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裁縫鋪子前,擺著一排用紅布纏裹的聘禮。


    一袋米麵,半扇豬肉,兩隻大鵝,兩罐黃酒,還有幾匹上好的棉布。


    陶家以前在鎮子上經商,是富貴過的。


    這些東西在陶家眼裏不算太貴,但……已經足見對方的用心了。


    畢竟當年餘家提親的聘禮,隻有兩隻被曬幹了的大雁。


    李大娘握著陶春香的手腕走過去,隻見裁縫鋪子門口站著兩個人。


    一個身材佝僂,年過半百的老人家,嘴裏抽著旱煙,還有一個身材魁梧,穿著黑布衣裳,肩上披著獸皮的年輕小夥子,兩個人的身形有著強烈的反差,顯得年輕人更加健碩英武了。


    注意到小夥子肩上的獸皮,陶春香恍惚意識到什麽,眸底閃過一抹波瀾。


    這是昨日救她的人。


    李大娘自然也認出來那人,向她使了使眼色,讓她去鋪子後麵等著消息。


    守在店門口的老頭見來了人,抽了一口旱煙,笑嗬嗬地問:“是裁縫鋪李家娘子的門麵吧?我是附近杏花村的村長,今兒得俺們村這傻小子陸豐的委托,來向你家姑娘提親。”


    李大娘朝向後麵看了看,不少人圍在對麵街上看熱鬧。


    餘家那對母子也不甘心地跟了上來。


    那副怨毒惡狠狠的目光,仿佛非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傻子,敢向陶春香提親似的。


    她爽朗地笑了笑,列開手:“那進來談吧。”


    鋪子裏麵,陶春香站在一扇木門後,透過縫隙觀望著外麵的動靜。


    老村長接著說:“今兒來就是想說說兩個孩子的婚事,陸豐這孩子呢,從小沒了爹,他娘兩年前也因病去了,不過您放心,俺們村子都是熱心的人,平時七大姑八大姨的,也能幫忙操持一下家裏,陸豐他老實能幹,家裏還有幾畝地,他自個兒也是有本事的,能去山上打獵賺錢補貼一下家裏,絕對不會讓你家姑娘過去吃苦的……”


    李大娘若有所思地啊了一聲,又看了陸豐一眼。


    他是陶春香的救命恩人,人品肯定沒得說,一看就是忠厚老實的。


    “實不相瞞,其實啊,春香她娘早就去了,她爹……前不久也剛出了事兒,我跟她就是街坊鄰居,她的婚事,我還真說不上話,要不這樣吧,你看讓春香自個兒拿主意,我就在中間當個傳話的,幫忙說叨說叨。”


    老村長拱起手:“那感情好,有勞李家娘子了。”


    李大娘笑眯眯地起身,向兩位客人示意,然後走進了裏屋。


    她碰了碰陶春香的胳膊,問:“春香,你覺得怎麽樣?”


    陶春香一陣遲疑,她原本隻想替那死爹討個公道,可誰知竟還遇上一門親事。


    但若不嫁人,她連立足之地都沒有,總不能一直借住在李大娘家裏?


    驀地,她想到一個主意,附耳說:“大娘,你讓他走過來一些,我有些話想問他。”


    李大娘一看就知道有戲,趕緊樂嗬嗬地出去傳話了。


    陸豐看起來有點傻頭傻腦的,帶著村裏人的土氣和野性。


    身上的衣服縫著獸皮,若隱若現健碩的胸肌,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粗獷而不羈。


    麵對那扇門後麵是嬌滴滴的小娘子,他隨即收斂著粗手粗腳,慢吞吞地挪動過去。


    陶春香壓低聲音問:“你為何要娶我?”


    這聲音又香又甜的,就跟小貓似的,撓得陸豐心癢癢。


    他抬了下頭,又怕冒犯人家姑娘,趕緊埋了下去,拘謹地迴答道:“我……我昨日將你從水中撈上來,本是想做件好事,可我迴了村子,嬸娘她們知道了,說我壞了你的名聲……”


    他咬了咬嘴巴,溫吞地說:“我是要負責的,得娶你迴家做媳婦。”


    陶春香有些猶豫。


    這倒是個男人,可她名聲狼藉,倒也不能害了人家。


    她試探地問:“你應該知道我的事情吧,我訂過親,還被退了婚事,我爹他……”


    縱然她相信原主那爹是無辜的,可在外人看來,她就是殺人犯的閨女。


    誰家願意娶這樣的姑娘迴家呢?


    然而下一刻,男人卻輕輕地說:“我知道。”


    陶春香愣了一下,反問:“你知道,還願意娶我?”


    “是。”


    “為什麽?”


    陸豐撓了撓腦殼,不太好意思地迴答道:“我挺喜歡你的。”


    “還有陶先生的事兒……”


    他透過門板的縫隙,看著露出的那道身影的衣服布料,說:“以前我娘病重,我背著她來鎮上看大夫,身上沒錢,被醫館趕了出來,是陶先生把賬賒在自己頭上……雖然我娘沒救迴來,但我還是很感激陶先生,陶先生是個難得的好人,他斷然不會做那種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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