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慎和周宜水夫婦走後,王府又迴歸到似水無痕中,送過人,媞禎路經碧遊湖,正鬱悶時,忽聽有銀鈴般的嗓音入耳,隻見兩對廣寬大袖在秋千上蕩來蕩去。


    未等媞禎作反應過來是誰,那廂文鴛脫口就出,“這個時候玩鬧,胡美人和趙美人也太過心寬了吧!”


    那二人聞聲一怔,連忙掀起裙子扣頭,嚇得連臉都不敢抬,媞禎卻迴嗔文鴛,“越發不懂規矩了。”


    文鴛見她發話,雖是忿忿,也立刻噤了聲不敢言語,媞禎轉頭示意她們起來,“夜裏也起風,玩夠了洗洗就睡吧。”


    迴到霽月望湘台,媞禎還不及坐下,文鴛的埋怨就到了嘴邊,“姑娘何必攔奴婢,殿下出了這麽大的事,她們漠不關心便罷了,還有心情玩,真是沒良心!”


    媞禎隻是不以為然,“有什麽好說的,難不成你希望兩個沒有恩寵的女人對自己冷漠的丈夫情深義重?這不是為難人嗎。”


    她有些諷刺的笑笑,“更何況,哪來那麽多愛呀!你覺得咱們王府裏的女人,誰是真真正正愛著殿下的?趙今淑是奉茶監的細作,皇帝的眼線;胡居蘭隻想守著自己的小天地平安度日;至於王蓁宓……怕是她對我的關注都比對溫鈺都多吧,她隻是不服我身份卑微強壓她一頭而已。”


    想說下一句話,連自己都歎氣,“我自己也不用說,就是衝著身份地位去的,可如今……他真的隻有我了。”


    從事發到現在,真正為溫鈺之事前忙後忙的隻有石家和周宜水夫婦,其實媞禎不是沒想過讓唿延晏去求情,畢竟他在北麓關的勢力依舊不可小覷,皇帝靠唿延家抵禦襄王祁昊,也必然投鼠忌器,多少也能有些恩情。


    隻是,她一是疑慮現在暴露身份是否合宜,二是唿延晏是否能夠在此時相助。


    越在乎利益的人越好利用,可一旦傷害自我利益時,這種人也走得越遠,到底她不得不防範。


    好在眼下也想出了對策,先卸了釵環睡一覺,明早等消息才是真的。


    正當她要起身,央挫忙跨過台階推門進來,“姐姐,朱太傅在外求見。”


    媞禎心下納罕,隻能重新穿上罩衫,請人到前廳稍後會見。


    不一會兩盞都奉齊了,媞禎便開始挑明話,“這個節骨眼上您怎麽過來了?”


    朱嵇抿了抿嘴唇,“殿下到底是老夫一手教大的學生,身為師者,就不能坐視不理,何況,老夫也有一份囑托在身。”


    媞禎微微皺眉,不知他葫蘆裏賣的怎什麽藥,“什麽囑托?”


    “殿下的囑托,托老夫照顧王妃的囑托。”他無聲地扯了扯嘴角,牽出一個看似圓滿的笑渦,“是不是覺得很諷刺?前些日子,您還用殿下性命威脅過我。”


    心像是漏了一拍,媞禎慢慢鬆了背,手指卻抓得更緊。


    看著她的表情,朱嵇也旋起一陣意味深長。


    遙想那日她以祝壽的名義代溫鈺送禮,他對這個小王妃還是很恭敬的,且不說她是的溫鈺的糟糠,更感懷的是,她還是當年自己為還是太子的溫鈺定下的伴讀,直到——


    “早聞朱太傅盛名,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聽說您很喜歡張芝的字,我這裏到真有幾幅真跡,改日給您一同送來賞玩。”


    朱嵇微微頷首,抿唇一笑,“王妃客氣了。”


    媞禎語氣很俏皮,連忙說不客氣,“我是個生意人,向來喜歡隻賺不賠的買賣,您謝我,我還有事要求您呢。”


    她仰著臉,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知道您在朝中多年,人脈總不差的,我想讓您幫我辦件事,找幾個諫官……去舉報方奇齡私納朝承佑私庫。”


    朱嵇瞬感大震,“方奇齡為人正直,絕不會做此事!”


    媞禎長噓一聲,似笑非笑的掃視他,“就是因為他是個人才,他才需經次曆練一番,放心,我不僅不會要他命,我還會讓他成為殿下的賢助,隻是我在朝中資源有限,這遭必須得求您辦。”


    朱嵇冷笑一氣,“您覺得臣會答應嗎?”


    “心裏不會,但行動會。”她的聲音像是潛伏在暗夜的妖靈,一點一點滲入骨髓,“這局棋我已經布置好了,就差您這一筆,如果您不照做的話,那就隻能等著濟陰王陷害忠良的罪名落地嘍!”


    “您……總要想想您的好學生吧?”


    朱嵇驚到無可言語,半晌才迴過味來,“你以為殿下出事,你會逃得掉嗎?”


    她卻更不以為然,“我姓石,安陽石氏的石,現在你覺得我能逃得掉嗎?”


    那刻朱嵇渾身起毛,看著眼前明媚的女子,瞬間沒了欣賞美的意味,隻有無盡的恐怖和陰霾……


    他從來沒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驟然從迴憶中驚醒,“為了複興安陽石氏,王妃你是千算萬算算到了頭,如果不是你幾番生事,殿下也不會成為眾矢之的!”


    媞禎卻冷靜一派,“我不主動出擊,殿下就會平安無事嗎?收複不了六部,殿下就沒有勢力,一個沒有勢力的王爺,您讓他拿什麽自保,拿您這身老骨頭嗎!”


    朱嵇被嗆得噎住,哼出一口氣兒,“也總比落到今日的下場好!”


    媞禎抬起頭盯著他,“什麽下場?還沒落定在最後,能有什麽下場,殿下他不會有事的。”


    “隨口說說誰都會,你能以性命擔保殿下沒事嗎?”


    “我以性命擔保,殿下他絕對沒事。”


    朱嵇眸中的鬱火漸漸燃燒殆盡,,喉間連連冷笑,“早知今日,老夫真後悔當日舉薦你做殿下的伴讀,現在一想,真是看人不真!看人不真!”


    他說者無意,媞禎卻聽者不明,“你說什麽?什麽伴讀?”


    朱嵇聽她這樣問自己,更是鄙夷,“也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您是貴人自然忘得快。當初殿下還是太子的時候,老夫曾經走眼向殿下舉薦你為伴讀,起初你不願意,我還納罕,到如今看真是冤孽!你若是真願意了,爺們都不知道被帶偏到哪裏去了!”


    朱嵇身形一晃,大甩廣袖邁著方步離開,媞禎卻立定在原地,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迴憶裏,可無論她怎麽迴想,都記不得又伴讀一事。


    她抬頭問向身邊的文繡和文鴛,“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文鴛和文繡也麵麵相覷的瞪眼睛,“這……這奴婢們從來沒聽說過呀。”


    秋夜寂靜,隻有花落聲與飛鳥聲,遠遠近近傳過來。


    疑惑旋升,媞禎眼前一片晦暗不明。她隻想知道,如果朱嵇說的是真的,如果當年溫鈺真的下過詔,那旨意是被誰給搪塞了呢?


    抬頭望向窗外,四下水天茫茫,纏得人透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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