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弟二人突然之間互相敞開心扉,隻見往日裏所有的隔閡,也都瞬間消失不見,一時之間更有說不完的話似的。


    “真是令人難以相信,如此格局之言,竟然會從一個黃口小兒嘴裏說出。”此時的馬鈺,也終於明白自己的師弟,為何會此般的維護這個孩童了。


    可是丘處機的臉上卻不見半分得意,反而卻是露出了一絲惋惜之態。


    “唉!本來全真三代當以此子為最,可這孩子啥啥都好,就是不愛讀書。自從桃花島一行到如今已近半年之久了吧?可這小子連咱們的全真大道歌都沒有熟讀,每每想及此處,師弟我都恨不得把此子吊起來毒打一番,也好讓他以後莫要出門丟人現眼。”


    “哈哈……哈哈哈。”


    馬鈺感覺自己快要笑不活了,隻是看到師弟那如同看待智障般的眼神,這才不好意思的收斂了幾分。


    “哈…哈哈,師弟莫惱。讀書雖使人明智,但以此子之智讀與不讀也是無礙的。想我等全真弟子遍布大江南北,熟讀經書不知凡幾,就是三代親傳之中,也有誌平、道玄、劍一等精通道法經史之輩,少他一人又有何妨。”


    馬鈺此言倒也屬實,可是丘處機卻是不太認可。皆因為愛護不同,期待亦是不同。


    “大師兄,你這叫什麽話,難不成你希望以後咱們全真的第一高手是個文盲不成?”


    “哈哈,師弟言重了。你再好好想想,咱們的師叔不也正是不愛讀書之人嗎?”


    馬鈺說完,也不理會對方是否能夠放下執著,徑直就向院外走去。


    隻是行至院門之時,卻又突然迴頭說道:


    “聽說郝師弟下山時,曾將此子交由你與譚師弟共同管教?”


    丘處機心事重重,也沒去在意對方問題,隻是隨意敷衍。


    “嗯。”


    “昨日大殿,此子也拜過我為學師。既然如此,以後每晚用完齋後,就讓他過來丹陽殿耍耍吧!”


    丘處機聞言當即大喜,隻是抬頭看去,院裏哪裏還有對方的身影。


    待兩人陸續迴到大比廣場之時,弟子們的較量也到了尾聲。畢竟有資格練習北鬥七星劍陣的弟子,偌大的全真也才寥寥凡幾而已。


    “師兄,你好像不一樣了?”


    到底還是孫不二,畢竟兩人修道前曾做過多年夫妻,隻一眼,她就發現對方之端倪。


    “嗬嗬,道曰:不可說,不可說。”馬鈺心中鬱結解開,此時反有遊戲人生之姿態。


    一旁眾人,除卻臉黑心喜的丘處機外,皆都露出一副目瞪口呆模樣。


    “哈哈,今日大比就到此結束吧,明日大比乃以道法經史為主,各位學道以及他派師兄明日都皆可暢所欲言。……”


    馬鈺看台下較量已經結束,一眾道人也都在各自攀談,這才起身宣布。


    “謹尊掌教真人令!”隨著台下眾人齊鳴。


    一眾台下道人皆紛紛作揖結印,台上七子俱都起身迴應。


    林誌北早在台上站立良久,待看到眾人即將散去,他這才揉了揉酸麻的雙腳,忙想跟隨人群湧動就要離去,生怕又被某些人給抓了壯丁。


    “誌北你要去哪?”


    林誌北聞言迴顧,心中頓時涼了半截,向他招手示意的其次不是別人,正是全真掌教馬鈺是也。


    “大師伯,我…我餓了,正準備迴紫霞宮裏吃飯呢!”


    “哈哈,今日大比,你紫霞一脈皆在此觀看,待你迴去哪有現成飯菜可食。不如你等會就隨我一起迴丹陽殿吧,我哪裏今晚應酬貴賓,飯菜也早就做好,正好也可以給你解解饞。”


    “呃,謹聽師伯吩咐。”


    馬鈺看著麵前孩童乖巧的模樣,一時頓覺欣慰不已。


    如果自己當年未曾學道出家,那如今自己和不二的孩子……


    恍惚間,馬鈺多年蒙塵的道心,似乎變得更加的明亮和通徹。尤其是看到茁壯成長的三代弟子們,嗬護之情頓時不由而生。


    “嗬嗬,眾師弟咱們也該退場了,可莫讓留下清掃的弟子們,在這寒冬天裏麵多多遭罪了。”


