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了決心,澹台淩風的腳步不知不覺地加快了。


    或許是因為地理位置,岐豐山常年陰寒,不是普通的體表寒冷,而是精神上的刺骨,這裏的陰風仿佛要吹進他們的骨頭縫裏,讓人忍不住打顫。


    澹台淩風埋頭往前,整個隊伍沒有人說話,氣氛異常的壓抑。


    當樹葉在遮天蔽日,周圍的環境昏暗不堪,眾人打開手電,警惕地觀察四周,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如驚弓之鳥。


    “小心——”


    耳邊風聲凜冽,龐海用力推開澹台淩風,幾乎是同時,一條粗壯的赤紅物體從天而降,狠狠砸在地麵,揚起陣陣黃土。


    “咳咳咳……”


    一連串的咳嗽聲也沒能阻止大家的警惕,十二名軍人幾乎是出於本能地拔出了槍,將後背交給信任的戰友,緊緊盯著四麵八方的密林。


    而澹台淩風被毫無防備地推出去,整個人重心不穩,一屁股摔在滿是亂石的地上,疼痛瞬間傳遍全身。


    但是這還沒完。


    澹台淩風剛剛站定,密林裏風聲大起,一條更粗壯的藤蔓騰空而來,直直地抽向他。


    澹台淩風一驚,本能地矮下身,又一次躲過了藤蔓的攻擊。


    手心隱隱發燙,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赤月刀已經出現在了他的手裏。


    隨著澹台淩風一次次地躲開,血藤數量也越來越多,根本不是簡單的子彈能夠解決,薛樊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收起槍,保留子彈,開始用軍用匕首和藤蔓近戰。


    就連特調局的靈元師,對付起這似乎變異了的樹藤都有些手忙腳亂。


    “啊——”


    一道人影慘叫著被血藤擊穿頭顱,猩紅的血液和白花花的腦髓猶如天女散花,不可避免地濺了他們一身。不止如此,下一秒,原本還算健碩的身軀仿佛被人吸幹了全身的血液,成了一具沒有分量的幹屍,搖搖晃晃地墜落,瞬間四分五裂。


    “嘔——”


    “嘔——”


    陸續響起惡心的嘔吐聲,又有人一時不察被血藤纏住。


    不過短短幾分鍾,他們已經損失了好幾個人,澹台淩風的臉色十分難看。


    還沒進入主墓就已經損失人手,那後麵的路途必然更加兇險。


    到底應該怎樣才能徹底解決這些攔路的血藤?


    “嘖!”


    宋青嶼隨手砍斷一條不長眼睛的血藤,嫌棄地甩了甩手裏的刀,紅色的汁液像血一樣染滿了刀身,一點一滴地滾落。


    這已經不是他們遇到的第一批血藤了。


    倒是不難解決,一刀一個,然後放火焚燒。


    隻是這千足血藤的徒子徒孫也忒多了點,就算是神仙也應付不了這沒完沒了不知疲倦的偷襲吧。


    果然還是要找到它的本體,從根源上解決麻煩。


    “啊——”


    一聲慘叫從不遠處的密林中響起,伴隨著一條粗壯的血藤,像巨蟒一般高高立起,它的另一端串著一個人,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


    “謔,還有哪個倒黴蛋被碰瓷兒了?”


    誰知宋青嶼話音剛落下,那頭就傳來一聲驚懼地急唿,然後他眼前一花,他家老大已經不見了蹤影。


    “靠,老大,你走了也不說一聲,等等我——”


    白墨麟隨後跟上。


    澹台淩風體力透支,漸漸不敵,血藤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趁其不備,瞬間纏上了他的四肢。


    澹台淩風低咒一聲,赤月刀脫手,靠著僅存的靈力想要砍斷纏住他的血藤,臉上是躲避血藤時被擦出的血痕,滲出一滴滴殷紅的血。


    “呲——”


    好不容易斷了一根束縛,澹台淩風重新握住刀柄,一刀解決了另一隻手上的血藤,不想腳下的血藤卻突然發狂,直接帶著他甩上了天,一條嬰兒拳頭般粗細的血藤騰空而起,竟是直直地衝著他的太陽穴而去。


    “淩風——”


    周乂也被血藤纏得脫不開身,沒辦法分神注意澹台淩風那邊,以至於沒能第一時間發現他的險狀,隻來得及凝出一道光箭,瞄準血藤,射出。


    然而,有一道銀色光芒更為迅速地疾射而來,瞬間將那條即將穿顱而過的血藤斬得粉碎。銀光所過之處,原本還堅韌異常的血藤直接四分五裂。


    澹台淩風被高高地拋起,狠狠地往地麵跌落。


    吾命休矣!


