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跑了多久,星野光大汗淋漓,也不知道是自己身體太虛弱,還是衣服穿太厚。總之星野光感覺自己處於冰火兩重天之中,外麵是寒,裏麵是熱。


    他把畫板畫具放下,稍微歇息了下,但目光仍然注意著周圍的情況,希望能看到那道金黃色的影子。


    難道狐狸真的跑遠了?這裏才是她的家?


    星野光頓感失落,狐狸是犬科動物,卻像貓一樣不領情,喂了她那麽多好吃的,居然也不知道感恩。


    “要走的話,至少也道別一聲啊。”星野光喃喃,“一聲不吭就走,算什麽啊……”


    “誰說咱要走啦?”


    星野光一愣,隨即驚喜地抬頭,隻見狐狸站在一處稍高的土坡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死鬼,你跑哪兒去了?”星野光立刻化身小怨婦。


    “咱好久都沒有肆意奔跑了,想到人少的地方跑一跑。”狐狸腳步輕盈地從高處跳下,走到星野光腳邊。


    “有吃的麽?咱餓了。”狐狸舔了舔嘴唇。


    “餓了知道跑迴來了?”嘴上這麽說,星野光卻很老實地掏出之前在便利店買的東西。


    “怎麽都是麵包啊?咱要吃肉。”


    “你就將就著吃吧,迴去的時候我給你買肉吃。”星野光說,將麵包掰成好幾塊。


    狐狸竟沒有頂嘴,乖乖吃起來。


    星野光也吃了一小塊,本來就沒正經吃一頓飯,又爬山折騰找狐狸,他也餓得不行。


    他們就這樣坐在雪地上吃起東西。


    一邊吃,星野光一邊看著埋頭咬麵包的狐狸,欲問又止。


    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後,他才開口問:“狐狸,你有想過迴到大自然去嗎?”


    狐狸就知道他要問這個問題,心裏早就想好了迴答:“咱想迴去隨時都能迴去,反正也是流浪。”


    星野光一驚,連忙問:“你的家和家人呢?”


    “咱早就沒有家,也沒有家人了。”狐狸輕描淡寫地說。


    畢竟她原本隻是一隻普通的狐狸,隻是得到了成神的資格活得比一般狐狸更久而已,在她踏上這條道路迴過頭的時候,她的父母家人全部都被漫長的時間埋沒了。


    但星野光和她之間有著信息差,他以為狐狸在開口說話之前隻是普通狐狸,正常來講,她這歲數的狐狸應該還有自己的家人才對。


    於是,星野光知道接下來他要說的話會有點不和適宜,但是這個賤就是忍不住犯,小聲說:“你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嗎?所以你沒有家人,出生的時候也把自己的家給炸了。”


    狐狸一愣,抬起頭問:“你為什麽這麽想?”


    “對不起,難道我猜對了?”星野光捂嘴,後悔了。


    “當然猜錯了。咱隻是想知道,你為什麽會覺得咱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哦,這個啊,其實是中國的四大名著之一,《西遊記》裏的情節。”星野光說,“裏麵最有人氣的角色叫孫悟空,是一隻猴子,他本是一顆石頭,吸收了天地靈氣,最後從石頭裏蹦了出來。”


    “他可以說是我們那一代孩子的童年偶像了,因為他神通廣大,胸懷正義,敢於對抗不公,即便是天庭都被他攪得天翻地覆。”星野光的語氣十分懷念,因為這就是他的童年。


    “我是借的裏麵的梗。”


    狐狸對星野光說的東西不感興趣,她隻是疑惑道:“為什麽其他國家的名作角色會是你的童年偶像?”


    星野光驚了,自己居然下意識說出了上一世的事,看來他太把狐狸當成可以傾訴的朋友了。


    “這個……”星野光撓撓頭,“這有什麽,外國好多孩子的童年還是日本動畫呢。而且《西遊記》這部作品實在太經典,影響了周邊的好多國家!為此出了很多二創作品,日本也有,還十分出名,是就連你也知道的那部哦!”