    馬鈺話畢當即率先走下台去,隻是不忘身旁小道,隨手拉扯了過來。


    林誌北還在發呆,哪知對方此舉卻差點讓他摔個大趔趄。


    林蔭小道餘雪未淨,路麵雖滑但一行人卻都閑庭信步,唯獨林誌北一人走得那叫一個踉踉蹌蹌。事出皆有因,全乃他一手被對方牽住,另一手還得費力拖著兩柄大錘。


    可是他越是掙紮,對方大手箍的卻是越緊。看著馬鈺臉上那似笑非笑的模樣,林誌北一時也未想起,自己何時得罪過對方。


    一旁眾人雖然驚訝,可都裝作視若未睹。隻知緊隨馬鈺身後,不見半點聲音。


    “大師伯……”


    “噓!莫言莫語,多聽多悟。師伯教你個唿吸、坐下、行路、睡覺的法子。”


    馬鈺低頭對其輕語幾句,待看到對方注意集中之後,他這才複又低聲細語道:


    “樂善心自淨,心淨道自顯,不樂則不善,不善則難樂;思定則情忘,體虛則氣運,心死則神活,陽盛則陰消。”


    馬鈺說完,繼續抓緊對方小手,又將對方拖拽了起來。


    林誌北一路行走本就頗具艱難,胸口更是憋悶難受。可待聽到對方所言後,就如天書一般,頓覺一頭霧水。心中不免徒增煩惱,就是寒冬臘月,額頭也不由得滲出絲絲汗水。


    但對方依舊是不理不睬,任由可憐的他去苦苦掙紮。


    可慢慢的,他亦平靜下來,隻是反複咀嚼對方話中意思,不免覺得似乎在哪裏聽過一般。


    待細品一番,隻覺心自淨三字在他心中徘徊久久不能散去。


    俗話說的好,心靜自然涼,可若心能自靜,那又何怕炎熱。


    “唉!”隻聽林誌北哀歎一聲,百思不得其姐的他,直接就選擇了擺爛。


    生活如同強j,與其反抗無果,不如選擇享受。


    可誰料到等林誌北選擇徹底擺爛,也不再去反抗掙紮之後。頓時覺得自己的腦中一片空明澄澈,內心更無一絲思慮。


    時間一長,他路也不去看了,隻是一副呆傻模樣,任由馬鈺去拉扯而慣性跟隨。走著走著,在對方驚喜且詫異的目光中,他慢慢的閉上了眼睛,鼻息間更是綿綿,竟然熟睡了過去。


    他雖人已睡去,可腿腳卻依然走動著,又兼馬鈺特意去調整步伐,倒使眾人也沒半分覺察。


    不一會兒,眾人就來到丹陽殿前,這時孫不二才驚訝發現身旁熟睡過去的小道童。


    “噓,爾等輕聲輕行,切莫將他吵醒。”


    馬鈺環顧四周,待低語交待後,又一步一步輕聲將孩童引至寮房中睡下。


    “大師兄,這孩子怎會師傅的法門?”孫不二見馬鈺走出門外,忙迎上去追問。


    馬鈺擺擺手,與孫不二遠離寮房幾步後,這才感歎道:


    “唿、坐、行、睡,我等七人究其一生都摸不透的行,此子竟然能如此嫻熟的融會貫通,看來我全真之興亦可再續百年。”


    “大師兄,你…你是說此子可以學……”孫不二捂住了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噓,不可多言,傳功之事隻有你我以及丘師弟三人知道,切不可再傳六耳之外,如若讓外人得知師傅傳承再現,我們全真定難安穩。”馬鈺環顧四周無異,這才定下心神。


    身處丹陽殿中,孫不二卻是不以為然,真性情立即吐露,眼淚也隨之滾落了下來。


    “嗚…嗚嗚,要是我等當初有此等資質,師傅也不需折壽來誘導西域那位魔頭了。”


    “好了,莫要再哭了,龍虎山的啟山師兄還在齋飯等待,我等還要過去招待呢!”


    馬鈺迴顧寮房一眼,頓覺身上多年的擔子不由輕了許多,心中對於師弟丘處機的看法,也不自覺的提高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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