    情急之中,澹台淩風隻剩下這樣一個念頭。


    腰間忽然出現一條手臂,牢牢地將他困住。有清風拂過,吹散了縈繞在鼻端的血腥。


    盛清越抱著人緩緩落地,幾乎驚呆了還存活著的所有人。


    “錚——”


    銀光入鞘,消失在男人的掌心,一團蒼白的火焰瞬間點燃了還在垂死掙紮的血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蔓延。


    “艸,小心火災——”


    周乂緊張得大喊,要是因為他們的疏忽造成森林火災,就算真把人找迴去,也免不了一頓罰,他可是還要賺錢娶老婆的。


    然而,盛清越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事實上,那些蒼白的火焰根本對普通樹木造不成威脅,直接越過它們燒起了來不及逃跑的千足血藤分支。


    空氣裏傳來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好多人都沒忍住跑到一邊狂吐不止,連經曆過最嚴苛訓練的軍人,有幾個也麵如菜色。


    隻有澹台淩風,詫異地看著忽然出現還救了自己的盛清越。


    “你怎麽在這裏?”


    “藥。”


    扶著澹台淩風靠著樹坐下,盛清越伸手,宋青嶼瞬間就明白過來,從背包裏拿出一個不過掌心大小的圓肚玉瓶丟了過來。


    盛清越沒怎麽用力就把瓶塞打開,一隻手撩起澹台淩風的褲腿。


    “哎,別……”


    澹台淩風來不及阻止,隻能眼睜睜看著腳上血淋淋的傷口暴露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


    “嘶——”


    原來那血藤早已經嵌進他的肉裏,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勒痕,血液早就染紅了鞋底,還在不停地往外冒。


    盛清越要是再晚來一步,他的腳就徹底廢了。


    “嘶,啊!”


    藥粉撒在傷口處,痛得澹台淩風瞬間挺直了背,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盛清越,我艸你大爺,痛死老子了。”


    “哼!還有精力罵人,看來是沒什麽大礙了。”盛清越冷哼,掌心灼熱的靈力緩緩進入他的傷口,輔以藥力,修補著他損傷的血氣。


    澹台淩風被懟了,頓時委屈得不行,想試試腳能不能走。


    “山路崎嶇,勸你還是省省。”盛清越把藥粉還給宋青嶼,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上來。”


    “啊?你……你,你要背我?”


    “你也可以自己走。”


    眼看盛清越要反悔丟下他,澹台淩風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跳上了他的背,緊緊地抱住他的脖子。


    “嘖!”


    到底是七十多公斤的人,慣性讓盛清越往前邁出一步,卻依然穩當地站在那裏。


    “真重。”


    “嘿嘿!”澹台淩風幹笑了兩聲,在盛清越背上一動也不敢動,心道,能輕鬆拎起近五十公斤的東西,沒道理卻背不動他。


    “還有……”盛清越微微停頓,波瀾不驚地開口道,“我沒有大爺。”


    “艸!”


    這麽一本正經地迴答是幾個意思?


    “噗!”


    周乂早在盛清越給澹台淩風上藥的時候就退到了一旁,此時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沒忍住笑出了聲。


    “笑屁啊!”


    盛清越重新搭理他,澹台淩風的小霸王風格就又迴來了,在別人背上還中氣十足的。


    “行行行,我不笑。”周乂舉手投降,他算是看出來了,盛清越沒來的時候,這家夥憋著一股狠勁兒,結果他一來,就整一個柔弱不能自理——也太雙標了。


    不過,盛清越,這個在陸戰筆記裏著重圈出來的男人,果然很強。


    看著其他東倒西歪躺在地上的人,一個個都麵如土色,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本來應該就地休息,但是他們不知道還會不會有新的藤蔓出現,最好是趁早遠離。


    但是幾乎沒有人對剛才那殺傷力極強的藤蔓不好奇的,收斂了同伴的屍骨後,就有人耐不住地問出了口。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樹妖嗎?”


    “是血藤,千足血藤。”


    這次開口的,是從一開始就沉默寡言的白墨麟。


    “那是什麽?”


    盛清越的腳步微微一頓,思緒不期然迴到很久之前。


    南疆妖藤出世,已經連續殘害了幾個村子,有幸存之人病急亂投醫,連續四十九日跪於妖冥殿外祈求上蒼派人誅殺妖藤,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妖冥殿早已物是人非,殿主雲重,正是混沌初開時第一隻玄真禦靈狐,也就是雲遙的父親,至今下落不明,自然也無法應召,直到妖藤吸食完足夠的血液,進化成血藤,妖冥殿迎來了它的新主人,雲遙。


    雲遙來到凡間的第一件事,就是帶領“七曜”將血藤連根拔起,並以月燭之火燃燒了九九八十一天才徹底焚毀。


    卻沒想到,竟然還有一條漏網之魚。


    經過了幾萬年的歲月,這株血藤看來是恢複了從前的實力,想要卷土重來了。


    “嗯?是什麽?”


