媞禎瑟瑟的坐在門口,像極了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看到那門開了,瞬間也傻了,愣怔的瞧了半天也沒起身。


    溫鈺彎下腰把手遞給她,“大夜裏坐這兒能不冷?快起來,地上涼。”


    上次那迴氣,一直掖在心口放不下,心裏也想咬牙說不理她,可是僅僅聽見她的聲音,他就有些支撐不住了。以前的場景像走馬燈般一幕幕地從眼前滑過,她起水痘,他寸步不離,他受重傷,她淚幹腸斷,慪了這麽長時間的氣,誰也不知道他裏頭是空心的,輕輕一捅就坍塌了。


    他眼睫低垂,表情和姿勢都控製得很好。


    她掖掖鼻子,立刻嬉皮笑臉起來,“你不生我氣了?”


    那人邊說邊貓著頭,想順著門縫溜進去,哪想溫鈺手一橫,直接把她的預判攔了個一幹二淨,“我哪敢生你的氣?你的本事多大,連長輩的話都敢訓,欺我騙我還不是小巫見大巫!”


    他長籲一口氣低頭,“更何況是誰要跟我一拍兩散的?既然要散,那還是各迴各屋吧。”


    憑你說狠話被人捏住,今兒想下個台階,結果人家把舊賬給翻出來,連下來的機會都沒有。媞禎瞬間跟石沉大海般的靜,愣是呃哦了半天沒吱聲。


    見她沒話說,溫鈺就要作架勢關門,那迅雷不及的動作,在媞禎眼裏無比的熟悉,想當初老夫子在後麵拿著竹竿追著他們打,比得就是誰躥門躥得快!


    於是她一個上跳腳,像猴子盤樹似的掛在了人的脖子上,竄著縫順進了屋裏。


    她撲力極重,溫鈺腳跟沒站穩,一個後挫險些跌在地上,待站定後,那人跟瓜皮糖似的粘他身上,一點都甩不掉,越是推,越是緊。


    他倆手拉扯住她,“什麽無賴把式……快起開!”


    她呢頭埋肩窩,偏抱著不放,“我今兒是來侍寢,人家才不要起開呢!外麵那麽冷,凍著我怎麽好,而且那麽多人看我進來了,我現在出去多丟人!人家也想你對人家負責嘛。”


    溫鈺被她箍得喘不過氣兒,洋裝埋怨道:“哪有你這樣侍寢的?女土匪似的!我看該叫人把你給拉出去,也讓你去西暖閣跟趙今淑一塊抄書。”


    “你要讓人拉我出去,我就鬧得人盡皆知,反正我臉皮厚。”


    “真該讓舅舅把你一起捎到帶北麓關去,比比看到底你跟城牆的臉皮誰厚!”


    “臉皮厚吃個夠,臉皮薄吃不著,這不都是我臉皮厚的結果!”


    他微躬下了腰,嘴上說嫌棄她,手上還是把人往上提了提,生怕摔著碰著,月光晃晃的,穿過碧色幽深的竹林照下來,帶起她麵上一圈漣漪。


    她枯著眉頭無奈地垂下嘴角,“你都十四天沒正眼瞧我了,還不許人家厚著臉皮來了嘛。”


    她蜷著身捧著他的臉,拿小腳在他身上噌,酥酥麻麻中滿世界的寂靜,溫鈺隻聽得見自己的心跳,一聲聲震破耳膜。


    “又是這個樣子,我真該狠狠咬你一口。”


    媞禎倒主動把脖子遞過去,“那你咬試試!”旋即扒拉下他,對著他的臉啵唧一口,笑道:“你看,你都不舍得。”


    她氣焰依舊囂張,輕攏慢撚著在他耳邊嗡噥,他沉下嘴角,想說什麽,頓了一下又忍住了,撈起人朝大|床上去,僛身壓來,低首細吻。


    她叫他親得喘不過氣來,想伸手環住他,忽然肩頭一陣痡,她嘶地吸口冷氣,嘟囔著,“你真咬我?!”


