徐言夢心裏便了然了幾分。


    她就說嘛!


    不過想來也是,除了元側妃,還能有誰在太妃麵前有如此大的臉麵呢?


    元側妃素來恨自己,在太妃麵前上眼藥,也不為奇。隻是今後,無事她絕對不再迴王府去,更要變著法兒的讓燕王少去看望自己,省得又惹來什麽禍事!


    想起這個徐言夢就忍不住心頭憤憤難平,麻煩是那廝惹來的,他倒好,一走了之,倒黴的卻是她!


    真是沒天理!


    趁著燕王不在,徐姑姑和蘇嬤嬤安排妥當之後,這日,一襲男裝的徐言夢帶著銀屏從蒼月山莊的角門悄然而出,行不多遠,便看到有輛馬車在等候。


    上了馬車,直奔京城城北東三條街羊兒胡同劉仁和劉大娘家。


    彼此相見,少不得又有一番歡喜激動,劉巧兒素來最喜歡徐言夢,拉著她的手臂笑得眉眼彎彎,雙手飛快的比劃著什麽。


    徐言夢也喜劉巧兒蕙質蘭心、聰明良善,二人交流了好一會。


    劉大娘見她們說得差不多了,便拉住了劉巧兒,笑道:“王妃——哦,公子難得出來一趟,巧兒就別耽擱公子的功夫了!公子還有要緊事要辦呢!”


    劉巧兒雖戀戀不舍,依然點了點頭,笑著比劃。


    徐言夢便笑道:“巧兒妹妹放心,今後咱們有的是機會見麵呢!這裏人生地不熟,你們出入也要多加點小心!”


    說著又向劉仁、劉大娘瞧了一眼,道:“萬一真遇上大麻煩了,便報燕王府王妃身邊掌事姑姑徐姑姑的名頭,就說是徐姑姑的親戚,還是托了徐姑姑的福才得以在燕城安頓下來,料想等閑旁人總會給幾分麵子的!若直接把我這個王妃拿出來說,隻怕人未必肯信!”


    劉仁和劉大娘笑著說好道謝。


    劉仁便向徐言夢笑道:“我們看了三處酒樓,覺得還不錯,公子,咱們這就去看一看吧!早些確定下來,咱們也好做準備開張營業了!老這麽吃老本,心裏可不踏實!”


    說得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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