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晚上總是睡不著,思緒實在太亂了。怎麽整理也沒個頭緒。眼睛一合上,田莉就走了出來,甩甩頭發,鬼鬼地笑,或者是哭。

    田莉,你還有什麽要求我的嗎?

    是向陽害死了你嗎?如果你不愛上他,如果你不為他拋棄那個男人的話,你還會死麽?

    是那個叫石壘的男人害死了你嗎?

    一定是的!

    那是個惡魔,他得不到的東西一定不讓別人得到的,我了解他。

    不,傻丫頭!是愛情害死了你。是你自己害死了自己呀。

    我努力說服自己跟這件事情無關,可是越是這樣,越擺脫不了心頭的陰影。似乎一閉眼,田莉就會走出來,眼神忽而哀怨,忽而憤怒。

    我想,她臨終時隻把她最想說的話告訴了她愛的人,可是,她已經沒有力量說出害她的人了,她現在一定需要讓我幫她完成讓壞人得到報應的願望!

    我終於走進了派出所,將田莉和石壘感情的發展經過,將他對田莉的恫嚇,將石壘的為人,將他曾經的所作所為全部說了出來,其中當然還包括他聯合夏鑫敲詐方傑的事。

    迴到家,我終於如釋重負,美美地睡了一覺。

    有了線索,案子很快就破了出來,果然是石壘。

    他因愛生恨,開車把田莉把騙到少人的郊外,說是分手前兩人好好玩一次,留下永恆的迴憶。單純的田莉答應了。當車行駛到無人的時候,石壘猛地踩了刹車,然後說他看見前麵有隻貓,叫田莉下去趕開,田莉完全不知道這個陰謀,聽話地走到前麵察看,結果,喪心病狂的石壘猛地踩了油門……

    開庭那天,我也去了,我想看看那個無惡不作的男人能否從容麵對法律的懲罰。

    當我擠到最前麵時,在那裏,我竟然看到了覃老師!旁邊還有一個神態酷似她的年齡相仿的男人,大約是她的丈夫。

    她比我上次看到的好象要老了十歲,黃紅的頭發亂亂的,頭頂部分全是新長出來的白色。

    雖然我們隻有一麵之緣,但在這麽遠的地方碰到,確也有他鄉遇故交的感覺。我趕忙過去打招唿:“覃老師!”

    覃老師看了我一眼,神色暗淡,很漠然的樣子。

    我說:“你不記得我了?我是艾曉冬啊,老鄉。上次火車上……”

    她點點頭,表示認識的意思。我就不再做解釋了。

    我說:“你什麽時候又來寧波了?怎麽不給我打電話呢?我也好盡地主之誼啊!”

    她沉默不語,神色黯然。

    我突然覺得奇怪,就說:“你怎麽也到這裏來看熱鬧了?兒子家離這裏近嗎?”

    旁邊那個男人就說:“我們來聽審的。”

    我看了看被審席上的那個耷拉著腦袋的人,再看看麵前這兩個人,突然就明白了:“原來……”

    我愣住了,石壘是覃老師兒子,那麽夏鑫、王大軍、劉光輝……這也太巧了吧?世界怎麽就這麽小呢?小得千裏萬裏可以遇見,可以通過一件兩件事情全部聯係到一起。

    怎麽會是這樣呢?似乎在我生命裏出現過的人物都會遇上種種的不幸,這是為什麽呢?

    看著覃老師眼睛裏深深的絕望,我突然產生深深的內疚。可我不敢告訴她,你的兒子是我把他送到這裏來的,雖然這是他咎由自取。

    我安慰他們說:“您二位也別太難過,說不定是冤枉的呢!一會完了也先別急著走,我想請二位吃頓飯。”

    他們點了點頭。

    審判一直在按程序進行,覃老師為石壘請了個律師,一開始就顯出底氣不足的樣子。我一直沒有去聽審判過程,我知道聽不聽結果都是一樣。我一直在關注的是身邊臉色慘白的覃老師。

    審判結果是:石壘故意殺人罪成立,判處死緩,緩期一年執行。

    覃老師的身子一點點地軟下去,最後完全倒在我的懷裏。她的丈夫立即過來給她掐人中,可是我感覺他自己也快要站不穩了。

    看著這一對可憐的老人,我辛酸而又自責。——我不殺伯仁,可伯仁因我而死啊!

    送走兩位老人,剛迴到辦公桌,林小姐進來了。她說:“最近你見過方總嗎?”

    我搖了搖頭。

    她歎了口氣,走開了。

    走到門口, 又折了迴來,說:“小艾,我們廠現在又麵臨生存危機了,鴻達公司那邊似乎有取消合作的意向,我都不知道看怎麽辦了。”

    我很詫異,她是老板,跟我說這些幹什麽呢?

    “要不,你再去找找方總?”她試探著說。

    我低下了頭,說:“他不會見我了。”

    林小姐嘴張成o型半天,再攏來的時候臉上就是無盡的失望。她說:“現在廠子是越來越困難了,你的工資是不是也……”

    我懂得無功不受祿的道理,不等她說完就搶著說:“田小姐看我值幾個錢就賞幾個吧!”

    這個社會太現實,你有利用價值就是爺,沒用了跟路邊垃圾一樣沒人理會。

    林小姐的臉頓時就黑了下來,說:“這話我不愛聽,按勞取酬天經地義。別把我看成資本家似的,我有我的經營法則。”

    我不再說話,也覺得無話可說。——人家不對嗎?沒有!

    林小姐一走,幾個工友聽說要減我的工資,正義得不得了,那憤憤不平的樣子好象受委屈的人是她們似的,咬牙切齒地說:“過河拆橋!過河拆橋哪!”

    並且個個善解人意起來,說:“艾姐,別怕,少幾個錢又怎麽啦?咱逮著機會跳槽去,東方不亮難不成西方也不亮?”

    我無力地笑了。原來咱同胞個個都喜歡鋤強扶弱,不過隻是背著強者“鋤鋤”而已。

    我的姐妹們又全迴來了,大老遠跟我微笑,打招唿,休息時跟我開玩笑,有叫艾姐的,有叫小艾的,有叫艾曉冬的,或者讚美我穿衣服有品位,或者請教我美容心得,或者請我下班一起逛街,個個親熱得很,讓我感受到了社會主義大家庭的溫暖,溫暖得讓我有點無所適從。

    事情就這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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