    溫鈺乜了她一眼,“你不說我不舍得,那我不得不舍得給你看,省得下次你還這般猖狂,為所欲為。”


    她低吟,“你愛我,這是我的底氣和膽子,我今兒賴著你,死也不怕你會舍下我。”


    溫鈺心裏頭半酸半膩,是啊,他愛她,那份真情她看得真真切切,所以助漲了她的氣焰,還有什麽可說的?她是認定了自己不能把她怎麽樣,想來招惹便招惹,招惹完他還得沒脾氣,那種本能的遷就,他自己都控製不住,能怎麽辦?


    他眸光閃動,寬大的衣裳像蟬翼一般脫落。媞禎兩頰緋紅,咬著唇,兩臂交錯起來拴住他的脖子,如風浪中的一葉扁舟,隻能攀援,由人予求予取。


    “溫鈺……”


    他嗯了聲,兩眼蒙蒙看著她。


    她說:“以後不要不理我,我會傷心。”


    怪道人家說了,老婆的枕頭風賽過千軍萬馬,他聽了都覺得自己這麽多天生的氣都白生了,反而嗔斥自己該死,隻想溺在溫柔鄉裏,這世上總有一個人要為另一個人粉身碎骨。


    他輕摸她的臉,聲音似泡進蜜罐子裏,微微喘息,“我永遠是你的裙下之臣,永遠隨叫隨到。”


    她莞爾一笑,把人的脖子緊緊摟住,似絲綢般纏繞,妖嬈伸展,像七月裏芙蕖被綠葉壓著的花蕊,嬌羞百態。


    他吻她的臉頰,溫熱的嘴|唇,白皙的肌膚,也緊緊和她糾纏在一起。


    迷情兜頭兜腦的上來,並不濃,卻是無處不在,彌漫一賬,卻如乘雲端。


    紗幔葳葳垂地,四下裏寂靜無聲,靜得能聽到銅漏的聲音,良久,一滴,像是要驚破纏綿的清夢。


    許久溫鈺輕側過頭,像太極圖一般抱她在懷,一字一句緩緩說道:“舅舅那裏我都擺平了,明兒他收拾一番,後頭就走,本來我還想幫你出氣,可我看他臉色氣得比你都紅,說道說道便罷了。等熬過這兩天再出府,他性子有些睚眥必報,就算曹邇和央挫身手再高,你總得提防。”


    她往上爬了爬,眼神灼灼,似要感知他的態度一般。


    他到底退了一步,“其餘的事都過去了,我也不想再記得什麽,隻希望你以後能三思而後行。說到底,這迴我不僅是氣你沒顧及活人,還氣你功利心太重而涉身險境。太多人為年少做過的錯事而懺悔終身,我不希望你是其中一個。如今鬧過了,氣過了,悔過了,該麵對現實的還是眼前,再說夫妻哪有隔夜仇。”


    他聲音柔軟,“咱們一路走來不容易,不管作風上怎樣的不對付,可終歸我們的心是真的,以後我多考慮你一些,你也多體貼我一些吧。”


    她在他耳垂上輕一齧,小小嗯了一聲,把臉頰貼在他的脖子上。那流淌的血液在她耳邊跳得突突快。


    天高月小,樹影婆娑。雞起五更,溫鈺自小養成的習慣,甭管前夜再疲累,次日一早準點自然就醒了。


    昨兒皇帝給他下了密旨,今兒早朝得由他舅舅自個請辭離京,他走不開。他不言聲起身披衣,迴頭看媞禎抱著被子睡得臉頰紅撲撲的。


    他站在床前挪不動步子,索性探身伸脖親了親她的臉。


    媞禎閉著眼彎唇笑,一探胳膊勾住他的肩,“今天有早朝?”


    “昨兒我跟皇帝說讓舅舅今日主動遞辭呈,我得上前頭看著去,不然怕出事。”他邊說邊想,“其實這個幺蛾子我早也想得到,皇帝不留舅舅是遲早的事,這兒威脅太大了,可好在不是還有虎豹騎在手,我也不算虧,你說是不是?”


    媞禎在一邊捧場,“可不是,我這夫君多聰明,知道差價交換了!”


    聽她語氣嬌俏,拿手往鼻子上一刮,“再睡會兒吧,天都沒亮呢,等我迴來給你帶酸梅酪,給你開開胃。”


    她糯糯說好,看他攏上朝服去外頭洗漱,了無心思的合眼躺了一會兒,沒過卯時又醒了一陣,便聽見西暖閣悉悉窣窣,像是鬧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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