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路匆匆北上,本欲是直接返迴終南山界。可無奈剛到廬江地段,丘處機就收到了全真弟子遞來的報信,言及長生子劉處玄真人正攜弟子於金國中都,與密宗之人鬥法。


    道統之爭,自古有之。


    丘處機索性也絕了迴歸終南山的心思,直接率領眾人繼續北上,直接向金國中都而去。


    要是放在以往,他每次來到中都定會攜弟子住進楊康家中,隻為能多教導一番。


    可無奈此次密宗之人,竟然在中都城外結廬而居,口中更是雲雲鬥法事宜不願假借他人之手,隻願與全真公平一戰決出高下。


    於是乎,北上一眾人等,就直接找尋到了劉處玄的落腳之地,就此在一個小小的客棧裏麵安定了下來。


    期間楊康也是聽聞後來過幾次,可是每次都被丘處機給隨意打發了出去。更別說邀請他住進王府了,就是提出的膳食好意也被丘處機給嚴詞拒絕了。


    楊康雖然在他師父那裏連連碰壁,可是他數次邀請林誌北外出遊玩,丘處機倒也沒去反對。


    ……


    “一別七年,中都繁華依舊啊!”


    林誌北似是感慨,隻是大手放在楊康的肩膀之上,卻顯得是格外的得意。


    哈哈,沒我高了。


    “師弟,這幾年來我可是上過兩次終南山上,可是每次都沒有聽到你迴山的消息。當初師父還說你會來中都常住,我還高興了好一陣兒呢!你的房間我可都給你留著呢!……”


    也不知是何原因,對於這個隻與自己作伴過幾個月的師弟,楊康卻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仿佛他們本就該如此親密無間才對。


    “哈哈,師兄咱這不是迴來了嗎?我可記得你曾經說過,要請我吃迴皇家宮宴來的。”


    林誌北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再次隨同丘師伯來到中都這裏。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還是熟悉的那個人,隻是不同的卻是年齡的變化。


    其實一細看,楊康還是蠻帥的嘛,隻是比起我來還差了那麽一點點。


    楊康一把摟過了對方的肩膀,頗為豪氣的說道:


    “真的皇家宮宴可能暫時不行了,但是不比這個味道的,師兄還是有辦法的。走,咱們同福客棧走起。”


    “(⊙o⊙)啥?…同福客棧?”林誌北聞言一愣,不過隨即就被楊康拖拽走了。


    好家夥,這名字沒起錯呀,隻是這裏的人卻不是那個味了。不過飯菜,倒是真的不錯。


    兩人都是少年郎,也都不是好酒之人,隻隨隨便便點了二十幾個菜品也就罷休了。


    至於飯錢,這是需要林誌北來操心的嗎?自從他入了全真以後,你見過他吃飯掏過錢了嗎?


    對於武人來說,楊康自認自己飯量已經不小了,可是今天一看師弟的架勢,他才方知為何時隔六年未見,自己仍然不是對方一合之敵的原由了。


    真尼瑪太能吃了,六年前隻覺得對方飯量頗大而已,可如今這是海量呀,還好咱全真家大業大,一般小戶,還真養活不起他。


    待到林誌北接過店小二遞來的水盆擦拭一番後,楊康這才驚訝發現桌子上的杯碗盤碟早就空空如也了。


    “師弟,這次來中都你可要多陪師兄耍耍,不如待會我讓下人去將你的行李拿迴府裏,你就在府裏住下如何?”


    “得了吧,你要是能過了你師父那一關,你就搬唄!”林誌北也是因為知道丘處機的脾氣,故而才有這樣一說。


    果不其然,楊康聞言立馬就蔫了下來,等到好半天這才歎氣說道:


    “林師弟,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師父此番過來,好像有點不待見於我,甚至他現在也不提教導我武功的事了。這幾年他老人家在南方帶你們去傳教,沒空我也能理解。可這次來到中都後,他除了抽查我一番武功外,就再也沒有傳授我一招半式了。師弟你平日兒最是得我師父喜歡,要不你去幫我問一下可好,要是我那裏做錯了,我也可以改嘛!師兄和其他那些王公貴族還是不一樣的……”


    楊康此時也才十六,心中所藏亦是不深,丘處機此番的舉動,總讓他有種不吐不快的念頭。


    林誌北聞言心裏也是咯噔一下,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師徒倆,現在就開始心有芥蒂了。


    這可有點大大不妙了,畢竟楊康這位師兄對自己還是頗為不錯的,如果能夠去扭轉一下丘師伯的態度,說不定也能改變對方的命運呢?


    畢竟,試試也花費不了什麽,萬一真的成功了呢?