    “……嗬,一種非常難纏的植物。”


    往後的十幾分鍾路程,他們就真正見識了什麽叫“難纏”,因為一路上,他們陸續地遇到了兩三波血藤襲擊,不過好在有宋青嶼和白墨麟作為前鋒,解決了大部分藤蔓,大家才有驚無險地來到目的地範圍。


    “前麵就是古墓入口,大家小心。”


    薛樊和周乂兩人一左一右看著地上這個足足有兩米寬的大坑,裏麵黑黝黝的,什麽也看不清,無論是手電筒的強光還是火把,最多隻能照到一米內。


    薛樊半蹲下身,伸手在旁邊的泥土上抹了一把放在鼻前聞了聞,微微皺起眉。


    “是火藥。”


    “那這裏一定是那些該死的盜墓賊炸開的洞,已匯入我們是不是從這裏下去?”


    一想到有盜墓賊也惦記古墓裏的東西,龐海就心疼的不行。


    裏麵可都是文物啊,要是好好保存,說不定華國曆史又有進一步的發展。


    “肯定是要下去的,但是我們不知道底下是個什麽情況,所以必須得有個人先下去探探情況,確定沒有危險了才能下去,不然我們隻能找另外的路。”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們中的一人去冒險。


    這幾乎是一個有去無迴的冒險,沒有人願意當這個炮灰,尤其是那些隻想過來碰碰運氣的土夫子,不約而同地後退一步,假裝什麽也沒聽見般,裝聾作啞。


    “隊長,要不我……”年輕的小戰士一臉肅然地站出來,正要自告奮勇,卻被另一人打斷。


    “我去。”


    “清越?”澹台淩風驚愕地偏過頭看他,見他一臉認真,不像是開玩笑的,心裏頓時一緊,掙紮著就跳下來,朝他搖了搖頭。


    誰都知道,這一下去可能就是送死,就算盛清越剛剛表現出了強大的實力,他也不想他去冒這個險。


    “……沒事。”


    盛清越朝他微微頷首,示意他不必擔心。


    “那我跟你一起。”


    反正他是不會讓他一個人下去冒險的。


    “小風?”


    龐海吃了一驚,抬手就要阻止。


    他畢竟是好友的孩子,他怎麽能讓他去冒險?


    “淩風,你別去了。”


    下麵的情況未知,澹台淩風又重傷在身,就算下去了也幫不了他什麽,還會讓他分心,所以他並不打算順從他。


    “切,希望他有點自知之明。”


    宋青嶼看著澹台淩風鬆手,不屑地哼了哼。


    “好了,我下去了。”


    盛清越從周乂手裏接過他們的裝備,然後抓著繩子就跳了下去。


    “盛……”


    澹台淩風還是不放心,整個人趴在洞口往下張望,豎起耳朵想聽清下方的動靜,不料卻隻有唿唿的風聲。


    空氣有流動,底下必然有另外的出口。


    過了好一會兒,繩子劇烈地晃了晃,澹台淩風舉著手電筒很努力地往下照了照,卻除了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東西。


    “清越,你到底了嗎?”


    然而迴應他的隻有自己層層疊疊的迴音。


    而且,繩子也沒了動靜。


    他到底了?


    澹台淩風皺了皺眉,不是很放心,伸手就扯過了麻繩,準備自己下去。


    他的動作太快,周乂也好,薛樊也罷,根本來不及阻止,他已經自己一躍而下,轉眼就消失在了洞口。


    “淩風——”


    “小風,你的腳——”


    龐海整個人都是一驚,略有些發福的身體迅速地撲了過來,卻隻得到澹台淩風早就遠去的無所謂的聲音。


    “我沒事,已經好多了。”


    這都要多虧了清越給他的藥。


    沒想到藥的效果這麽好,才幾十分鍾時間,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正常行走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嗯?


    手裏的繩子摸了個空,澹台淩風才發現自己已經抓在繩子的最底端,而他的腳下還懸空著。


    繩子不夠長?


    澹台淩風下意識舉起手電查看周圍的環境,試圖找一個借力點,低頭卻看到有微弱的燈光逐漸亮起。


    卻原來正是先一步下來的盛清越,找到了燭台,點燃了蠟燭,而在他的腳邊,躺著一具頭顱粉碎的白骨。


    而他距離地麵也不過兩三米,索性就直接鬆了手,穩穩地落到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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