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香的指責合情合理,洋平隻好向她道歉。然而,說實話,剛才的這些反覆正是他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真實內心活動的反映。


    「這隻能去問田代君本人啊。要我去幫忙問嗎?」


    「不、不用啦。我自己……反正今天這件事你不要對任何人講就好了。」


    「哎,叔叔,你該不會是不相信愛子會幸福吧?」


    洋平突然感覺自己的內心被明日香看穿,不知所措起來。


    「……真難以置信,你該不會是認定喜歡自己女兒的男人一定不是什麽好人吧?如果真是這樣,我就要替愛子迴答你:『別瞧不起我!』」


    歸根結底,自己對女兒缺乏信任是這一切的元兇。我想相信愛子,我想拍著胸脯自信地對別人說:像愛子這麽好的孩子怎麽可能不幸福?


    直人曾說:「……就算不能葬在一起,挨著也可以啊。」他說這些的時候,表情是認真的。


    那天,優馬和哥哥嫂子一起去參觀了那塊能眺望富士山的墓地。直人說他喜歡那兒,即便不能與優馬合葬,葬到旁邊也行。對,那是在周日的晚上。


    優馬覺得那塊墓地安靜閑適,但掃墓的話太遠了。迴來的時候,優馬與大家一起去泡了溫泉,在法式餐廳吃了飯,然後與直人一起迴了家。直人要去便利店買東西,優馬就讓他買些除梅幹餡兒之外的飯糰。直人買迴鰹魚幹餡兒的飯糰,優馬吃了起來。這時直人對他說:「……就算不能葬在一起,挨著也可以啊。」


    然後,兩人也沒有吵架,也沒有拌嘴,各自刷完牙上了床,還做了愛。


    第二天早上,優馬像往常一樣去公司上班,出門時對他說:「我走啦。」他也像往常一樣送優馬出門,對他說:「路上小心哦。」那天晚上優馬下班迴家,發現直人不在。起初沒在意,以為他出去吃飯了。但是,過了末班車的時間,直人還是沒有迴來。自從直人住進這裏,還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與直人相遇的那個地方,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優馬氣嘟嘟地喝了點酒,然後睡下了。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晨,直人還是沒迴來。優馬盡量不往深處想,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但他心裏還是放不下,就早早迴了家。直人還是沒有迴來,也沒有任何曾經迴來過的跡象。


    優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意外?分手?新歡?各種想像和猜測在優馬的腦海中浮現出來,隨即又被他否定。這時,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就是直人上次說過的那句話:「……就算不能葬在一起,挨著也可以啊。」


    「你這傢夥……應該不可能是殺人犯的吧?」當時優馬這樣問。直人「啊?」地答應了一聲,迴過頭來的時候,表情和聲音都有些搞怪。可現在迴想起來,感覺他的表情和聲音與當時的印象有些不同。


    優馬看著沒有直人的房間。直人先迴家的時候,必定坐在那邊的坐墊上,靠著床沿看電視。他喜歡衛視頻道的外國紀錄片,有一次要錄一個昆蟲紀錄片,結果搞錯了,錄成了歐洲的足球比賽,非常失望。優馬不理解用高速攝像機觀察昆蟲的孵化過程有什麽有趣,但直人卻很喜歡這類節目,總是不知疲倦地觀看那些介紹宇宙生成或南美洲植物的紀錄片。


    優馬盯著地上的坐墊,突然想起一件事,打開衣櫃。但直人的背包果然不在了。他拿起直人總穿的那件灰色衛衣。住在這裏這段時間新買的衣服和內衣也都還在。


    優馬將他的衛衣扔到床上,趴在上麵,正想嘆氣,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他趕緊拿出來。原本以為是直人打來的,但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卻是友香。優馬又嘆了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直人君有消息嗎?」友香省去問候,直接問道。「沒有。」優馬簡短地迴答。


    「這樣啊,好擔心啊。」


    原來,今天早晨優馬給友香打了一個電話。他怎麽也想不出直人出走的原因,就想打電話問一下前天一起去參觀陵園的友香或者哥哥航是否有什麽線索。而且,雖然沒有任何來由,但他覺得直人可能在哥哥家裏。直人在哥哥家的時候,雖然還是那樣不愛說話,但看起來總是非常隨意和放鬆。


    剛開始的時候,友香聽優馬講完情況笑了起來。當然也是因為優馬說話時故意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所以友香當時還打趣說:「哎喲,男朋友才一個晚上沒有消息,就這麽擔心啊。我們的優馬也變成這樣啦。」


    「自從住進我家,他就從來沒有夜不歸宿過。」優馬對友香說著,心裏又想:感覺好像隻要有我在,他就挺幸福的樣子。


    「喂,餵。」


    友香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優馬突然迴過神來。不知不覺間,優馬又盯著直人的坐墊愣了神。


    「你今天早晨打電話來,我就一直在想這件事。去參觀墓地那天,直人君和平常一樣,沒表現出什麽異常。你也別太擔心,如果萬一遇到意外什麽的,醫院會跟你聯繫的。」


    聽到友香的安慰,優馬情不自禁地抬高了嗓門,「我們又不是夫妻,如果直人真的出了什麽事,人家也不會跟我聯繫的!他們怎麽知道直人跟我生活在一起啊!」說完,又趕緊道歉,「對不起。」


    短短的沉默之後,友香說了一句「明天我再跟你聯繫」,正要掛斷電話。這時,優馬叫了一聲:「餵。」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差點要把那件事說出來,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同時又感到毛骨悚然。兩人之間最後一段對話是關於八王子兇殺案的。也有可能是因為我懷疑直人是殺人犯,他怕露餡兒就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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