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丘青勃然大怒,轉頭就衝著眾人一聲咆哮。“這裏茅家,誰讓你們將外人的屍體搬進來的?還不給我抬出去燒了!”


    眾人一聽,全都愣住了,一個個睜著圓滾滾的大眼睛望著茅丘青,但所有人都很清楚,師姐隻是一時無法接受現實,從而說起了胡話,看著師姐那茫然驚懼的模樣,所有師弟都覺得心疼。


    “青兒,伯萬...他死了...”茅政一聲哽咽,不由得老淚縱橫。


    茅丘青愣了愣,畢竟是師叔,她不能放肆反駁,於是便轉過身走進了偏殿裏,茅丘青伸手緩緩揭開了屍體上罩著的白布,那一刻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連手都在顫抖。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明明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可總是喜歡報以僥幸,總覺得厄運不會就這樣落在自己頭上,自己也不會如此倒黴。


    可事實就是如此,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信不信,事實永遠在那裏,根本不會以人的情感喜好而發生轉移。


    揭開白布的一瞬間,茅丘青看到了師哥那張遍布血痕的臉,她呆住了,表現的極為平靜,並不像門外眾人擔心的那樣激動。


    茅丘青放下白布,目光呆滯的走出了偏殿,走著走著,她突然轉過身,發瘋似的往迴衝,眾師弟見狀,趕忙上前將其攔住,激動癲狂的茅丘青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銀鎖,猛地朝南伯萬的屍體扔了過去。


    那銀鎖是南伯萬的貼身之物,兩人在破廟私定終身之時,南伯萬將陪伴自己從小到大的長命鎖,送給了師妹茅丘青,當做見證兩人感情的信物。


    “南一!你這個騙子!你混蛋!你說過你會迴來的!你說過你會跟我過一輩子!是你讓我等你的!你怎麽說話不算話!你混蛋你騙我!你起來!南一,你躺在那裏,你讓我怎麽辦啊!你說話啊!”


    眾人無不被茅丘青這聲嘶力竭的哭嚎所震撼,就連茅政都忍不住捂嘴痛哭流涕,看著侄女青兒那痛苦的模樣,茅政肝腸寸斷,無比揪心。


    “師姐!”眾師弟也抱著茅丘青,全都哭成了一片。


    茅丘青發狂似的一把將眾人推開,隨手拔出背後的木劍,橫在脖子上就準備自刎,追隨自己的丈夫而去,幸虧盲三爺手快,一掌拍在她後背上,將其震暈,這才避免釀成悲劇。


    “來人,把你們師姐抬迴房裏去,嚴加看管!”盲三爺一聲令下,幾名弟子扶起昏迷中的茅丘青將她送迴了房裏。


    半夜裏,茅丘青與南伯萬昔日的婚房裏,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那聲音無比幽怨,無比揪心。


    無論如何,茅丘青不管願意不願意,她都得接受自己心愛之人已死的現實,漫長的一夜注定難熬,那一晚上,茅丘青就像是一個人孤獨的坐在椅子上,度過了十年一樣煎熬。


    也僅僅在一夜之間,茅丘青的鬢角突然生出了幾縷白發,她還那麽年輕,可那雙眼睛給人的感覺,一下子變得渾濁起來,再也沒有往日的靈動與清澈。


    茅丘青一動不動的望著門外,台階上灑滿了月光,宛如一層薄薄的積雪,桌上的油燈即將熄滅,燈火來迴閃爍。


    最終,油盡燈枯,陷入了黑暗。


    翌日清晨,徐徐秋風吹拂在鹹陽南關的山塬上,漫天飛舞著黃紙冥錢,茅丘青身穿麻衣,腰係孝布,站在丈夫南伯萬的墳前,哭紅了雙眼。


    眾師弟也紛紛跪在墓碑前叩首行禮,他們拜的不僅是自己的大師兄,更是自己的掌門人。


    茅政身穿赭黃道袍,親自為愛徒操持葬禮法事,白發人送黑發人,茅政的心也跟著死了,南伯萬是他第一個弟子,也是他親手拉扯大的,在他眼裏,南伯萬與兒子無異。


    安葬了愛徒,眾人紛紛離去,茅政輕喚茅丘青的名字,可茅丘青目光呆滯,毫無反應,那雙眼睛如同田埂裏的死羊一樣,暗無光澤,茅政無奈,隻能轉身一聲歎息,返迴了三神觀。


    盲三爺輕撫墓碑,隻是無奈的搖著頭,臨走時,盲三爺走到茅丘青身邊,伸手拍了拍茅丘青的肩膀,他沒有說一句話,隨後便麵色陰冷的拂袖而去。


    所有人都走了,唯獨茅丘青一個人獨自跪在墳前思念亡夫,她曾經幻想著將來的美好生活,也幻想著將來生兩個孩子,一個姓南,隨自己的父親,一個姓茅,繼續維持茅家宗脈的香火。


    可現在,斯人已逝,所有的美好都徹底幻滅破碎。


    傍晚,在三神觀裏,茅政不得已重新兼任掌門之職,所有弟子全都站在三神觀正殿的祖師神龕之前,焚香頂禮。


    幾名師弟將一個東西用布包著,遞給了師姐茅丘青。


    “師姐,這是我們兩人幫師兄清理遺體時找到的,師兄臨終前一直攥在手心裏,像是留給你的!”


    茅丘青打開那小布包一看,隻見一枚金燦燦的釵頭鳳映入眼簾,那金釵上還串在一片葉子,上麵沾了些許血漬。


    兩名師弟會錯了意,以為那是師兄送給師姐的發飾,畢竟金釵是女子用物,南伯萬能攥在手心裏,也應該是送給茅丘青的,至少兩名師弟就是這麽想的。


    可茅丘青盯著那金釵,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激動,反而充滿了驚恐與憤怒。


    茅政最先覺察到不對勁,他看到茅丘青握著那枚金釵,突然開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連額頭上都開始冒冷汗,這覺不尋常,那金釵必然有問題。


    “青兒,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茅丘青的眼睛裏噙著淚,也透著股難以抑製的憤怒,她緩緩抬起頭,望著四叔茅政。“四叔,這金釵....這金釵是那狐妖..葉楚紅的!”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一臉的震驚與難以置信。


    翻過那枚金釵,隻見在那金釵的釵針上,刻著一個紅字,看到這裏,所有人都懵了。


    南伯萬的屍體上出現的類似猛獸的抓痕,此時全都浮現在眾人的腦海裏,他的臉上,手上,背上,那無數條細小的血痕就像釘在鐵板上的血證,全都指向了狐妖葉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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