    星野光賊兮兮地抖抖眉毛。


    對此,狐狸雖然沒有太大的興趣,但還是適宜地捧場,問:“哪部?”


    “《one piece》。”


    “……”


    星野光家裏有私塾的學生送給他的幾本漫畫書,其中有一本就是《one piece》單行本,所以狐狸對此略知一二,至少知道裏麵的人物肯定是沒有猴子什麽的。


    哪怕舉例《七龍珠》都比那好吧?


    “你聽我狡辯。”星野光來了興致,說:“《西遊記》講的是天選之人(指唐僧)為了去西天取的真經,一路上收集夥伴,且夥伴都有各自夢想的故事。”


    “而《one piece》同樣是天選之人為了去最終之島找到海賊王寶藏,一路上收集夥伴,且夥伴都有各自夢想的故事。”


    “我尋思這不一樣嗎?!而且主角叫蒙奇(monkey)呢!”


    狐狸陷入了沉思,半晌,道:“咱們一開始是要講什麽來著?”


    “你的出身。”


    “人類……你的腦洞也太大了吧!居然能扯這麽遠!”


    “那你是怎麽出生的?”


    “當然和你們人類是一樣的啊,你是怎麽出生的咱就是怎麽出生的。”


    星野光說:“我是,媽媽生的。”


    狐狸:“……”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各自吃著冷冰冰的麵包,覺得又幹又冷,卻甜得齁嗓子。


    他們各自有自己的心事,狐狸是擔心星野光最終會被貓妖拐走;星野光則在意狐狸是不是總有一天會離自己而去。


    那時候他就又要孤身一人了。


    “狐狸。”


    “怎麽了,人類。”


    “你想迴自己的家嗎?”


    星野光看著狐狸,忽然變得認真,經過前麵那些毫無營養的對話作為心理建設,他終於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話。


    “想啊。”狐狸口是心非,但其實又是實話實說。


    因為她已經活了很久很久,就算沒有經曆過滄海桑田,也早就物是人非,‘玉藻前稻荷神社’恐怕已經不複存在。


    神社裏沒有為她留下的本殿,沒有為她服侍的巫女,更沒有敬仰她的人類,因為神社本身都沒了。


    因此,狐狸確實也很想擁有自己的家,一個不用再流浪的地方。


    “那我幫你找家,然後送你迴去吧。”星野光說。


    狐狸扇扇耳朵,並不覺得高興,“好啊,不過怎麽找呢?咱都不記得家在哪裏了。”


    而且這注定是徒勞的。


    “既然不記得神社在哪,那就一個一個找吧。”星野光說,“從稻荷神社找起,再從玉藻神社找,把日本所有供奉有狐狸的神社都找一遍。”


    “就算花很多錢,要耗盡一生都沒關係……如果最後還是沒能找到的話,那我就給你造一個玉藻前稻荷神社吧。”


    狐狸呆呆地看著身旁的這個男人,明明他說的是一件孩子般空想的事,卻讓狐狸覺得這也並非不可能。


    因為星野光就是這樣一位行動力和腦洞同樣強大的男人。


    “所以,在此之前能不能不要離開我身邊呢,狐狸?”星野光又最後說了這麽一句話。


    他的話讓狐狸心裏莫名充斥著陽光般的溫暖,但沒有溢於言表,隻是淡定說:“哼,盡會耍帥,你還是先把大學考試考過吧。”


    “說得也是。”星野光不好意思地笑笑,把畫板拿出來,準備開始今天的寫生任務。


    這時,狐狸忽然說:“咱不在身邊你會很寂寞麽?”


    “嗯,寂寞得要死。”星野光的畫筆沒有停頓,素描筆在畫紙上沙沙作響,迴答的時候就和線條一樣自然。


    狐狸拿鼻子出氣,“哼,真是拿你沒辦法。既然如此,那我就勉為其難待在你身邊好啦。”


    “那可真是幫大忙了。”星野光笑了。


    然後專注於自己的畫作之中,眼睛隻在景色和畫紙上停留。


    狐狸在他腳邊安然睡下,時光一下子安靜很多,兩人的內心都獲得了各自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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