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抹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恨鐵不成鋼地說:「我帶我女兒來參加陳歡的葬禮,可是這小丫頭也不知發什麽神經,死活不肯進去。陳歡對我們家可是有大恩大德的啊,誰不來參加我和我女兒也得來啊。」


    小女孩聽婦人這麽一說,急得哇哇直哭,幹脆蹲在地上抹起了眼淚。


    遇杉追問道:「大姐,剛才聽見你說,陳歡一個月捐給你五千塊錢,是真的嗎?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捐的?她還是個高中生,怎麽會有這麽多錢做慈善?」


    婦人低下了頭,尷尬地搓著手說:「三個月前開始捐的。三個月前的一個下午,陳歡跑到我們家,說她們高中在搞『一幫一』輔助貧困學生家庭的慈善活動,她說聽她爹陳校長提起過我們家是特困戶,所以想資助我們。她還特意說,做好事要不留名,叮囑我們不要把她捐款的事告訴別人。當時陳歡說這錢是她教鋼琴賺來的,還說教富人家孩子鋼琴收入高。直到陳歡一個多星期前去世,我們才知道她是幹......幹那個事......賺來的錢。」


    小女孩聽到這裏,哭得更兇了,抱著腦袋抽噎著說:「媽,我們迴家吧,我不想進去!」


    遇杉聽聞陳歡把做小姐賺來的錢全部捐給了這對貧困母女,簡直不敢相信世上還有這樣損己利人的「善舉」。


    遇杉蹲下身,從口袋裏拿出紙巾,幫小女孩拭去臉上的淚水。他關切地安慰道:「小姑娘,既然都到殯儀館門口了,還是進去送陳歡姐姐最後一程吧,以後也不留遺憾。我帶著你一起去,有叔叔在,什麽都不用怕。」


    小女孩抬起眼,看見遇杉友善的笑容,終於停止了哭泣。


    遇杉把手伸到小女孩麵前,體貼地說:「要是害怕的話,你可以拉著叔叔的手。」


    小女孩遲疑了一會兒,怯生生地抓住了遇杉的衣袖,然後站起了身,跟著遇杉和婦人一起走進了殯儀館。


    白卉比遇杉他們早十五分鍾就到了追悼大廳,現場有一百多位來賓,陳忠勇和陳太太身著白袍,站在陳歡的遺像前抽泣。


    來賓們紛紛上前安慰陳忠勇兩口子,說著各種節哀順變的場麵話。


    宇文皓扛著一個大花圈放在陳歡的遺照前,然後走到陳忠勇和陳太太麵前,深鞠一躬,從西服口袋裏掏出一張支票,雙手奉上。


    「陳先生、陳太太,我知道千言萬語也無法彌補你們失去愛女的傷痛。這是海榮日報的一點微薄心意,請你們收下。還有什麽我能幫到的地方,請你們盡管告訴我。」


    陳忠勇接過支票,看了一眼,隨即毫不猶豫地把支票還給了宇文皓。


    「宇文先生,那晚是陳歡闖紅燈過馬路才被你們報社的大巴撞上的,其實責任也不完全在你們。我不是個不講理的父親,這張支票我不能收,不然陳歡的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心。你還是拿迴去吧,這份好意我們心領了,謝謝。」


    說完陳忠勇擦拭著眼角的淚水,不再多言了。站在一旁的陳太太也是一副哀莫大過於心死的樣子,根本沒心情理會這張支票。


    宇文皓隻得將支票收迴囊中,再次鞠躬致歉,然後找了一個第一排的座位坐下。


    白卉向陳歡的父母悼念完,在宇文皓身邊的椅子上坐下。


    突然人群中出現一個麵熟的中年女人,她正是病人劉曉智的媽媽劉太太。


    「劉太太?」白卉和宇文皓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


    劉太太聽見有人唿喚自己,抬頭一看,是白卉和宇文皓。她向他們點頭致意,然後坐在宇文皓身邊。


    「劉太太,你也認識陳歡麽?」宇文皓驚訝地問道。


    「劉太太,宇文皓,你們兩個原來認識?」白卉歪著腦袋問道。


    宇文皓向白卉解釋道:「我們宇文家父子三人和劉斌都是 s 市企業家協會的成員。而且劉斌和我哥宇文澤是好朋友。」


    「我和我先生都認識陳歡一家。」劉太太說道,她側頭望著落地窗外一座座墓碑,眼神變得縹緲起來,「我先生劉斌昨晚剛去德國出差,所以隻能由我單獨參加陳歡的追悼會。」


    停頓了幾秒,劉太太接著說道:「劉斌手裏有支教育基金,用來資助陳忠勇當校長的陽光小學。每年陽光小學貧困生的學費、生活費和校園改造基建費都從那個基金裏出。另外,陳歡當過我兒子的鋼琴老師,她和我家曉智感情非常好。現在曉智精神狀態不佳,我沒敢告訴他陳歡去世的消息。」


    白卉恍然大悟地想起之前劉曉智畫的那副彈鋼琴的彩鉛畫,由此來看,畫中教他彈鋼琴的少女正是陳歡。


    這時陳忠勇站在台上,開始發表對愛女陳歡的追悼致辭。


    身為小學校長,陳忠勇經常需要發表演說所以很有演講經驗,他今天的追悼致辭作得感人肺腑,引得到場的來賓紛紛淚目。


    當遇杉帶著婦人和小女孩趕到追悼大廳時,致辭已經開始,於是他們三人隻得在來賓席最後一排就坐。


    「小姑娘,你還好嗎?」遇杉低聲問道。


    他注意到坐在身邊的小女孩一直低著頭盯著地板,對陳忠勇的演講充耳不聞。


    小女孩對遇杉的話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呆滯地盯著地麵愣神。


    遇杉輕輕拍了拍小女孩瘦弱的肩膀,她才迴過神來。她轉頭委屈而驚恐地看著遇杉,嘴唇微微顫抖著說:「叔叔,我什麽時候可以迴家?我想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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