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顫抖的手,在空中停留半晌,終於還是叩響了大門。


    一小會過後,伴隨著‘吱呀’的聲音,沉重的木門緩緩打開。


    開門的,是位健壯的女仆。


    見米亦竹的穿著,肯定是位貴公子無疑,再看看停在不遠處的馬車和侍衛,女仆恭敬的說了句‘稍等’,然後木門又緩緩關上。


    等了一會,大門再次打開,這次除了那位健壯的女仆,還多了位中年女性。


    看穿著,應該是這府裏的管事之類的。


    那女管事先是衝米亦竹跪下磕頭,然後抬起頭說我家主人不方便見客。


    跪下磕頭,表示知道米亦竹的身份。


    可是這一句不見,讓米亦竹如墜冰窟。


    這是將對老城主的怨恨轉移到了米亦竹的身上!


    米亦竹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他讓管事起身,然後就這麽呆呆的站在原地。


    女管事起身後抱歉的彎腰,然後大門在米亦竹麵前再次緩緩的關上。


    米亦竹盯著兩扇厚重的木門,眼淚悄悄的滑落下來。


    直到天色漸漸地暗了下去,米亦竹才緩緩轉身,慢慢的朝馬車走去。


    扶著懷山的手臂上車的時候,懷山輕聲問是否迴府,米亦竹搖了搖頭,漸漸的,他露出了一個幸福的笑容,從嘴裏輕輕的吐出兩個字:


    迴家!


    懷山現在就像是米亦竹肚子裏的蛔蟲,哪能不知道這兩個字的含義,他愣了一下,隨後衝兩位謝師傅說出一個地址。


    兩位謝師傅聽後,心中也是十分感慨,韁繩一抖,馬鞭一揮,車輪便滾滾向前。


    同在一座城內,兩年多了,每次都隻能在夢裏相見。


    不知有多少次醒來,發現淚水早已浸濕了枕頭。


    路途很短,等馬車停下,懷山的聲音隨即在車外響起:“主人,到了!”


    為了將自己與其他人區分開來,懷山同無名者一樣,稱唿米亦竹為主人。


    米亦竹端坐在車內,他沒有立即下車,剛才受到的打擊讓他做出了這個衝動的決定,此刻馬車停在門口,他開始有些猶豫。


    或者說,是有些害怕!


    萬一,萬一米家也將自己推開,那這世上,除了孤伶伶躺在地下的老城主,自己,可就是一無所有了。


    “主人!”懷山的聲音又在車廂外響起。


    米亦竹想起老乞丐的教導,他深吸一口氣,隨後一把推開車門,沒等懷山上前攙扶,立刻跳下馬車,朝大門口走去。


    久違了,米府!


    久違了,父母!


    久違了,給了十幾年溫暖的家!


    懷山很懂事,早已讓侍衛控製住想要進去通報的門房。


    米亦竹走到門房麵前,此時驚嚇過度的門房雙腿一軟就跪了下去,哆哆嗦嗦的一邊磕頭,一邊喊著‘盛興公’。


    米亦竹一彎腰將門房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他稱唿錯了。


    小少爺!


    在米府,米亦竹永遠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少爺。


    抬腿進到大門,米亦竹環視一圈,深吸一口氣後,露出滿意的笑容。


    一切,都同記憶中一樣。


    前往正廳,這個時間米思齊夫婦應該已經從城西迴來。不需要吩咐,侍衛們已經控製住發現了米思齊的丫鬟仆人。


    既然盛興公想要給他們一個驚喜,侍衛們怎能容許有人破壞。


    正廳裏亮著燈光,此時正是晚飯時間,米亦竹來得剛剛好。


    抬腿進屋,挨著米思齊坐下,從滿臉震驚的米思齊手中拿過筷子,伸向桌上的盤子裏。


    一邊夾菜,一邊吩咐早已跪下的良叔打碗米飯。


    米思齊迴過神來,想要起身下跪,被米亦竹一把拉住。


    黃瑜也站了起來,同樣想要跪下,米亦竹抬頭看過去,嘴裏一字一頓的說道:“母親,難道您打算給我跪下嗎?”