    於是乎,林誌北忙應承了下來。


    “嗯,完顏師兄放心便是,此事師弟我記在心裏了,待迴去就立馬與丘師伯說道說道。不過你放心,我隻會說是我自己發現的,絕不會把師兄的名諱給說出來。”


    楊康聞言大喜,當場一把就抓住了林誌北的大手,也不顧周圍之人詫異的目光,手舞足蹈的說道:


    “那此事就拜托師弟了,不管是何原由,師兄我也能求個心安不是。”


    待得林誌北一番義正言辭的表態過後,楊康這才慢慢的鬆開了對方之手,林誌北也是趁機趕緊提出告別,迴去幫他處理此事雲雲。


    隻是楊康也是頗為客氣,又言師弟乍來到中都,又未能住於府中,無法盛情款待雲雲,直到逼著對方收下了自己送的兩錠金子後,這才念念不舍目送著林誌北的背影,慢慢消失於人海之中。


    林誌北一路思索良久,不知迴去之後是直接與丘處機坦言,還是委婉的捶打一番邊堂鼓即可。正當他隻覺一陣為難之際,人也不知不覺迴到了全真教落腳的地方。


    這才剛踏進院落,他就被守在大門處的全真弟子給攔住了去路。


    “林師兄,師父從早上起就交代讓我在此守候,隻待你迴來後讓你去他房間一趟。”


    “嗯,麻煩石師弟了。”林誌北隨即陪了個道禮,就匆匆跑向後院而去了。


    “弟子林誌北見過丘師伯。”看到房內盤膝而坐的丘處機,林誌北亦不如年幼那般的隨便,而是很有禮貌的走上前去畢恭畢敬的行完禮,這才退到下首的位置,找個蒲團坐了下去。


    丘處機滿意的點了點頭,待看到對方坐定後,這才開口說道:


    “誌北,按說你也該早迴終南山了,但卻因為此次的鬥法事宜將,故你耽擱至今。我也本想著等此事完畢後,就立即帶你迴去。可今日一早師伯我卻收到了你李誌常師兄的來信,信中所述之事也事關我早年的一位故人。可無奈現在我也無法抽身前往,故而想讓誌北你替我來去一趟。……”


    林誌北聽到這裏,心中就是咯噔一聲,暗暗猜測十有八九都是為了姓郭的那位了吧!


    “師父有其事,徒弟代其勞。師伯亦是我的學師,這麽多年來為了教導誌北,更是瀝盡心血久居江南。現在師伯有事,隻盡管來吩咐誌北便是。”


    “哈哈,師伯果然沒有看錯你。”丘處機聞言很是滿意,隨即又說道:


    “誌北,你誌平師兄已於上月動身,不日將會來到中都,到時你與他一起前往大漠,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大漠?”林誌北故作疑惑。


    丘處機微微一笑,隨即就說了開來。


    “此去大漠,也隻為送封信而已。最好,你再順手幫我查探一番故人之子的武功,現在練習得如何了。”


    “哦,誌北省得了。到時我定當盡力,萬不會讓師伯您失望。”


    林誌北故意說道,可這一言,卻把丘處機給嚇的不輕。


    “誌北,到時還是讓你尹師兄來試探他吧,你於一旁觀看即可,萬萬不可動手。”


    見丘處機久久不願說出此事原委,林誌北故而又繼續刺激他道:“哦,好吧!對了師伯,你這個故人之子年歲幾何了,須不須我們將他帶迴終南山來。”


    丘處機聞言,隻是搖頭苦笑。


    “不用如此麻煩了,你到時送完信即可。”


    “哦……”林誌北說完,當即露出了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樣兒,那眼神更是緊緊的盯在了丘處機的臉上,似是等待著開花結果一般。


    丘處機一愣,隨即明白少年好奇天性。此事弟子中尹誌平、李誌常等人也已知曉,就是自己不說,對方亦會在路上追問出來。索性他還不如直接說將出來,也正好將那七人的俠義事跡說給他聽聽,省得他在龍虎山上呆久了,亦變得像天師府那群人一樣,做起事來瞻前顧後,無一絲的英雄氣息。


    真是一舉多得,何不樂哉!


    “誌北,既然差遣你辦事,也就沒有瞞你的必要了。我就將這個故人之事,說與你聽聽,你也好於其中領會一番……”


    “誌北定當用心聽教……”林誌北一聽,立馬身子繃的筆直,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


    丘處機故事會,馬上就要開幕了……


    隻見丘處機曲腿盤膝於蒲團之上,嘴唇微動隨之就是娓娓道來。


    “話說當年你師祖重陽真人仙逝以後,全真教威名瞬間更是一落千丈,而你師叔祖亦是不理世事,全真教的擔子也就相應的落在了我們七人身上。於是我們七人一合計,除卻西域之外,我們每人各挑選一個方位,去此地授道傳教,而我當初選擇的正是江南之地……”


    林誌北雖說朦朧記得些許劇情,可對於一筆而過的記載,哪有丘處機親身經曆來得精彩絕倫。


    丘處機言語亦是不急不緩,很快就說到了牛家村,更說道了自己結交的兩位故人,郭嘯天和楊鐵心。


    “都怪我當時一時衝動,這才讓郭楊兩位兄弟遭受如此大劫……”誰言修道之人皆是鐵石心腸,丘處機說到此處,更是一臉的落寞,眼圈也早已打濕。。


    林誌北見此,也忙不迭的起身上前安慰了起來。


    “師伯,正所謂人死不能複生,還需節哀便是。”


    待丘處機心情漸漸平複了下來,林誌北也連忙故作不知的追問道:


    “師伯,那這麽說您的故人之後,也是在那時因為此事才去了大漠嗎。”


    丘處機聞言又是點頭又是搖頭,最終卻又都化成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此事說來更是話長了,當年我為郭兄收斂遺體之後,一路尋找線索,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還是讓我找到了郭兄的遺孀。隻奈何當初挾持郭家嫂子的賊人太過狡猾,幾次三番都讓他逃脫……直到有次碰巧,讓我在雲棲寺枯木老禿驢那裏發現了對方的行蹤,我本想入寺搜查,可無奈枯木那個老禿驢百般阻攔,結果又讓此人挾持郭家嫂子,逃去了嘉興的法華寺了……”


    “好賊禿,官廟本是一家,看來果然如此。”林誌北作為捧哏,也佯裝為丘處機表示不忿起來了。


    丘處機也沒說他,隻是擺擺手讓他噤聲。


    “唉!也怪師伯我當年學藝不精,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讓那賊人從我眼皮底下逃脫。更為可笑的,法華寺的那個焦木,竟然還去蠱惑嘉興當地的七位遊俠與我為敵,也是我全真的威名當年還未傳遍到江南,這些人才敢不分青紅皂白的與我賭鬥,更不信我的鑿鑿之言,才讓郭家嫂子從我的眼皮底下,再次被人劫持而走。”


    丘處機說到此處,情緒更是明顯低落了幾分。可臉上的表情還似有愧疚,似有不忍。


    “誌北,咱們出家人隻為求一個豁達是吧,我當初雖然衝動了些,可這些人何嚐沒有起了打壓我的心思,才來故意拖延於我。當時我雖氣憤不已,可事已至此也是無可奈何。於是當時我便心生一計,提出了一個長久的賭鬥之法。”


    “師伯,何賭鬥之法,可說於誌北聽聽。”這段林誌北可是門兒清,故而明知故問的看向了麵前的丘處機。


    丘處機聞言隻是苦澀一笑,好在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當年賭鬥雖已過了十六載春秋,可每每夢醒,都猶如昨日一般。”


    “嗬嗬,當年我也隻是氣不過,於是才起了小看他們的心思。故意提出了一個長達十八年的賭約出來。因為此事乃是貧道禍及,導致郭楊兩位兄弟家破人亡。為了找尋兩位兄弟的遺孀,於是我就提出來讓他們去尋找到郭家嫂子,並且讓他們將郭兄的後人收為徒弟,再授予武藝、撫養成人。而我則是盡力去尋找楊兄弟的遺孀,亦是同樣如此。再待到十八年後,讓這兩家的後人於嘉興醉仙樓代替我們比試一番,誰贏誰負皆是心甘情願。……


    唉,當時我隻是抱著故意刁難他們的想法,與此同時,我也讓全真門徒各地尋找,隻待將兩位故人之後找尋,好教導他們成才,授予他們武藝,這才不負我對郭楊兩位兄弟的承諾。可誰知,當年與我賭鬥的七人竟然如此俠義,為此不惜一路找去漠北不說,更是在大漠一待就是十六年之久,隻為我當初那一句虛無縹緲的賭約而已,為此七人中的張五俠更是……”


    此時已經華燈初上,可是丘處機的房內卻依舊漆黑一片。


    林誌北當初看書時亦不覺如此,可如今聽到丘處機親自闡述出來,頓覺得豪氣幹雲。


    “好,好漢子。常言仗義每多屠狗輩,此之七人真乃古之俠士也。”林誌北雖是知根知底,但亦不免一股豪情由心而發。設身處地一番後,對於七人更是深深佩服不已。


    “誌北所言極是,他們的確配得上古之俠士的稱號。”丘處機一臉欣慰,同時更為愧疚,隻為一言承諾,竟願奔涉萬裏大漠,更是埋骨長眠於黃沙之中。


    林誌北起身點燃一枝爛蠟,待火苗微微升起後,卻又突然故作驚訝道:


    “師伯,既然七俠都已經在大漠找到了郭叔的兒子,那沒道理合我全真之力,會找不到楊叔的後人。難不成,尹師兄他就是……”


    “打住,你尹師兄祖籍滄州,其家更是當地的名門。”看著眼前少年一副好奇神情,丘處機亦是無語至極。


    林誌北裝瘋賣傻,繼續在哪掰扯著手指數落著。


    “宋德方師兄,不是不是,他家就在終南山腳下啊!陳誌奕師兄?好像他老娘還來過重陽宮看過他。李誌常師兄,可這歲數有點差異,應該也不是。難不成是石誌清師弟,年齡合適,家世也適合,無父無母……”


    “啪……”丘處機怒了,不過好在他這人發怒還挑人,對於林誌北,他撐死也隻是拍拍桌子罷了。


    “好了,你也不用去亂猜了。郭楊兩家後人的名字都是我給取的,取自靖康之恥。郭兄的兒子後麵取的是個靖字,楊兄弟的兒子後麵……”


    “康字是不是?”林誌北故作得意洋洋,可隨即他立馬就露出一臉的驚悚之色。


    “康…楊康……,師伯,難道完顏師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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