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胡俊又一次睡到午飯後才起,起床後便向小夢要錢,又吵著讓小夢去幫她找賺錢的活計,他要當官,要功成名就。


    小夢咬緊牙關,告訴自己此番一定不能害怕。


    「要當官就去考功名,要功成名就或者做事,或者——」


    她記起昨夜看的東西,記起虞夏青講的邢家的歷史,聲音微微提高,鼓足勇氣道:「就算不做官也可以功成名就,就像邢家的祖輩,有人經商,有人教書,有人務農,有人織布,做出許多成就。」


    小夢想到自己。


    昨夜看過的先輩的功勳讓她生出更多的信心,原來,並不一定要出身富貴,要有錢有權才能做出事業。


    「先輩們可以,我可以,你也可以。我初來此處時也一無所有,甚至連『虞』字都不認識呢,卻也一點一點……」


    「那是因為雁渡關的大將軍處處護著你!」胡俊高聲道,麵上青筋崩起,幾乎噴出火來:「你的戶籍文印,你的身份不都是將軍改的?」


    「可——路卻是我一步步走的。」她讀書,練字,學禮儀,學著照顧小孩,去虞冬樗那裏要錢維持青園日常的開銷。


    每一步,都是她努力走出來的。


    小夢逼迫自己盯著胡俊的眼睛。


    胡俊趨於憤怒,眼神中充滿惡意。


    不安與恐懼一點點將小夢蠶食,她的心跳變快,卻還是用盡全力盯著胡俊的眼睛,一句一句,一字一頓。


    世上的人又有幾個完全沒有接受過旁人的幫助?


    像是溺水的人,接住旁人遞出的一塊木板,用盡全力爬上去。可旁人給的終究隻是一塊木板。


    用手劃水,讓木板前進、求得生機的卻是自己。


    屋外傳來藍媚嘰嘰喳喳的聲音,她小聲說著謝謝。


    說「謝謝」,來的自然是好人。


    小夢要應對胡俊,便未出門看,隻奮力揚起氣勢,決意將自己的想法說清楚。


    胡俊被小夢的氣勢鎮住了。他雙眸滿是火氣,竟是掐住小夢的腰用力一推,逼得她後背緊貼牆麵,逼著她與自己對視。「這麽看重長輩的想法,邢夢,你是否該完結長輩們的心願,嫁給我?」


    「你——」


    門被輕輕推開。


    胡俊大怒:「誰?」


    小夢側頭,嚇得倒抽一口涼氣。


    虞夏青手中拿著兩串糖葫蘆,藍無和藍媚一人手中握著一串糖葫蘆,另一隻手抓著虞夏青的衣角,高高興興。


    小夢嚇得心提至嗓子眼,她以為虞夏青會暴怒,不想虞夏青笑意溫暖,聲音體貼,溫柔得足以融化冬日的寒意,柔聲道:「夢兒,他是誰?」


    第59章


    虞夏青在笑,溫柔體貼。


    小夢被嚇得渾身冒虛汗,相處多日,虞夏青麵對他時總是溫柔地輕笑。今日的笑看似與過去別無二致,卻又覺得潛藏古怪,讓她生出一陣陣心慌意亂。


    她下意識朝後退了一步,站得端端正正,睡意被驅趕得幹幹淨淨。


    虞夏青招唿來一個小親兵將藍無和藍媚帶出門,招唿胡俊一道坐下。「夢兒,給客人泡茶。」


    小夢逃之夭夭,趁著泡茶的功夫幾次三番對自己道:別怕,別怕,至多虞夏青揍她一頓出出氣,她從小受苦,時常在街頭挨打,多一頓少一頓都算不得大事,不怕不怕。


    心中這般說,小夢依舊心慌意亂,舀水泡茶的時候手一抖,滾燙的開水澆在左手背上。痛得一顫,卻也不敢出聲,隻放在涼水中泡了泡,用絲絹隨意裹住,咬牙忍著。小心將泡好的茶端出去。


    她本以為虞夏青會與胡俊橫眉豎眼,進屋後卻發現二人其樂融融,相談甚歡。不過更多時候都是胡俊在說,虞夏青在聽。


    胡俊聊起他年幼時察覺到大月的殺意而故意裝傻之事,洋洋得意。「虧得在下會裝,那愚笨如豬的老婦人將青月幫一切好東西都給了我。大青常年被老婦人壓製,也覺在下可憐。將一切好物盡數留給在下。」


    「高明。」


    小夢小心翼翼瞄了眼虞夏青,胡俊這般胡言亂語,虞夏青麵上依舊未顯露有絲毫不悅,迴應也溫溫柔柔,心中的不安當即削減。小心托著茶盤站在一旁,她罵自己多想,虞夏青這般人物,如何會與胡俊一般見識?


    「邢夢,動作快些。」胡俊大聲道。又對虞夏青說內人著實不懂規矩,還望海涵。


    虞夏青眼角睨了一眼正朝桌上擺小茶杯的小夢,語調看似平淡,隻在最後微微揚起,道:「內人?」


    「未過門的娘子。邢夢未曾說過?」胡俊的話語的尾音高高揚起,得意萬分。


    小夢的頭埋得更低,她不願被虞夏青知曉的那些事,終究通過胡俊的口說了出來。


    趕緊端著茶壺立在胡俊身邊,心道離虞夏青遠些。又思量著該如何逃走,如何搶一匹馬逃走,又想,若是在大吳,不論如何逃終逃不掉,要不,幹脆逃去燕國?


    可若那般,豈不算是叛國?被抓著可是會砍頭的。


    前思後想,小夢決定咬牙留在雁渡。生是雁渡人,死是雁渡鬼!


    虞夏青把玩著無一滴水的茶盞,輕聲細語:「原來邢夢姑娘已經成婚了。」


    胡俊高聲道:「我二人早有婚約,她還看過我身子。」


    虞夏青:「嗬——」


    小夢肩頭一顫,托盤上的茶壺哢噠一聲響,虞夏青不過一聲嘆息,麵上依舊笑意連綿,她竟是怕得手腳都不知不如放才好。此種感覺從青月幫來雁渡前也曾有過,每次都碰巧遇見危險,碰巧依靠這種直覺順利混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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