    說完後就這麽直勾勾的看著黃瑜,臉上早已布滿了淚水。


    黃瑜此時哪還忍得住,衝上去不管不顧地將米亦竹摟在懷裏,失聲痛哭。


    虧得米亦竹現在是坐著,他現在比米思齊都要高出一個頭頂。


    米思齊起身,想要拉開黃瑜,被米亦竹一手撥開,久違了兩年多的母愛,難道還不能讓人多體會一下?


    也不知哭了多久才鬆開,反正桌上的飯菜已經涼透,管家良叔和兩位姑姑一直跪在地上,連個張羅的人都沒有。


    眼睛紅腫的黃瑜有些不好意思,鬆開後問有沒有嚇到米亦竹,米亦竹笑著搖頭,說還是第一次見到母親這樣。


    “還敢取笑我!”說完後,黃瑜輕輕的拍了拍米亦竹的腦門,看得站在一旁的米思齊心裏咯噔一下。


    “我餓了!”米亦竹揉了揉腦門,衝黃瑜撒嬌。


    黃瑜轉過腦袋一看,見到跪在地上的三位心腹,這才想起自己剛才打的可是城主唯一的弟弟,孤城的盛興公。


    然後——然後表情就有些不自然。


    “良叔,你再不去廚房,我就得餓死了!”米亦竹有些不滿的用筷子敲了敲桌子。


    管家良叔急忙應下,爬起後急匆匆跑了出去。


    懷山一直守在門口,見管家良叔出來,不需要招唿就跟了上去。


    哪有父母站著,兒子坐著的道理,米亦竹起身,把米思齊夫婦按在座位上坐下,然後又讓兩位姑姑起身。


    “盛興公!”米思齊有些拘謹的開口。


    “進了米府的大門,隻有米亦竹,父親,你該不是想把我的那份家產全都給二哥吧?”米亦竹裝作十分警惕。


    “盛興公說笑了!”一個玩笑,並未消除掉米思齊的緊張。


    米亦竹不禁對這該死的等級製度生出來許多埋怨。


    “盛——不,小竹,這兩年來,你過得好不好?”黃瑜的表現就要比米思齊好上許多。


    “父親,哦!也就是先城主對我很好,吃得飽穿得暖,還賞了我許多產業!”米亦竹此時也是報喜不報憂。


    米亦竹自從進了城主府,就是驚險不斷,坊間自然也有傳聞,不過米亦竹既然不說,米思齊夫婦也就裝作不知,隻是替他高興。


    “你迴家來,會不會對你有什麽影響?”


    黃瑜從不相信自己養了十幾年的孩子會是一隻白眼狼,這兩年他都沒來,肯定是有他的苦衷。現在老城主才剛剛下葬,他就歸家——


    “父親臨走前特意跟我提過,讓我將你們接到盛興府去住,城主也支持我。”說到這裏,米亦竹咽了口口水,沒提有人暗中保護他們的事情。


    怕引起米思齊夫婦不必要的恐慌!


    在孤城人的心目中,老城主的威望極高,現在聽米亦竹這麽說,米思齊夫婦的眼眶都有些潮濕。


    時間仿佛倒迴到幾年前,母親在問東問西,父親則在一旁安靜的微笑。


    隻不過,父親笑著笑著,就悄悄的轉過頭去抹一抹眼睛。


    良叔再次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幾個丫鬟端著托盤進來。


    等他指揮著擺好,米亦竹看了看,全都是自己當年愛吃的,他滿意的誇了良叔幾句,然後轉過頭看向米思齊,問能不能喝點葡萄釀。


    迴米家,就得守米家的規矩。


    哪能不準?米思齊親自去取來自己的珍藏。


    當然,良叔也沒有忘記跟來的懷山和一群侍衛,廚房早就在準備他們的食物。


    酒,果然是一道放鬆的良藥,幾杯過後,米思齊慢慢鬆弛下來,開始流露出真情。


    漸漸的,又找迴了當年慈父的感覺!


    三人就這麽說著、笑著、偶爾還掉幾顆眼淚。


    米亦竹暗自慶幸自己的決定,米思齊夫婦張開懷抱,用溫暖一點點的融化他心底的冰涼。


    讓他這兩年在權力場中被折磨的千瘡百孔的身體,得到了片刻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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