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予嫿等到端著瓷杯的手腕微微泛酸,剛想說——要是不好迴答就算了,反正她隻是覺得兩個人太尷尬,隨口問問。


    沒想到,alpha竟然還真的認真地在思考著她的問題。


    許久,她才聽到周妮娜說。


    「剛開始遇上的時候,隻覺得可憐,大概是我前二十年過的太幸福,沒遇見過能夠混得那麽慘的人,沒忍住,善心發得太多。」周妮娜淺笑道:「後來相處多了,她就隻是長著尖牙的兔子,惹急了就紅眼,什麽話傷人就止不住地往外麵冒。會因為幾毛錢在貨架前麵絮絮念叨許久,最後伸手拿最便宜的。」


    「我剛開始跟她在一起的時候,覺得沒有人能夠比宋韻更好猜中內心想法。她總是將自己內心的欲望寫在臉上,不加掩飾。」


    直言直語,擅長直球。


    會毫不避諱地吃醋,會對著鏡子左右看感嘆今天的自己也是顏值滿分,會因為粉絲誇讚她而在床上麵高興地翻滾,會因為工資打入卡裏的多位數額而大方地請她吃飯。


    大概是迴憶起的事情都過於愉悅,周妮娜不自覺地斂眸輕笑著。


    「……」陸予嫿微微歪頭。


    總感覺,這個問題,是她問多了。


    本來還以為能夠聽到些什麽驚世駭俗的點評,結果?


    就這?你看她長得像狗嗎?


    陸予嫿的心理吐槽格外的豐富,但不知道出於什麽樣的心理,她沒有出聲打斷周妮娜。


    「但更多的,她是個讓人恨到牙癢癢的小騙子。」周妮娜咬牙,「騙錢都算了。」


    更過分的是騙感情。


    明明不是小白花,身後不知道藏了多少故事和秘密,卻一個字都沒跟她透露過。


    她以為對方是真的喜歡她,殊不知,從始至終,宋韻隻是想綁一個長期飯票,用完就扔的那種。


    「我之前有試過查關於她的資料,但……」


    「但查不到是嗎?」陸予嫿瞭然,「陸馨應該跟你說了陸鳶吧,哦,就是我那個傻逼小姨。」


    陸予嫿厭惡道:「中間很多事情都好跟你說,不過我書房裏麵應該還有關於宋韻的資料。反正……算了,給你看應該也沒有什麽關係,畢竟很快風暴就要結束,迎來明天了。」


    說著,陸予嫿忍不住低笑出聲,眼眸微彎,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周妮娜難得地從她僵硬刻板如機器人一樣的精緻麵容上,看到了些許喜悅。


    驚悚程度不亞於現在躺在沙發上麵睡著的宋韻忽地坐起來。


    陸予嫿起身到樓上拿資料。


    客廳裏麵就隻剩下周妮娜跟宋韻了。


    第48章


    周妮娜能夠聞到從宋韻身上散發的淡淡牛奶香味,手掀開??子的一小角,準確無誤地握住宋韻的手,柔軟的手??溫熱的掌心緩緩包圍,原本發冷的手??暖上些許熱意。


    omega不知道睡著的時候夢到什麽,微微蹙著眉。


    兩根纖細的手指觸上宋韻的眉毛,一展,使omega的眉毛舒展開,看上去可比之前好多了。


    陸予嫿的動作很快,從樓上麵捧著一大堆資料下來的時候,周妮娜將手訊速地從??窩裏麵抽來,仿佛從來沒有放進過去。


    陸予嫿腳步微頓,眨眨眼眸,抱著資料的手抬高,假裝剛剛資料擋住了視線,她根本沒有看到。


    如果在沒有陸予嫿給的資料之前,周妮娜對宋韻家世的構想隻是貧窮跟狗血,那麽在看完之後,無聲的沉默和道不盡的憐惜從內心深處一點點像是無法甩脫的冰冷,化作成冰棱,狠狠砸入她的心髒。


    //


    宋韻上的初中是青州市老區的三中,那所中學已經消失在了青州市發展的歷史中,不復存在。


    如果它還在,周妮娜隻想將手裏麵的這些資料全數呈報上去,讓教育局好好治理一下這個老牌的初中。


    因為市政府的搬遷,還有各種原因,老區一直得不到發展,連帶著三中也開始逐漸敗落,但凡家裏麵有點錢的都不願意來三中讀書。


    宋韻家裏麵的收入來源就是低保跟外婆做的膠花,她根本沒有選擇初中的權利。


    三中破敗以後,優秀的教師都走了,留在那裏的教書的來路都不太清晰,畢竟學生都是混子身份進去的,也隻有什麽事都高高掛起不管的老師,才能夠在這所學校裏麵生存。


    跟宋韻一個班的學生都是老區那片長大的,惡根一直深種在人的性格裏,隻是有的人通過教育將它壓製,有的人仍由它成長成蒼天大樹,借著那些繁榮生長的枝葉,一點點地捅入無辜人的胸膛。


    她們歡笑著,看著躺倒在地上??言語刺刀剖開的血腥胸膛,圍繞她,聲音刺耳像極了黑夜在枯樹上嘎嘎叫的烏鴉,一陣又一陣。


    經常吃不飽的宋韻穿著鄰居家孩子留下來的過大舊校服,麵無表情地站在學校的公告欄處,眼神無光,情緒毫無波瀾。


    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攥著,過了許久,才抬手將那些充斥著惡臭言語的難堪大字報撕掉。


    ——「初二(3)班宋韻的媽媽是個神經病,不會還有人不知道吧?」


    ——「大家離她遠一點,她媽媽是個瘋子,聽說是割喉自殺的。當時鮮血是噴來的,那天來了好多警察和醫生,超級超級恐怖。而且她家超級窮酸,如果不想跟她一樣窮,還是離她遠一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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