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人的屍體倒在血泊,身上已經被亂刀砍得不成樣子,連麵容都模糊,根本瞧不出原先模樣。


    他們五個人並沒有穿衣服。


    陳勝,乃是紫荊關孤兒中另外一個領頭的,看到五人模樣他立刻跪地嚎啕大哭,同來的還有其他幾個女生,她們更加感性,嗚咽而哭。


    朱高熾麵無表情,心中悲痛至極,卻絲毫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渾身肌肉緊繃,目光裏的寒氣猶如寒冬臘月。


    廖勇看得頭皮發麻,不斷逡巡、張望,他不敢靠近朱高熾,害怕朱高熾那強大的壓迫力。


    孔玉龍滿臉痛苦。


    他想到,在曲阜能幹出這種事兒的,隻有孔家。


    這個酒樓如果沒猜錯,應該就是孔家產業。


    但這件事著實做得有些過分,朱高熾好歹是太子,怎麽能這麽打他的臉?


    朱高熾迴頭,“兇手呢?”


    “已經逃了,官府發下海捕文書,正在四處捉拿。”


    “酒樓掌櫃!”


    “掌櫃的服毒自殺,其餘人不知所蹤。”


    “酒樓東家是誰?”


    孔玉龍遲疑片刻,“是孔家。”


    “好,很好!”朱高熾看向陳勝,“帶人勘察現場,詳細記錄,屍體帶迴去。”


    朱高熾耐心等待著從其他地方調來的幾個衛所抵達,等了三日,他們終於到了,朱高熾命令他們封鎖整個山東地區,包括所有的要道、關隘以及路口。


    山東地區被列入戰時區域,任何人若是不經同意私自行動,官軍可以當作敵人徹底絞殺。


    孔公鑒在朱高熾尚未去孔家時便親自請罪。


    朱高熾請他進軍營,孔公鑒十分惶恐。


    “太子殿下,臣禦下不嚴,導致出了這等惡劣事件,那魯掌櫃的所有家眷都已控製住,聽憑太子殿下處置。”


    朱高熾笑道:“這怎麽能怪你?


    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出幾個敗類也是在所難免。


    他的家眷就不用管,把他非法所得錢財沒收,人放了。”


    “殿下寬宏,可俗話說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殿下……”


    “一切都按照大明律行事,雖然我是太子爺不能胡亂決定。”


    “殿下高風亮節,實在我等楷模!”


    “嗯,你們家很好,非常配合地完成清丈田畝。


    過幾日我就要走,臨行前一定要把孔家高義告知父王,想來獎勵不日抵達,往後的日子裏可要繼續如此。


    朝廷能有你們這樣的大臣,乃是大幸事!”


    “臣多謝殿下!”


    朱高熾忍不住嗬嗬冷笑,驗屍報告昨天就出來,他們幾個人並非死於刀傷,而是貫穿傷。


    所謂貫穿傷,在這個時代一般是箭。


    朝廷不禁兵器,但弓箭卻是鎧甲是禁止的。


    因為兵器需要近身戰鬥,而弓箭類則使得個人擁有遠程攻擊力,尤其許多弓箭手一起,造成的傷害非常可觀,遠遠超過一隊大刀隊。


    孔家居然敢私藏弓箭,此時若被朝廷知道,無論如何都饒不了他們。


    但朱高熾並沒有這麽做的打算,他的打算是鈍刀子割肉,等他們醒悟過來,就讓他們後悔不及。


    陳勝的情緒非常低落,連帶其他幾個孤兒也都不怎麽高興。


    他們之間雖然也有矛盾,也有齟齬,但整體上來說還是比較和諧,因為他們年紀小,經曆類似,互相之間最能理解。


    但這是第一次他們有人死亡,帶來的衝擊極大,不僅僅是死亡的衝擊,而是對生命無常有了更加直觀的認識。


    現如今他們之間的那點裂縫,遠遠不如生死兩隔來得震撼。


    朱高熾把他們召集到一起,低聲道:“楊六他們幾個的死,我也非常悲痛,但現在不是我們悲痛之時,我們得打起精神,做我們該做的事,這才是對他們的最高尊重。


    接下來,會核查那些被孔家人隱瞞的田產,你們的任務,是務必以最快速度清查曲阜土地。


    孤從其他地方調來一萬餘兵馬,三千護衛由著你們挑選。


    此事既然由孔家而起,那就先拿孔家開刀。”


    陳勝道:“殿下放心,我一定會為楊六他們報仇。”


    朱高熾搖搖頭:“報仇的事兒我會自己做,他們這麽做的唯一目的,就是阻止清丈田畝,所以我們迴應的最好方式,就是繼續清丈田畝!”


    陳勝咬牙:“殿下哥哥,可我不甘心,楊六他們幾個做事踏實肯幹,什麽都沒做錯,怎麽落得這麽個下場?”


    朱高熾道:“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沒有結果,照我說的去做。”


    陳勝雖然不甘心,但隻是握握拳頭,轉身出去,帶著人馬出發了。


    孔公鑒在家裏急得團團亂轉,事情鬧這麽大他是沒想到,原本隻是想借機誣蔑這些人的名聲,可是誰知道竟然搞出來這麽多人命,他怎麽收場?


    而且朱高熾的態度叫人心驚不已,他要是大發脾氣,孔公鑒還不會害怕,怕就怕在他完全沒動靜,那是太子,可不是隨便一個普通路人。


    泥人還有三分火性,更何況是堂堂太子爺。


    孔公鑒叫來幾個心腹,嘀嘀咕咕商議,現在更重要的問題是,都這樣了太子爺居然還沒停止清丈,今天早上管家更是送來個噩耗:太子爺開始清丈隱瞞田畝。


    這讓孔公鑒驚恐不已。


    因為太子爺開始清丈的,全都是上好水澆田,這可不是什麽旱田。


    而且同時好幾個地方開工,這說明朱高熾早就知道他們隱瞞田畝,甚至連他們隱瞞哪裏的田畝都知道。


    “公爺,現在唯一的辦法是趕緊叫人上疏彈劾,事情已經鬧大,不把太子爺的名聲拉下來,咱們怎麽能活下去?”


    孔公鑒心頭煩躁:“我當然知道,可是這有什麽辦法?


    報紙被太子把持著,他們是斷然不會為我們發聲,早知道這東西這麽有用,早就應該做些防範。”


    報紙的擴散範圍非常廣,更加重要的是,信息傳播過程中不會有多少損耗,因為全部信息都在上麵白紙黑字寫著。


    謀士道:“公爺,我們不需要掌控輿論,隻需要把曲阜的真實情況照實說出去,自然會有人比我們更著急。”


    孔公鑒皺眉:“你是說其他地主,或者是勳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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