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福觀倚著皇宮坐北朝南而建,共分前中後三院,前院是大殿所在,一般的香客就在裏麵祈福上香,終年人來人往煙霧繚繞,充滿了檀香的味道。


    中院由很多小房間組成,用假山流水分隔,其間還養著仙鶴金魚,詩情花意猶如人間仙境,是達官貴人休養身心的所在。


    後院是觀中道士的住房和廚房,一排排的連體房屋讓這裏顯得呆板沒有趣味,唯一的好處大概是廚房在這裏,和夥夫混熟了,偶爾能來打打牙祭。


    成在先帶陳小樂逛後院,這個時候人都去了前院,這裏越發顯得安靜無趣。


    轉了一圈後陳小樂就沒了興趣,成在對這個自己生活多年的地方卻興致極高,指著這裏是誰住過的,那邊又是誰來過。


    等他好不容易把地方指遍了,以為能去中院時,成在卻拉著他向食堂走去。


    “今天中午吃香菇餡的素包子,香菇是我去買的,特別好。”


    兩人邊說邊走,旁邊一岔路上突然走進一群道士,領頭的年紀和成在差不多,但是打理的特別幹淨整潔,無論是頭發還是衣服,見到成在後停下來,嘴角一歪扯出個冷笑道。


    “吳公子也是來吃午飯的嗎?”


    成在的眉頭一皺,看來兩人的關係並不好。


    “成心師弟,入了道門就不要提俗家姓名了。”


    “哼,別裝了,你們家老大出了事,吳家就隻剩你一根獨苗,這觀裏還呆得住?”


    “我大哥隻是受傷而已,你又何必咒他。”


    成心無所謂的揮揮手道。


    “快了快了。”


    “你。”


    成在被氣的說不出話來,隻能握緊拳頭看著成心,見他指關節都發白了,陳小樂心中一股無名火起,胸口像是有什麽東西長大了一般,忍不住道。


    “修道之人要心懷寬廣,成心師兄說話怎能如此刻薄?”


    觀內弟子眾多,有時還會和天福山輪換,成心也認不全,但是他師父青泉是青字輩中的大師兄,又是天福觀觀主,平時在觀裏豪橫慣了,想不到今天會被一個不認識的人說教,立刻怒道。


    “你又算什麽東西,敢這樣和我說話。”


    “你不認識我?”


    陳小樂眼珠一轉有了主意,他對著成在道。


    “你也不認識我對不對,隻是見我可憐想施舍碗飯給我吃。”


    成在雖然木訥但是不傻,張了張嘴後默認下來,達到效果後陳小樂慢慢的走到成心麵前道。


    “成心師兄,我有樣東西保證你看了兩眼放光。”


    成心一聽眼中立刻閃過一絲貪婪,將身體前傾道。


    “哦,是什麽好東西?”


    “就是這個。”


    陳小樂揮出一拳,打在成心的鼻梁中間,這下不光是兩眼放光,鼻子裏麵也流出血來。


    成心大叫一聲向後倒去,身後的人立刻手忙腳亂的去接,陳小樂趁著這個機會轉身就跑。


    等到成心緩過神來,捂著鼻子掙脫眾人,眼前哪裏還有陳小樂的身影,他瞪著成在道。


    “那個人跑到哪裏去了?”


    成在攤了攤手表示不知道,成心吼道。


    “成在,那人是你帶進觀的,我要告到師父那裏去。”


    “想告就去告吧,你言語失德,青泉師伯也會罰你。”


    “你。”


    這下輪到成心無語了,他猛的轉身對著身後的人道。


    “那人應該還在觀裏,把他找出來,我要好好的教訓他。”


    成在想先一步把陳小樂找出來,轉身正想走,聽到成心在身後道。


    “你,跟著他。”


    話說陳小樂這邊,雖然他打了人就跑,但是對觀內不熟悉,跑了一段後拐進一扇門就徹底迷路了。


    到處都是假山池塘,路也彎彎曲曲,一不小心還會遇到個小池塘,雖然有利於藏身,但是陳小樂隻想出去。


    七彎八拐之後,前麵突然傳來嘈雜的人聲,陳小樂怕是來抓自己的,不敢再往前走,又退迴到假山之間。


    這時他已經慢慢鎮定下來,雖然奇怪為什麽會打成心一拳,但是陳小樂一點都不後悔。


    在假山中又轉了會後,眼前出現一堵矮牆,密密麻麻的竹子在另一邊組成竹林,被風吹得嘩嘩作響。


    陳小樂在原地看了會後,向著竹子不斷點頭的方向走去,剛走了幾步就聽見牆邊有人在叫他。


    “嘿,那邊那個。”


    陳小樂循聲望去隻看到一堆雜草,他疑惑的挑了挑眉,那個聲音又傳了過來。


    “這邊啊,草後麵。”


    陳小樂走了過去才發現牆下有個洞,雜草剛好擋住,隻留下一條縫隙。


    “這堆該死的草生根了,當初就不該把它們堆在這裏。”


    聲音從縫隙裏麵傳出來,陳小樂蹲下來看了看,能夠看見一隻眼睛。


    “需要我把草扯掉嗎?”


