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來了?”


    雲烈眼中的怒火都快要將房子點著了,語氣卻甚為平靜,“將她帶到這裏來。”


    忠伯最是了解老爺的脾性,老爺氣成這個樣子,二小姐怕是命都保不住了。他麵露猶豫,“老爺,恐怕不行。”


    “嗯?”


    “宮裏人說,二小姐昨夜激動過度,她......她小產了......”


    雲烈冷哼一聲,隻餘染滿血絲的雙眼暴露出他的憤怒。


    雲羲和垂著眼睫,心中十足的漠然,這樣的結果,是可以預見的。


    其實薛皇後和雲鶯兒是一類人,雲鶯兒費盡心思想踩著嫡姐上位,可薛皇後又怎會容忍自己兒子的人生,有任何汙點。


    “小產?”


    雲老夫人則是滿臉驚怒,女子小產可是最傷身的,她才要起身,可是眼前一黑,重又坐了迴去。


    “祖母?!”


    雲羲和急步上前,伸手摸上祖母的手腕,心跳加快,虛浮無力,顯然是怒意攻心氣著了,她勸慰道,“您放寬心些......”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雲老夫人不住地流著淚,“扶我去暖鶯院看看!”


    暖鶯院中,雲鶯兒臉色蒼白緊閉雙眼躺在床上,被強行落了胎,又被一路顛簸地送迴來,早已讓她痛得暈死過去,隻剩王姨娘滿臉憂心的守在床邊。


    看到雲烈拎著劍氣勢洶洶地進來,王姨娘冷哼一聲,先發製人,“老爺,你是來殺鶯兒的嗎?”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雲烈怒喝一聲,揚起手中的劍指著床上的雲鶯兒,“這個孽障,毀我雲家門風,坑害嫡姐清白,還有何顏麵再活在這世上!”


    “嗬!我就知道!”王姨娘慘笑一聲,張開雙手擋在雲鶯兒的床前,


    “嫡?老爺既然說起這個嫡字,那咱們就好好說一說。


    雲烈,在你眼裏,你從來就沒有認過鶯兒這個庶出的女兒吧!隻因她是妾生,她被活該外人欺負成這個樣子,好不容易才迴了家,你作為親爹卻隻想讓她去死!!


    我王尋原本也是良家的女兒,當年要不是你當年喝醉了酒走錯了屋子,我何至於給你做妾,我的女兒何至於是庶出!


    你幹脆連我一起殺了吧!”


    “你!”


    雲烈沒想到王姨娘會說起這樁事來,當年因他的酒醉才走錯了房間,不僅傷害了身懷六甲的嫡妻林氏,事後又不得不納了王姨娘。


    如今王姨娘搬出這番話來,實在是讓他下不去手。


    雲羲和冷笑一聲,沒想到雲鶯兒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她這親娘倒是個有腦子的。


    “砰!”的一聲響,雲烈手中提著的劍反手劈在了床柱子上,好好的架子床,當即塌了一個角。


    “老爺,嗚嗚嗚……”王姨娘委委屈屈地哭了起來,可心底終究是鬆了口氣,至少能保住女兒的性命了。


    雲老夫人聽了這半晌,原本慈愛的眼神變得越發嚴厲,她心疼孫女,但她更不允許任何人刁難她的兒子!


    身邊的如嬤嬤扶著她起身,“老身記得,鶯兒自出生後,便記在了嫡妻林氏的名下,在家譜上同樣視為嫡出,雲府上下待她也從未厚此薄彼。


    王氏,你如今口口聲聲的說什麽庶出,既然如此不忘本,罷了,老身就做主,自今日起,便從林氏名下,將鶯兒的名字劃去。


    你願意讓她做庶女,就讓她這輩子都好好做庶女吧!省得汙了我雲家嫡女的名聲!”


    王姨娘有些慌了,鶯兒已經遭此橫禍,要是再沒了雲家嫡女的身份,那她往後還怎麽活下去啊!


    “母親,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隻是……”


    雲老夫人冷哼一聲,“住口!我什麽我?妾是什麽?妾通買賣,與牲口無異!憑你那低賤身份,隻能喚我一聲老夫人!”


    “老夫人!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啊!是將軍他……”王姨娘無法,隻得再次扮演起無辜來!


    雲老夫人才不吃這一套,她勢要把壓在他兒子心上的這塊大石頭碾碎,


    “好人家的女兒?好人家的女兒被毀了清白,為何不以死明誌?!再退一步,你還可以去官府狀告我兒,讓他下獄!何至於自甘做妾這麽下賤!”


    王姨娘啞口無言,隻得轉向雲烈,哭哭啼啼道,“老夫人,妾身……雲烈,你說句話啊!你說,是不是妾身當年就該去死!”


    雲烈長長歎了口氣,到底沒再說什麽,朝著忠伯說道,“著人將院子死死看守起來,不許任何人進來。”


    “是。”忠伯領了命,就要退出去。


    “等等,老爺,您得給鶯兒請個大夫啊!”


    雲烈閉了閉眼,“去請,早些治好她。”


    王姨娘大喜過望,可隨之,雲烈的一句話又讓她一顆心再次墜入地獄。


    “等她好了,將她絞了頭發,送到庵裏做姑子去吧。”


    ——


    是夜。


    雲羲和靜靜坐在桌案前等待,這是她早已和秦玄淩約好的,解毒的日子。


    她麵前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整套銀針,罐子中的水蛭生猛地翻騰著,不遠處的火爐上小火溫著湯藥,她已經準備好了。


    甚至,她還特意開了一扇窗。


    春日芬芳,院中養著的花兒散發著一陣一陣的幽香,和煦的春風吹在臉上,像是溫膩的流沙一般,已經過了亥時。


    秦玄淩來得有些遲了。


    “玄王爺,臣女還要入睡,煩請您日後,來早些。”雲羲和雖是被動的那個,卻將心思掩飾得極好。


    她一貫淡然平和的語氣中難得的透出一絲不悅,雖是心懷鬼胎地各取所需,卻也絲毫不落下風。


    秦玄淩亦是如此。他不僅沒有歉疚的意思,反倒慢條斯理地走到她的對麵坐下,連窗戶也不關,


    “本王政事繁忙,好不容易才擠出時間來。”


    雲羲和細長柔軟的手指落在銀針上,道,“臣女倒不知,還有什麽事情比治病解毒還要緊的?莫非,您忙著求閻王爺放您一條生路嗎?”


    秦玄淩瞧了她一眼,她一身素淡,釵環已卸,卻仍舊端的是如仙如玉,那清冷的氣質溫婉了些許,仍舊是氣度高華的千金貴女。


    可哪有大家閨秀如此這般尖酸刻薄的?


    他漠然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惡趣味,“羲和姑娘說笑了,本王不過是從你未婚夫的東宮中,順出來了一些寶貝,處理起來麻煩得很呢。”


    雲羲和心頭一動,她正想著借機問問呢,卻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她不動聲色地撚起一根粗細合適的銀針,聲音分外柔和,


    “王爺,時辰不早了,寬衣吧。”


    秦玄淩:“......”


    他活了二十四年,自認見慣了大風大浪,可他卻不得不承認,在這一刻,他心底的震撼不亞於一場的龍翻身。


    就在他有些失語之際,她那平和的聲音再次響起,夾帶著一絲揶揄:


    “王爺莫多想,醫者無忌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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