    “當然,一堆雜草而已,不知道為什麽這麽難扯。”


    陳小樂聳聳肩,這種事他以前常做,對於這種抱團在一起雜草,不能想著一把就扯出來,要從外到內慢慢扯。


    牆洞裏麵的人不這樣想,也許是天生性格使然,也許是被卡太久了,讓他的脾氣有點急躁。


    “要用點力,這樣慢吞吞的要扯到什麽時候。”


    陳小樂笑了笑,邊扯邊問道。


    “既然出不來,你為什麽不退迴去?”


    洞內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那人動了兩下後道。


    “不行,我的手卡住了。”


    “難怪。”


    這時陳小樂已經將外麵一圈的草都扯了出來,那條縫隙也擴大了一些,能夠看到那人的半張臉,是個十來歲的男孩。


    “唿,總算能透口氣了,能再快點嗎?我的手好像麻了。”


    “我盡快吧,你是來上香的嗎?”


    “呃,算是吧。”


    陳小樂啞然一笑。


    “什麽叫算是,哦,我知道了,你是來修身養性的對吧。”


    他突然想到這裏應該是中院,男孩可能是位皇親貴胄,要是救出來後能賞點錢給我就好了。


    陳小樂沒事做的腦子又開始胡思亂想,男孩的聲音從洞裏傳來道。


    “這樣說也行,你是來幹什麽的?”


    “東走走,西瞧瞧,隨便看看。”


    “我不相信。”


    男孩打了個哈欠道。


    “看你不像道士,穿的衣服也不像有錢人,是跟著主人進來上香的吧。”


    “我沒有主人。”


    陳小樂呲啦一下將雜草拔出來扔到一邊,蹲下來看著男孩道。


    “好了,你可以出來了。”


    沉默了一會,男孩不好意思的道。


    “還要麻煩你把我拉出來。”


    “沒問題,幫人幫到底。”


    陳小樂將手伸到洞中,摸索著男孩的肩膀。


    “錯了,那是我的頭,下麵點,對,過了,上來點,好,就是這裏。”


    這小子還挺沉,陳小樂將手放到男孩的腋窩裏用力一拉,感覺隻是動了動。


    “不行,這個姿勢不好發力,要不然我將你蹬迴去怎麽樣?”


    “好不容易出來了,不能迴去,你再想想辦法。”


    “那就隻能這樣了。”


    陳小樂解下自己的腰帶套在男孩的腋窩裏,背轉身伏下身體像牛拉車一樣將男孩慢慢向外拽。


    這種事最難的地方就是開始,當男孩的雙肩被拉出來後就輕鬆了。


    “你知道嗎?我現在希望能夠好好的吃上一頓,隨便找個地方就行。”


    看著被拉出洞正在活動著身體的男孩,陳小樂委婉的暗示了一下,不過男孩顯然沒聽出來。


    “你要去吃飯嗎?帶上我吧,我也餓了。”


    陳小樂瞪了他一眼道。


    “我救你出來,難道你不應該表示一下嗎?”


    男孩拍了拍身上,簡短有力的道。


    “沒錢。”


    陳小樂撇撇嘴正想走,男孩叫住他道。


    “唉,你叫什麽名字。”


    “陳小樂,你了?”


    “你可以叫我馬句平。”


    “好的,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陳小樂拱拱手算是別過,走了幾步後發現馬句平也跟了過來,和他一起走。


    “我雖然沒錢,但是知道有個地方有好吃的,敢不敢來?”


    我剛才連成心都敢揍,接下來要去的地方總不會是龍潭虎穴,陳小樂吸了吸鼻子道。


    “你敢去我就敢去。”


    “那好,跟我來吧。”


    馬句平走快兩步在前麵帶路,他看來很熟悉這裏,不一會就到了一間小房子前。


    “等著。”


    說完馬句平大搖大擺的向前走去,剛走到小房子的門口,一直看著他的陳小樂隻覺得眼前一花,那裏已經站了一個人。


    好快的身法,陳小樂倒吸一口涼氣,正想出聲提醒,馬句平已經指著那人罵了起來。


    原來是認識的,陳小樂鬆了口氣,又等了一會後,馬句平也許是罵累了,推開門迴頭招了招手,自己先走了進去。


    要不要進去,陳小樂掙紮了兩秒後還是走出了藏身處,向著小屋走去。


    到了近前,那個人還站在那裏,陳小樂不免多看了幾眼,見他眼角下垂,臉皮鬆馳,應該有五十多歲了,但是麵白無須,連一絲皺紋都沒有,又像是三四十。


    “聽主人說,陳公子救了他的命,老奴在這裏先行謝過。”


    那個人說話雖然恭恭敬敬,但是眼神中卻冷冰冰的,就像貓在看著老鼠,陳小樂一點都不喜歡。


    “不客氣,應該的。”


    “我在幾位大人的府上沒有見過陳公子,你也不是觀中的道士,不知道是怎麽進到中院的?”


    “我是個道士。”


    陳小樂舔了舔幹燥的嘴唇道。


    “剛來沒多久。”


    “原來是新來的,不知是哪位道長的徒弟?”


    “青……”


    合字還沒出口,馬句平的聲音已經從裏麵傳出來。


    “好了,汪正,問那麽多幹什麽?快點讓他進來。”


    汪正微微一笑,彎腰做了個請的動作,陳小樂連忙快步進了屋,他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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